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唱著國歌去面試
杜若回到學校,聲討汪洋滾滾而來。杜若自知理虧,泰然承受了。聲討之聲不日又演變成為詛咒之聲。大家斷言杜若過不了葛市長那一關。麻雀也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童話中才有的事。
全體女生集體排斥杜若,男生關係和女生密不可分,也加入退避的行列。杜若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排斥的局面在照畢業相那一天上演到高潮。女生們都不給杜若留言,畢業照相也不跟她挨在一起。杜若偏不肯站到邊上去,昂著頭在中間站定。兩側人瘟疫一樣退開,勾肩搭背親親熱熱挨得緊緊,杜若都被憤怒的女生刻意保持了距離,倒有幾分傲世獨立的姿態。
「何必呢,何苦呢。」一個男生排眾而出,「杜若,來,到我們中間來。」把杜若拉到男生隊伍中間去。
「其實也沒什麼難理解的。現實第一位啊。我們這些先天營養不足的弱鳥,是需要自己給自己創造機會,給自己安一雙翅膀的。我理解你。」
杜若認真看了看這人,孟國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人稱孟老闆。聽說這人上到高中二年級,交不起學費,輟學打工兩年,又走後門來拿師範的文憑。是全班乃至全校最大的學生。到底是入過世的人,說出的話像天上的雲一樣滄桑。
「我記住你的話了。你要真理解我,待會照完相就幫我把定婚的喜糖發下去。」杜若拎出一大包花花綠綠的太妃糖來。
「你傻啊,這就相當於免死金牌你懂不懂?早把這東西亮出來,看誰還會給你臉色看!」
「看看也沒有關係啊,心裡多裝些世態炎涼是有好處的。」
「你腦子進水啦!你以為這是在涮別人啊?這是在涮你自己!別清高了好不好,這個毛病不改掉,有了翅膀也叫人不放心。」
孟國良沒有聽杜若的安排,即刻將糖散發下去。等他發完糖重回隊列,發現杜若已獲准歸隊,被緊緊圍在中央。
……
杜若上班的單位是一家合資企業,有幾間分公司,正朝著上市方向發展。本市的這一間分公司是最小的。即便是最小的在市裡也很有名。員工待遇一向以國家公務員待遇為水平線上浮。被認為是最理想的單位。能進這家公司,自然是葛市長的恩澤。
在公司新員工筆試那一天,杜若見到一群十幾個也來參加筆試的人。都是女孩子。閃著敏感猜忌的眼神互相打量。這種亂石穿空的局面沒有維持多久。一個穿紅襯衫的男子拿來了試卷,女孩子們眼中的畢露的鋒芒立刻被慌亂代替了。
杜若暗暗好笑。這種筆試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如果她猜得不錯,這一群女孩子都是有來頭的,大概連名位座次都早已排好,就算一個字不寫,結果也不會因此有所改變,何必慌張?雖然如此,杜若還是很認真地做那些試題。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各人。機會她已經得到了,發展怎樣就靠自己了。
紅襯衫的男子在場內巡視,屢屢停在杜若身後,杜若好奇,不由回頭觀望,男子看著杜若的試卷一臉讚賞之色。杜若的硬筆書法是很好的。
考試時間快到結束了,女孩子們哄成一團。紅襯衫出去了,大家紛紛討論。坐在杜若旁邊的一個女孩子悄悄問她:「我叫王姍。我們能不能打個電話找外援?」
杜若點頭:「可是可以,就怕沒有用,這樣的題目,電話里一時半會哪能說得清楚?」
果然王姍神情沮喪地掛了電話。紅襯衫不知什麼時候又站在了杜若王姍的身後,悲天憫人地啟發說:「設身處地想一想,應該怎樣做,要從實地出發,實事求是。敷衍是不行的。可以這樣設想一下——」
他作了一些提示,說的都是杜若的答案。杜若也不介意,反正是走過場。心裡想:「這人是個好心腸的保安。」
第二天是經理面試。杜若走進經理室又看到昨天那個男子。不過今天他沒有穿紅襯衫,改穿了一件深色的質地高檔的襯衫。還是那麼醒目。看到這個人,杜若緊張的心情略有緩和。男子正在給自己倒水,順手也給了杜若一杯,杜若接過水杯順口問道:「經理出去了嗎?」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是啊。他出去了。」
杜若松馳下來。那人說:「你叫杜若,我記得你的名字。昨天的考試你表現得最好。」
杜若說:「那不算什麼。今天的面試才是重要的。」
那人說:「我不是指試卷。我指的是狀態。昨天你很輕鬆一點也不緊張。這是一種風度,是很難得的。」
杜若不禁看了那人一眼,她覺得這話不像是一個保安說的。他今天給她的感覺和昨天不同。
杜若說:「緊張有用嗎?緊張和衝動一樣毫無用處。每當我緊張的時候,我就提醒自己要冷靜。我甚至會在心裡哼一兩句歌讓情緒緩和。這樣做很有效。其實我現在就很緊張。不知道經理對我會是什麼印象。」
那人笑著問:「那你現在哼了什麼歌讓自己情緒穩定?」
杜若老老實實地說:「《國際歌》。」
那人哈哈地笑出聲來。
杜若喝完水,問道:「經理什麼時候來?你能不能透露一下面試包括一些什麼內容?」
那人說:「面試只是隨便隨機的聊聊。你可以出去了。」
杜若有瞬間的驚訝。他把那句「你可以出去了」說得那麼自然。杜若感到了他的威嚴。這個人是誰?一個保安即使是個保安頭也不可能對她這種身體待定的人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而且,就像那個人說的,那是一種風度,不是刻意能夠表現出來的。做保安的人,哪裡會有這樣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