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抗病毒疫苗(Part1-2)
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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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斯!你為什麼要拋棄你的妹妹??」他的父親怒吼道。
艾倫斯蜷縮在商店的角落,語無倫次地說道:「我……我實在太害怕了!」
「現在只剩下我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了,等我也不在了,你或許就會明白真正的恐懼了。真正的恐懼並不是那些東西,而是永無止境的孤獨。」他的父親嘆了口氣,然後背起背包,到商店的置物架去搜尋可以利用的物資。
透過商店的窗戶看去,外面街道已然廢棄,狼藉一片。同世界上千千萬萬個城市一樣,這裡也是一座死城。讓人頭皮發麻的嘯叫聲時不時地穿梭在城市之間,空氣中充斥著恐懼的寂寥氣息。
而在這街道上行走的,則是一個個「半人」。他們之所以被稱作是半人,是因為他們受疫苗突變的影響,頸部以上的頭顱完全縮回了身子里去。順著脖子,強行擠壓到了腸道的位置。繼而,在開膛破腹之後,整個骯髒腐臭的面孔也便顯露了出來。
他們的表面感覺器官退化,超過兩米的東西他們是完全看不到的,而且也失去了基本的嗅覺、聽覺、痛覺……
就這樣遊盪著,隨時想要捕獲另外一個目標。
懲罰、洗禮、超度。
……
在2175年12月25日的聖誕節,美國藥物化學研究主席安迪·所羅門宣布,他們已經攻克了人類最大的疾病之一,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征,簡稱HIV。從1959年到2175年,HIV病毒猶如死神一般的存在,統治了人類二百一十多年。
但是,一些人們並不認為HIV是死神,而它的行為也不是統治。
這些人認為HIV病毒是「清潔者」,它是在「凈化」人類的種群,是在「規範」人類,讓人類重新審視自己的倫理,檢討自己的私生活。為什麼會這樣,一切都要從HIV病毒的起源開始說起。
1959年,首例HIV感染案例在非洲發現,原因是男子食用了黑猩猩的肉,或者和黑猩猩發生了反倫理的行為。黑猩猩和人類一本同源,都是靈長類動物,這種獵殺、霍亂的行為,最終得到了一份自然的禮物,HIV病毒。這或許是自然藏在靈長類動物基因里的秘密,可能「自然」事先早已將一切的規則制定好了,如果有觸犯者,將會受到懲罰。
這是HIV病毒產生的始祖案例。
而他的傳播方式,則是HIV病毒讓人臭名昭著的原因。HIV病毒普遍的傳染方式便是體液傳播,母嬰傳播。而HIV的病例又絕大多數發現於同志群體,所以,「同志」便成了整個社會的眾矢之至,成為了傳染的跳蚤。
本身就不被接受的行為,現在更加有了被「凈化」的合理理由。
「這是上帝為了凈化人類所採取的行動。」
「為了清除LGBT這些族群,這些這些違反正常人類倫理的族群。」
「讓人類獲得新生。」
後來,通過「雞尾酒療法」,人類能夠將HIV病毒控制、壓抑在感染者的身體之內,但是感染者需要終生服藥。否則的話,就又會重新發病,降低個體的免疫力,使微不足道的小病都能夠對感染者造成致命傷害。
2045年,由於「雞尾酒療法」得到進一步改善,使人類又忘記了這個病毒的恐懼,不潔行為在社會暗處猖狂滋長。HIV病毒開始進一步進化,從原有的四大毒株基礎上,進化出了十大毒株,以懲罰人類的屢教不改。
2045年至2060年,在這十五年的時間裡,全球人類數量降至50%,整個世界都蔓延著對HIV的恐懼,各個國家的機構體制一度崩壞,社會難以控制。
2070年,安迪一期抗病毒疫苗問世,該疫苗能夠完全應對HIV病毒的變化性,並重新將其壓制在人類體內,但是不同於其他疫苗的是,該疫苗的有效期是一個月,感染者需要在既定時間注射疫苗。
2073年,獲益於一期抗病毒疫苗,各個國家得到重新「修復」,人類的生活漸漸回歸正軌。
不過,人類的目標並不局限於此。
2175年,安迪·所羅門聯合世衛組織HIV病毒研究委員會,對全世界發表聲明,二期抗病毒疫苗問世,在近百名臨床實驗之後,確定該疫苗有完全清除感染者體內病毒的能力。至此,人類與HIV病毒的抗爭劃上了「句號」。
2178年,全球人口數量降至0.1%,人類種族近乎滅絕。
二期病毒的治癒現象,實際上是大自然開的一個「玩笑」。在一年之後,所有的治癒者開始發生嚴重病變,完全喪失了作為人類的「人性」,成為了一個個行屍走肉,變成了「半人」。
這些半人的能量消耗極其緩慢,且能夠依靠自然光線進行能量代謝,儲存行動能量。不過,根據個體情況不同,一般在幾年之後,他們便會風乾散盡,成為一灘灰燼。
雖然基本的感官薄弱,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行動,在基本的視聽基礎上,他們最主要依靠的是激素感覺,對於飄在空氣中的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的捕捉。
當人類產生情愫的時候,有慾望的時候,都會產生「激素」,而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激素對於半人來說,卻是極其濃烈、厚重的氣息。這種氣息能夠讓他們迅速定位附近人類的位置,並對其進行襲擊。
變成半人後,他們都會成為雌雄同體的生物。
不論嗅到雌性激素還是雄性激素之後,他們都會迅速進化出與之相對的器官,並強行與獵物發生關係,直至對方昏死過去,變成和他們一樣的半人。
「沉溺於這種享受嗎,你們這些雜碎,盡情的享受吧。」
這是一位牧師從教堂塔頂跳樓前對這世界的一句遺言。
……
即使是現在,艾倫斯的腦海里仍然回蕩著妹妹的求救聲,凄慘的呻吟聲,他看著她的衣物被扒光,看著她被一群半人圍擊。他實在太害怕了,他必須跑,他必須活著,他只能拋下她。
而實際上,他本應該是那個被襲擊的人。
在看到這些行動迅速的半人朝自己飛奔而來后,他當下毫不猶豫地對妹妹做了齷齪的舉動,使其激素水平驟升,吸引了半人的注意力,然後他毫不猶豫地將她絆倒在原地,和父親一同逃離了這裡。
「你不是也沒採取什麼行動嗎?」蜷縮在角落的艾倫斯突然說道。
話說回來,他的父親當時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那種情況下,我能做什麼?」他的父親丟下手中的背包,走向他,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別再在那裡冠冕堂皇地說些漂亮話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她發生了什麼嗎?」艾倫斯的眼神瞬間變了,犀利而陰暗。
P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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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斯其實心裡一直都很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父親艾克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
所以,對於他自己的兒子,他更是不能容忍,這對他這種社會名流來說,是種侮辱。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末日的到來,艾倫斯現在或許早就不再是自己了吧。
這場末日,對他來說,卻成了一場救贖。
他的父親本打算帶他去做腦額葉切除手術,但是由於二期疫苗的潛伏期突變,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他家的醫院,艾克醫院也同樣在這場災難中消失了。對於艾倫斯來說,這個艾克醫院的大門就如同地獄之門一般,為了治療自己的「病」,他從小到大在這裡經受了無數次「治療」,包括電擊療法,恐懼療法,感官剝奪療法,致幻療法……
在經受了這些「治療」之後,他的「病」仍然沒有好轉,但是他的精神狀態,卻越來越差了。他總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站在他面前,和自己對話。他管他叫艾倫,他會教自己很多事,陪伴在自己身邊,告訴他,這個世界並不可怕,而自己,也沒有錯,更沒有「病」。
他很感謝「他」的存在,如果不是艾倫的陪伴,恐怕他根本就不能活到現在,這已經算是個奇迹了。
災難肆虐之際,他們家不得不躲在自家的地下室,以避開那些「半人」的追蹤、襲擊。因為一開始的時候,倖存者並不能很好地控制自身激素的散發,一旦有微弱的激素散發出來,這種風險就是致命的。
普通的地下室是根本不行的。因為半人對於雄性激素、雌性激素的偵測範圍很廣,普通人家的地下室深度是不足以避免的,所以普通階級的人群根本無法在這場災難中存活下來。
而艾倫斯家則是當地非常富裕的家庭,他們家的地下室有近負十層的深度。這對於躲避半人的追蹤,是綽綽有餘的。當時,他們一家四口都從二期疫苗突變當中存活了下來,並一起躲進了地下室中,而現在,只剩下了他們父子二人。
艾倫斯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的白熾燈發獃。
在地下室待得時間久了,會喪失時間的概念,你不知道現在外面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不知道到底過了幾年。這裡很安靜,害怕寂寞的艾倫斯會把電視的聲音放到最大,電視里回放著以前的節目,重複循環著。
他們家的地下室是完全能夠支撐他們度過餘生的,這裡有自發核電系統,有完備的自來水系統和下水道系統。他們只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去搜尋食物即可,這對於已經能夠控制自身激素分泌的人來說,是比較容易的事情,因為那些半人主要就是依靠激素偵測來追蹤獵物的。掌握了這個本領,們在那些半人的面前,相當於透明的。
他自己獨自一人住在負三層,而他的父親和妹妹則住在負五層。
但是現在,負五層只剩下了他父親一個人住。
他突然開始懷念那些叫喊聲了,那二期疫苗突變時期,半人襲擊人類時的叫聲。他們一開始痛苦、恐懼,再後來釋然、墮落,而最後又重歸痛苦。然後,他們變成了和半人一樣的東西。
艾倫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母親會離開,她就那麼離開了,而且是當著他和艾克的面離開的。她跟艾克說,她沒辦法再忍受了,在這種環境下,還要忍受這種病態的過家家遊戲,整日受他的折磨。
折磨?
艾倫斯把頭扭到一邊去,不想理會她,她如今受父親的這些折磨又算得了什麼?當初他經受了那麼多的痛苦,她作為一個母親,又為他做過什麼?
艾克並沒有阻攔她,因為她告訴艾克,如果不放她走,她也會自我了斷。
但是,她為什麼會選擇被半人折磨死。艾倫斯輕笑了一聲,還不是想被一群半人「折磨」死,說得那麼好聽,不過也是想在死前最後放縱一次自己。他們兩個能夠在一起,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她那種人,這種死法,恐怕是最幸福的死法了,這反倒是便宜她了。
「去負五層玩吧。」艾倫對他說道。
「那裡已經沒什麼好玩的了吧。」艾倫斯回答道。
確實,他的妹妹已經不在了,他是不可能再聽到他們那种放盪的聲音了。
「其實這並沒有錯吧。」艾倫在他床邊坐下,從胸口慢慢撫摸了下去。
「是,沒有錯。」艾倫斯呻吟著說道。
「我們走吧。」艾倫點了點頭,然後伸手一把拉起了艾倫斯。
很多時候,錯與對只不過是個人想法而已,當他認為這個事情是不對的,那他會尋找任何可以支撐他的論據,來證明他才是對的。最終的根源究竟又是什麼,真的是這種錯亂嗎?
「爸,你醒了嗎?」艾倫斯問道。
「艾倫斯?」艾克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他綁在了床上,無法動彈。
原來,艾倫斯趁他睡覺的時候,偷偷將他的手腳束縛住了。
「為什麼不叫我兒子,你不承認我這個兒子了嗎?」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對於艾克來說,叫他名字其實已經是極限了,他實在叫不出口。
「不說話嗎?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我妹妹的事情嗎?」他再次審問道。
之前在商店的時候,艾克對此並沒有回答,而是以沉默代之。
「那都是你的幻覺!艾倫斯!那是你的孫女兒啊!」他心若死灰,然後他哭喪地對他說道:「爸,應該夠了吧…………在這地下室里你和我們一家三口生活了多少年了,你該放下以前的事情了吧?」
「你胡說!別想再這樣糊弄我!」
「爸,我求你了。」他別過臉去,不想看眼前的這一切。
「哈哈哈!那這樣的話,你也是和我一樣的人!」
只見艾克黯然神傷地說道:「爸,她不是你逼著離開的嗎,讓你活活逼走了。因為以前我媽對你忽視,所以你想要這麼懲罰她,把她當成了你的母親。」
「你在說什麼?!你是我爸,你是!沒錯,你怎麼能這麼說?!」艾倫斯撕心裂肺地對他怒吼道。
「爸,你仔細地看看那面鏡子吧。」他緩緩地說道。
「鏡,鏡子?」艾倫斯吞吞吐吐地說道。
他轉過頭,慢慢地走向那面鏡子,鏡子里他年輕的容貌慢慢地發生了改變,原本黝黑的頭髮變得花白,光滑的皮膚堆起了皺紋,他的眼球漸漸地陷進了眼凹里,他挺直的背脊也佝僂了起來。眨眼之間,他瞬間變成了一個形同枯槁的老人模樣。
「爸……你看清了嗎……」艾克悲痛欲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