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

給你買最大鑽戒的不一定是真愛，但肯為你傾其所有的就一定是。

來上海后，華年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和她一起飛揚靈魂的未然介紹給樂寶。

華年對樂寶說，「給你看看我的上仙男友。」

樂寶對未然的感覺從喜歡、不喜歡、不喜歡、喜歡到最後的討厭是一個複雜糾結的過程。最後華年總結，樂寶很討厭未然。樂寶討厭未然，尤其討厭未然天天打遊戲這個事情。樂寶說男人是不應該這樣的。那麼男人該是什麼樣子的？華年卻對樂寶的評價不以為然，她並未覺得未然有什麼特別不好的地方。未然住的地方雖然邋遢，可是他每次見華年，卻總是整整齊齊的。他長得那樣的好看，有一雙星星般的眼睛，明亮亮的，看你的時候，你的心總會被看得一跳一跳的。更何況，未然到現在還是會對華年說，你的靈魂會飛揚。雖然這話他以前是捧著華年的臉說，現在是盯著電腦屏幕說。

華年其實知道樂寶不喜歡未然的原因。那是從她來上海的第一個生日開始的。華年那時都忘記了自己的生日，樂寶卻還記得。她幫她買了蛋糕和氣球。樂寶平時買雙襪子都要掐著算，給華年買的生日蛋糕卻是整整十寸的，扎紮實實捧在手心上，是幸福的重量。

和樂寶認識以後，華年每年生日都是和她一起過的，直到她去了上海。樂寶去了上海之後，華年也再沒有過過生日。她們又能在一起過生日，華年很開心。

一起住的女孩們聽說樂寶要給華年生日，送來了些飲料零食，來湊熱鬧。樂寶用報紙編了條草裙，硬是起鬨著要捉弄壽星，逼著華年穿上跳了幾圈。

「沒見過比你壞的，我生日還這樣死命捉弄我。」華年笑得氣喘吁吁地說。

「死人，良心一定是被狗吃了！」樂寶學著樓下小賣部大嬸的樣子做出市井狀。華年又笑得喘不過氣來。

鬧了整整一個晚上，過了十二點大家才散了。樂寶華年正忙著掃地擦桌子打掃殘局。

樂寶淡淡問了華年一句：「那人送了你什麼？」

這本是每個閨密之間最常問的問題。華年卻支支吾吾。未然是送了她一份生日禮物的。他說他知道華年也喜歡打遊戲，於是便將遊戲中一個職業英雄打到了24級送給了她，這個英雄是給他的英雄打輔助的，負責在他後面幫他加血，有敵人殺來時，這個英雄和她的寵物會先死掉。

樂寶豎起了大拇指：「我對他真是心服口服。」

「別這麼俗氣好不好？」華年說。

「這真是天下最俗氣的，關於錢的事都是天下最俗氣的事。」樂寶冷笑，「只是再清高的人，也有個在意的東西，妙玉還捧著她的那些古董瓷器呢，你能比妙玉清高？」

「他的確沒有錢。」華年小心辯解。

「他再沒有錢，也不到這個程度。我平時就看他太愛錢，太小氣。你說，除了給你買過幾包話梅幾根冰棍，他是不是吃飯都要和你算清楚斤兩！如果我是你，我就讓他花錢。他最愛什麼，我就讓他把他最愛的給我，那才能證明他真的愛我。」樂寶說。

「我才不要戴著皇冠哭。」華年說。

「什麼皇冠？做夢哪！他最多給你個破草環，都還不捨得！」樂寶豎起兩道眉毛。「你知道旁邊屋子的那個小穎，也是遇到這樣好笑的。前段時間她交了個男朋友，比未然出息多，月薪聽說好幾萬呢。小穎買了雙假名牌的鞋子，特特去告訴了他男朋友。後來他們一起出去郊遊，鞋子踩壞了，他男朋友拍了胸脯和小穎說，給買雙新的。你猜怎麼著？那男的就來問我，那個賣鞋的店在哪？」

「來問你幹嗎？」華年問。

「傻！那個假名牌店是我給小穎介紹的。」

「後來怎麼樣？」華年嘆了口問。

「怎麼樣？能怎麼樣？小穎氣得哭了好幾晚，天天嚷著，她也就配穿假鞋子。那男的來哄她，說，你知道我工作忙，最寶貴的就是時間，我已經把自己空餘的時間都給了你，這是最貴的東西啊，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小穎聽了，又哭了好幾晚。」樂寶嘆氣。

「就他的時間值錢！現在他們是分手了嗎？」華年聽得也生了氣。自大是種絕症，一病不起的人比比皆是。

「小穎怎麼捨得？好不容易碰到個條件不錯的，氣死也要忍著。只是到最後肯定還是要分手的。」樂寶說。

「你這個半仙又算到了？」華年有些不信。

「可不是？那雙鞋正版不過三千塊，又不是買不起，何必做這樣看不起人的事？不過是玩玩的。」樂寶說。

「照你這麼說，肯花錢的男人就不是玩玩的？」華年反駁。

「那要看花的錢占他賺的錢的比例。但反正我知道，給你買最大鑽戒的不一定是真愛，但肯為你傾其所有的就一定是。」樂寶說。

華年聽了好一會兒才又說話，「小穎也是，幹嗎和他男朋友說這雙鞋是假的？」

「就你傻，這都不懂。」樂寶笑起來。

「什麼懂不懂的？你快和我說。」華年被樂寶笑得紅了臉。

「自己還癩著頭呢，就要管別人頭上的虱子！」樂寶說，「我不過是告訴你，男人比女人還要現實勢利，更何況，還是個漂亮男人。你小心著點。」

「未然才不是這種人。」華年的聲音都發了急。

「是是是，未然天下第一好，未然天下第一棒！」冷不防，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是一直躲在被窩裡的沈妙音。

華年和樂寶嚇了一跳，安靜了幾秒，相視大笑了起來。樂寶那晚便沒有再說什麼。華年的心這才鬆了下來，這關算是這麼勉強過了。

可沒想到，生日過後不久，未然又惹到了樂寶。那天，他們三人約了去世紀公園放風箏。風箏還沒放起來，不巧未然就接到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急急忙忙說遊戲里工會要攻城，缺人。未然接完電話匆匆就走了。

樂寶氣得發抖：「你家裡雖然現在情況不好，欠著錢，但未然家能好到哪裡去？你說在什麼地方？什麼村？你看，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你再看看未然這個人，照理說，都來了上海，家裡情況又這麼不好，是該奮鬥的，可他就知道打遊戲，我從知道他這人到現在，聽到關於他最多的就是『打遊戲』這三個字，這樣只知道打遊戲的男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

「是不是風箏沒放起來生氣啦？我想想辦法。」華年看到樂寶真生了氣，只好撒嬌，「未然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特殊。」

樂寶重重捏了華年一把，搖頭嘆息：「他天天特殊！他到底是給你吃了什麼葯？讓你這樣昏了頭！」

華年避重就輕，做出詛咒發誓狀，換了話題：「我馬上就會找到工作的，你放心吧。以後一定努力幹活，養活你們。」

每次華年說這話，樂寶總是會被她逗笑的，這次卻是例外。那天，樂寶一直沒有笑，只是盯著那隻被風吹得零零落落的風箏嘆氣。那天樂寶宣布正式和未然決裂。

還沒結婚呢，就明白夾心餅乾的苦惱了。華年幾次企圖和樂寶開玩笑來化解。樂寶都只是以冷哼表示回應。華年這才明白，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他們三個人再也沒有一起吃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