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蝴蝶音

張明的英文很差，他很羨慕那些英文好的人，他們能發出讓人羨慕的蝴蝶音，聽上去就像是外國人一樣，這瞬間拉遠了和他的距離。他感覺自己很土，為什麼自己發不出來蝴蝶音。

而青洮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的工位離張明很近，所以他總能聽到她和同事的對話。

「這周末我男朋友好煩哦，youkno~w？就是一直纏著我，我都沒有自己的個人空間了。」

「Yea~h，Ido~n』tkno~w他為什麼這樣，說好陪我上街的。」

「H~i，這個文件我弄好咯，給你哦。」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Idon』tkn~~wwha~~~ttodo！」

每句話裡面穿插了帶著蝴蝶音的英文後，她的話聽起來總是有種很詭異的感覺，好像這個人不是普通人，好像她很酷。在發蝴蝶音的時候，她的腦殼後面會長出一個金閃閃的皇冠，散發著普通人沒有的光芒。原本和青洮的工位只有半米的距離，在加入蝴蝶音之後，就好像張明和她隔了整個宇宙，甚至連皇冠的光線他都沒資格企及。

給人的感覺是，他不知道青洮身份證上的地址是不是在本地，讓人好奇得總想去確認一下。不過這好像有點兒太侵犯個人隱私了，管得有點兒太多了，這並不是張明的性格。他是一個老老實實的員工，從來不會談過多的事情，也不會太多的去發表個人意見。

青洮是剛從國外裝杯大學留學回來的，米國的裝杯大學很多都是大陸的留學生，說是通過自己努力考上的，實際上達到裝杯大學的錄取基準線並不難，難的是那讓普通人望而卻步的學費。

不過，話也不能說得那麼絕對，獲得獎學金也是一種方式。但是他們普遍都沒有濃厚的蝴蝶音，並不是特別引人注目。而那些發著蝴蝶音的人，才是會被人們認為是真正留學回來的。

「聽說新來的青洮是留學回來的，和合作部的撒西一樣。」

「真的很酷，我也想像他們一樣。」

「是啊，誰不想呢。」

「果然是從國外回來的，就是不太一樣。」

「有在認真的學習英文呢，你看他們說話都不由自主地穿插蝴蝶音英文。」

「是的，這就是習慣性的表現，一時是改不回來的。」

青洮的人緣兒特別好，似乎和誰都能打成一片，不過似乎也誰也都沒那麼熟。總感覺，缺了點兒什麼，具體是什麼也說不上來。

她才來單位一年，就能夠遊刃有餘地處理各種工作問題、人際問題，這是不會蝴蝶音的人都做不到的。大家都認為是蝴蝶音給了她自信，能夠讓其他人更喜歡她。這也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合作部的經理就是一個會蝴蝶音的人。

在合作部招聘新員工的時候，也有一條附加的加分項：如會蝴蝶音英文更佳。

沒過多久，她便升職成為了部長，而原來的部長則被擠了下去。合作部經理為此還特意開會說了這個事兒，告訴大家以後要向她學習。讓大家知道，這一切都是蝴蝶音所帶來的，只要學會蝴蝶音，你的自信就來了，就像是置換身份一樣，你會感覺自己工作能力也更突出了。

張明其實一直都在觀察她，在學習如何更好的發出蝴蝶音。蝴蝶音的重點就是一定要「凹」，你不要放不開，就大膽的去「凹」。不論是一個英文單字，還是一個單詞都是可以完美的用蝴蝶音來詮釋出來。

普通人的說法：Iwanttogohome.

蝴蝶音變化后：~I~wan~~tto~goho~me.

聽上去就像是嗓子里卡了什麼東西，就像是你的嗓子里有一個深淵一樣，能把別人吸進去。陷入無限輪迴，並完全將其催眠。這讓張明不由得傻笑了出來，他在想，是不是白雪公主陷入沉睡也是因為聽了巫婆的蝴蝶音，而不是因為毒蘋果。S~~~~~lee~~~~~~~p。

「你看他，還在那裡傻笑。」

「都已經來了公司多少年了，人家來了一年就升部長了。」

「就是，跟個傻子一樣。」

他雖然來了很多年，是個比較有「資歷」的老員工，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人把他放在眼裡，他做的報告也從來沒有人看。同樣的一份PPT報告，青洮去跟甲方講的時候，甲方就覺得青洮講得非常好，而他則不一樣。

原因就在於蝴蝶音。

在青洮升職之後，合作部也滋生了一股熱潮，學習蝴蝶音的熱潮。他們會在凌晨五點的時候就起來，睏倦不堪地撐著眼皮，臉也不洗牙也不刷地站在鏡子面前就開始練習蝴蝶音。

在吃早餐的時候，在穿衣服的時候，在化妝的時候，在收拾屋子的時候，在蹲坑的時候，所有的時間都可以利用起來，因為這些時間都是可以用來練習學習蝴蝶音的，只要學好蝴蝶音，人生就會變得更好。

但是張明發現，這些人的蝴蝶音和青洮的蝴蝶音是不同的，微妙的不同。而正是這微妙的不同，讓他能夠確定，這是青洮的特別之處。

「究竟差在哪裡？」

張明坐在電視機面前，看著自己手裡冒著紅頭的煙。

煙的單詞是「cigarette」，蝴蝶音后便是「cigare~~~~tte」。他低著頭，反覆地重複著蝴蝶音的念法，甚至都沒注意到煙已經要燒到手指了。

「啊！」他痛得收了手，瞬間甩掉了指間的煙蒂。

就在這時，他感覺突然不一樣了，喉嚨有種怪怪的感覺，因為剛才痛得猛吸了一口氣，感覺所有的煙都纏繞在喉嚨里了。雖然這只是他的猜測，但是他還是決定試一試，平復了一下心情，再次念出了那個單詞「cigare~深淵~tte」，果然，這次的發音是和青洮一樣的了，就像嗓子里卡了個深淵一樣。原來，青洮的蝴蝶音並不是「~」，而是發的「~深淵~」。

現在回想起青洮的那些舉動，一切都能夠捋順了。她的包裡面總是裝著什麼東西，原來，想要說出某個單詞的蝴蝶音，就要將對象塞進喉嚨裡面，這樣就能獲得說該對象蝴蝶音的能力了。

於是，他接下來又實驗了好幾個單詞。如：「A~深淵~pple」，「Ru~深淵~bbish」，「Wa~深淵~ter」……無一例外，他都發出了正確的蝴蝶音。他興奮得手舞足蹈，果然，能說出蝴蝶音后，他整個人也變得自信了起來。

話雖這樣說，但是有的單詞對象還是很難搞的，比如一些形容詞，還有指代人稱，如「He」、「Cloud」、「Great」等詞。而且，這也是個非常費錢的工程。這讓張明陷入了沉思，因為如果你的蝴蝶音辭彙量比不過別人的話，還是沒辦法顯示出自己的優勢。

而這些所有的辭彙，他都聽青洮說過，毫無疑問，她的辭彙量是非常大的。想到這裡，張明莫名地感到一絲恐懼，這個女人到底喉嚨里藏了多少東西。恐怕她為了發出「He」單詞的蝴蝶音，將一個人都裝進了自己喉嚨里。

這不是犯罪了嗎？那人肯定已經死了，這是謀殺吧。

報警嗎？

她絕對會否認的，而且這個秘密只有他才知道，說給別人的話，他們肯定會把自己送進精神病院的。

「有了！！」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這樣做的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第二天下班之後，同事們也紛紛離開了公司，因為青洮剛上任部長沒多久，所以她手頭上還是有一些工作的。當她忙完了之後，她長嘆了口氣，說道：「Ohmygo~深淵~d，終於完事兒了，走了。」

她自然沒有留意到旁邊工位的張明，因為他們的擋板很高，而且，就算她注意到了，她也不想跟他打招呼。其實青洮早就想好了，張明的合同馬上就要到期了，當他到期之後，就不會再和他續約，她可不喜歡這種不會蝴蝶音的人。整個部門都在努力地學習蝴蝶音，只有他還是老樣子，吃老本。

她拿起手提包，便離開了。

聽到她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遠離后，張明也馬上尾隨了過去。下班的時候已經9點多了，外面早就已經黑了。青洮住的小區就在公司附近，所以下班她步行就可以。

當到一個拐角的時候，趁著附近沒人，他立刻從腰間抽出事先準備好的木棍，然後對著她的後腦勺，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一棍子。她當場昏了過去，甚至就連襲擊她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他必須抓緊時間，因為隨時都會有人來。他扶起她的身子，讓她靠在他的身上，然後直接對上了她的嘴，繼而猛地拍了幾下她的後頸。瞬間，儲存在她喉嚨里的東西全部轉移到了他的喉嚨里。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充滿了「凹」音，他得手了。

「你在做什麼？！」

有個路人看見了他，快步趕了過來。

見狀，他扔下青洮就跑，幸好他戴著連衣帽，那個路人肯定沒看到自己的模樣。

等到他次日上班的時候，一切都改變了，青洮變得十分落魄，她說話已經沒有了蝴蝶音，連見人都不敢打招呼，眼神躲躲閃閃的。

「青洮，Wh~深淵~y，你今天怎麼也不拾掇一下自己，看看你的樣子，Ho~深淵~rrible，你還像個部長嗎？」合作部經理訓斥道。

「是，對不起經理。」她嗓音沙啞，蔫得就像個病患一樣，任誰看了都膈應。更重要的是，她失去了蝴蝶音。

經理非常意外，因為她竟然失去了蝴蝶音，嗓子沙啞得已經廢掉了，失去了蝴蝶音后，她甚至不如一個普通人。

張明肯定不能失去這麼一個表現的好機會，他終於鼓起勇氣，禮貌地對經理說道：「Yea~深淵~h，經理，Sh~深淵~eto~深淵~day有alitt~深淵~le不舒服。」

在短短的一句話里，他足足用了四個蝴蝶音！！他十分得意，下巴揚得老高，似乎都能戳到經理的臉。

經理聽過張明的回答后，連連點頭，對張明大加讚賞。當即就將青洮的部長位子轉給了張明。

「Than~深淵~kyou，經理。」張明說道。

這一刻，整個部門、甚至整個公司的同事都對張明投來了仰慕的眼神。他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位老員工一直都會蝴蝶音，只不過他想給年輕人表現的機會。但是，當他表現的時候，任何人的光芒都會被他所阻擋，就像是青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