五月二十日
0520
新租房子里的網要六十刀,我當時想了想沒捨得開,結果房子比較低,手機流量動輒失去信號。今天山窮水盡,不得不跑到隔壁樓蹭wifi上ATT頁面。
沒想到辦錯了服務,花了更多的錢,打電話過去客服又下班了。只好明天帶著電腦再來。
回家路上公園發現有公共熱點,大喜,正好製片給我打網路電話,我說你等等,在水池邊找個信號強的地方坐好。製片問我預算多少,我隨口報了一個數字,料他也想不到導演開口如此闊氣,實則晚上十一點還在外面蹭公共wifi。
路上刷到柳底太太的新文,看了一半進了地下室,一刷新好嘛頁面沒了,於是原路返回去找網看完。
回到家轉了一圈,還是沒信號,心裡很煩躁。也不是說真的遇到了什麼困難吧,畢竟頂多兩三天就可以解決了。不由反思大概是我這種人平時太順利了,所以稍遇到一點生活中的不便之處,就覺得渾身上下逼仄起來。
今天還和朋友說,我們從小就養成這種思路,一遇到什麼困難,先想想自己的privilege,想想世界上糟糕的事情很多,都沒有發生在我身上——其實著實對心理健康不好,但是已經成為習慣。
不過後來我逐漸養成了新的習慣,一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我就想:我可以拿這種情緒寫文!在海關排三小時的隊伍時這樣想,遇到粗魯的工作人員時這樣想,發戰戰兢兢的郵件這樣想,收到針扎一般的回復時也這樣想。這樣一來,彷彿所有的負面體驗都搖身一變,成為寶貴的人生素材。同時,它賦予你一種局外人一般的超脫體會。我至今記得,中學歷史課上,有一回老師痛罵全班,用詞極為無禮。我坐在位置上注視他,用一種青少年最傲慢的方式想道:有一天我要把你寫下來!
現在長大了,再這樣想的時候,覺得好玩之餘還有些羞愧:你以為你是誰呀,你單薄的人生經歷能寫幾個故事!
寫文時代入自己的真實經歷,對寫手來說彷彿應該理所當然似的,我不知道大家怎麼樣,但對我來說好像真的很少。我能想起的大部分心理描寫,好像都是來自純粹的代入和想象。有一篇倒確實有很多的「我」,大家大概想不到,是《我內心深處》里阿不思的第開篇部分,強烈的罪惡感讓他在日光之下無所遁形,難以直視的回憶在每一個日常時刻毫無徵兆地響起在耳畔——那時有一段親身經歷,讓我確實這麼想。
這幾天看舊作覺得,我寫的大部分故事,都有失於生活的真實。可能有點含糊。但總之,我覺得自己離思維比較近,離生活比較遠。其實我想這是大部分年輕寫手的問題,我們可能心思敏感,可以體會很多戲劇性情節後面的人性感受,但是對生活的體驗卻太少,以至於無法把更真實的細節展示出來。我看自己的舊文章,大部分是如此:在心理上可能有非常不錯的靈光一現,涉及到生活時就彷彿走在二維世界的木偶線上。
倒也不是說,我從此要花三百字描寫三明治的色香味美。我大概這輩子也和那種類型無緣了!生活的細節和思想的細節一樣,需要靈感的觀察和技巧性的精鍊。只不過若沒有大量積累,就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找起。就比如說,我們所有人都斷過網,看寄生蟲的時候,會很容易體會劇中人在馬桶旁邊找網的困窘。但是如果沒有至少靠近這種逼仄程度的生活體驗,大概沒有能力(或膽量)把這樣的劇情寫出來。
如何尋找值得描寫的細節呢,最近的一個體會是,可以看它在實際行為上是否是故事能夠前後延展的一環。上周我重看舊文,有很多細節是關於「微笑」「眨眼」「擺擺手」,現在看起來有點沒事找事。這是我拍了幾個短片以後產生的體會,假設有一個真人在我面前等待拍攝這段劇情,我絕不會寄希望於給他「眨眨眼」的提示,因為它對演員投入故事沒有任何幫助。要讓他成為故事的一環,彷彿他一直身在其中,需要給他找事做,喝酒,讀書,被風吹,沉浸自己的思緒中,總有更多的細節讓你覺得宇宙正在進行之中。
感官很重要,越是稀有的感官越能貼近我們和讀者的距離。但是感官細節一旦用得多了,就沒有意思。上周我寫過最喜歡的內容是,女主在危急關頭說話,感覺濕冷的頭髮黏在後頸上。一般來說,我都拒絕細節描寫,只有在類似的情況下我會想寫這樣的東西,希望它能同時串聯情節和感受。
好,總算在斷網的情況下靠瞎叨叨熬到了睡覺時間,讓我去陽台上看看能不能把它發出來吧。
【0531】
長大的世界確實不一樣
以前會說沒心情寫文是因為作業沒做完
現在可以說沒心情寫文因為城裡發生了暴亂(
但是今天得到了第一個電影節入圍的通知感覺可以高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