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仙居的仙人
■住在仙居的仙人
華年很是嚮往,她向來喜歡蘇東坡,道骨仙風立在崖上,或者是無崖子,迎風飛舞在縹緲峰間。
華年不該奪門而出。以前未然對華年說過,在這裡,我們是一樣的,和他們不同。那是他們上大學的時候。大學時代,未然和華年過得十分拮据,每個月還沒開始,錢包就見了底。他們倆真是上天註定的,那個時候華年想。只是在華年眼裡,未然比她要強許多的,並沒有因為拮据而俗氣了半分。未然來自一個叫「仙居」的地方。這個地名華年之前從未聽過,聽未然說那裡風景如畫,以前是仙人住的地方。華年很是嚮往,她向來喜歡蘇東坡,道骨仙風立在崖上,或者是無崖子,迎風飛舞在縹緲峰間。就是那樣的地方才養出來了個這樣的未然。
華年想到這,就會獃獃看未然。
幹什麼?好肉麻。未然傻呵呵問。
怕你變仙人,飛走了。華年傻呵呵回答。
未然和華年同級,因為文化課成績一直過不了錄取線,所以多復讀了兩年,然而,這些並不影響他的才華和傲嬌。未然讀的是藝術系,他和華年說,他憎恨一切不美的東西,肥肉和橘皮組織是絕對不能在他的世界存在的。華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腰,消瘦的,盈盈一握的,是已經瘦下來的華年的腰。
未然擅長畫肖像,在大學時期,他為華年畫了無數的肖像,沉思的,熱鬧的,憂傷的,快樂的,總之都是她,然而卻是她從未看過的她。
未然總是輕輕地和華年說話,他帶著她在月光下跳舞,在榕樹下唱歌,他說她有飛揚的靈魂,註定是不屬於這裡的。
華年不明白靈魂具體如何才能飛揚,但這不影響她喜歡這句話,就像她喜歡他一切矯揉的挑剔一樣。
一個月後,未然成了華年人生中的第一個男朋友。
那個時候,若飛給華年的七百元生活費正好夠每頓吃食堂,陳老闆也再沒有能力補貼她,於是未然攛掇著她和他一起出去打零工。麥當勞收銀,超市疊貨架,她最討厭的是做禮儀小姐,兩條腿站得酸冷,膝蓋凍得發青,卻還要笑。這些打零工賺的錢有一部分被華年用來買了衣服和化妝品。陳老闆以前送她去買東西的店她早已經不去了。現在她最常去的是大學後門那條賣各種仿大牌的小街。每個大學後門都有這麼一條雜牌街,入口擺著烤串店,戶戶賣著仿大牌。只是華年大學後門的這條街,生意並不是特別紅火。
在那個小城,什麼都是領先潮流的。遠處水深火熱地還在黃土地紅土地地鬧著要每頓吃上油潑面,這個小城的姑娘們卻早早就已經戴起了卡地亞。卡地亞在這裡是標配。和許多標配一樣,常有姑娘因為男孩不給買卡地亞,毀了婚拆了伙,也常有姑娘因為男孩給買了卡地亞,大學畢業就早早結了婚。這卡地亞在這裡還真成了它廣告里說的那樣,愛情的永恆象徵,比以前的大彩電還大彩電。
小城的大學作為整個小城的文化中心,這裡時髦的學生們當然更加不甘落後,卡地亞都已經看不起,比比皆是穿全套古馳范思哲來上課的。這個異常富裕的小城,幾乎人人都是富二代,女孩人手一本COSMO,衣服都是照著那上面最新款式買的,出口便去香港去巴黎,男孩們則已經開始討論保時捷瑪莎拉蒂,寶馬七系都已早早過了時。哪裡還有雜牌街的事?
在這裡逛街多好,我一個人VIP包場。華年對未然說。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個夏天,若飛幫華年填了志願。若飛說,本來是要送你出國留學的,只是家裡沒有一分多餘的錢了。
若飛說完,頓了一頓又說,每個月只有700元生活費。
華年以為若飛接著就要用暴雨梨花針之類的伺候她,沒想到若飛接著說,這樣也好,多交些可靠的本地朋友,以後到社會上也多個助力。
若飛很英明,若飛在這座小城的大學里應該能建立很好的社會關係。
如果願意給這些小姐少爺們做個陪襯,或許能在未來大展宏圖。華年對未然說。
未然仰頭。
華年笑著親親未然,用手掃掃自己身上的雜牌街大牌說,我鐵骨錚錚的。
華年肯定若飛料不到,少年時那麼活潑的到哪都成群結伴的華年,現在並不願意與任何人結成任何社會關係。雖然她還只是顆小嫩苗,可她長在風口,狂風都不能讓她折彎,更何況這些二世祖們。華年寫信和樂寶說。
樂寶卻在信里提醒華年,局內和局外,有時候只是一個自尊心的距離。樂寶說,不久之前你也是個二世祖,滿腦子都是老子有錢老子怕誰。
然而樂寶不知道,華年現在也是什麼都不怕。她穿行在校園裡,未然陪著她。華年和未然一起讀尼采雨果和艾米莉勃蘭特,他們眯著眼睛等風,他們互相對對方說,有一天,我們的靈魂一定能飛揚起來。
她真不該奪門而出的。洗個衣服就洗個衣服,若飛也給陳老闆洗衣服,更何況仙人衣服上即使長出了霉斑,那霉斑說不定能長成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