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幽冥天命
一片迷濛混亂，上下未形，無所天地，無所明暗。
而在他眼前的混沌中，卻恰有那一片黑暗，無盡的黑暗，混沌中的暗，這便是一切。
只是他的周身上下，卻又好似什麼也沒有，黑暗即是所有，寂靜無聲，一片虛無，他也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一縷氣，戾氣！
永不屈服！
桀驁如初！
「你是誰！」
黑暗如幕如影，世界初開，忽而虛幻，忽而凝實。
滄桑而悠遠的聲音，不知從何地何時，劃過時空而來：「你有什麼願望，我都可以幫你實現。你從未見過的父母，你最想要的力量，你想要的一切平和，你想要的抹平所有傷痛。」
聲聲鳴心，恍然如縷，引人入夢。
「我能做到事為什麼需要你？」
「因為我就是你的心聲，我，就是你！」
悠悠迷迷，一種魔力瀰漫，他已漸漸的要陷入其中。
黑暗悄悄磨滅了戾氣，時間恍惚，彷彿一開始便只剩下了那麼一點點。
一點，幾乎不見。便要消失了。
突然！
一點如星火，一念席捲，怒焰焚天，光亮由混沌而生，熊熊不盡。
「啊！」一聲厲號，掙脫枷鎖的怒吼，沖霄而起！「休想騙我！」
無盡混沌之中仍是那個平靜的聲音：
「可惜了，這個受過諸方鬼神祝福的身體。」
「幽冥，天命已有人選。」
黑暗忽然翻滾，火光赤焰，猛然擴大，鋪天蓋地而去，黑暗霧散，火光驟然衝出！
「啊！！」燕小安猛地大呼狂喊。
眼前仍然火紅，血！
張小鼎滿身是血，背向他，立在身前。前面有人，中年發福，頭髮茂盛，一根白亮銀針，寒光閃閃。
張小鼎的血還在流，手中烏光吞噬著本就不多的光亮，他死死盯著眼前人，完全沒有理會燕小安的慘叫。
雙方都沒想過會有其他人在。
「娃娃，把寶物交給我。」
「我沒見過！」張小鼎冷聲簡對。
周圍空空，除卻一個還未回過神來的燕小安，便是亂石，什麼也沒有。
「受我一針還沒毒死，真是奇怪，不過第二針呢？」寒芒一閃，張小鼎一聲慘叫。
「啊！」左肩鮮血狂涌，張小鼎晃了兩下，咬緊了牙，再次站直。
「嗯？」唐之禮詫異，自己瞄的是他的心臟，手中法寶雖不說百發百中但對付後生絕對綽綽有餘，沒想到會被他躲過，著實又驚訝了一下。
不過他沒有耽擱，或許平時還會多做思慮，而現在，灰猿明顯不敵玄蛇，若是撕打到了海里，蛇熟水性，灰猿必死無疑。
如此時刻趁它們還沒注意到自己，趕緊下手才是上策。
袖袍一揮，漫天寒芒，一顆針眨眼之間晃成一片，瞬息過後寒光如瀑，萬箭待放。
張小鼎心有絕然，此人修為之高，絕非對手，小灰對戰玄蛇，眼見不敵，身後燕小安剛剛蘇醒，這漫天針雨一下，他們二人都要被射成篩子。
張小鼎深深呼吸，黑光漲縮，半邊身子融於黑暗，他不敢移動腳步，一，他沒有對方快，尤其是那根針，二，他一離開，燕小安必死。
凝神屏息，只待一擊。
光雨傾瀉，生死一剎！
「小鼎哥...」燕小安掙扎站起，突見一片紫芒，萬鈞雷霆之勢，襲向光雨，同時紫芒滔天也裹帶上了張小鼎。
紫芒針雨轟然相撞，猝不及防的張小鼎手上剛剛一顫，就被掀飛了去。
縱是他的修為深厚，在同輩中已數不俗，但在一些名宿前輩面前，還是不堪一擊，更何況寒針有毒本是強撐，又獲重傷。
一如草芥遇狂風，血噴長空，燕小安陡然大驚，目眥欲裂，不顧全身劇痛，猛然伸出手去，只是似乎已晚，紫芒針雨何等威勢？排山倒海，開山破雲，針雨雖不及身，紫芒卻不留情，必死之局！
「啊！」燕小安猛喊，瘋一樣前撲。
玄蛇擺尾，一堵巨大的肉牆掃而來，那個方向，也是峰頂。
「啊！」燕小安喊聲不絕，小灰猛地回首，「嗷！」金芒紅光大漲衝天。
似乎就要在紫芒下粉身碎骨，一切都要來不及了。
燕小安衝進了紫芒之中，紫芒一顫，猛地回縮，只是燕小安已經感知不到其他，紫芒針雨仿若無存，自然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右手之上，一團黑光緊緊粘附。
燕小安的心中，彷彿又是張小鼎拋他求生的那一剎，只是此刻飛起的竟換成了他。
燕小安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存活希望，盲目地撲去，紫芒中傳有一聲驚呼，可是瞬間被感情充斥的人，是無法思考的，他自然也聽不到，有的應該也只有本能。
只是，物品或也是有本能的，那團黑光，重重靈力壓迫下，猛然爆發！
一團黑芒狂漲，不到一瞬，又要回到了那個黑氣巨蛋的樣子，燕小安、張小鼎立時被它吞沒。
黑芒乍起，針雨如同泥牛入海，悄聲消散。唐之禮一驚，還未及思考，蛇尾黑影已如山體橫掃，不得不驟然抜身，拼盡全力地逃命。
本是極短的一剎，小灰嘶吼，玄蛇亦回望，黑球極速膨脹，玄蛇突然呆愣，蛇尾竟也生生止住。
小灰也不顧大敵，眼角滴血，飛一般奔向峰頂。玄蛇仍在呆愣，竟放任小灰離去。
燕小安在黑團里鮮血狂涌，全身十四條經脈被黑氣狠狠地沖刷而過，暴力而粗陋，但他仍是一把，抓住了張小鼎！
黑團越擴越大，已經吞下了雙子島的一半，玄蛇猛然一聲長嘶，全身一抖，碎石翻飛，竟是一竄潛到了海里，海水轟然翻滾了了幾下，應該是游遠了。
一息之後，小灰無懼，狂怒嘶吼，大步飛奔，正要衝進黑團，不料黑團竟猛地一縮，迅速無比，小灰到峰頂時，黑團竟已收縮地不見了蹤影。
峰頂兩人已如鮮血葫蘆，氣息皆無。
小灰仰天長吼，玄蛇不在，兩島相對依舊，空空無情海，突然寂靜。
半晌之後，小灰竟也漸漸變小，成了原來小猴子的模樣，搖搖張小鼎，又再晃了晃燕小安，木然回到張小鼎身邊，呆坐不動。
※※※
很久以後，兩道淡光悄悄落下，小灰就好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石化般獃獃不動。
「你為什麼突然出手？」唐之禮質問。
「因為這個小孩還不能死。」妙公子聲音冷淡，目光掃過，卻突地一怔。
一隻狼狽不堪，一動不動，蹲坐的小灰猴。
「死猴子！」妙公子掩嘴輕呼。
小灰抬頭眨眨眼，又再次低頭不動。
唐之禮驚疑，「這隻猴子？」
「哼，」妙公子冷哼，「不用管它。」隨即走到燕小安身邊，剛剛要俯下身。
小灰突然大叫「吱吱，吱吱。」只是聽它聲音中氣不足，看它樣子更是虛張聲勢，小灰身心皆受大創，眼芒黯淡，基本是只廢猴了。
妙公子橫它一眼，「別叫，我是要救他。」說罷，扶起燕小安，探探生息，忽然一喜，為他服下一顆丹藥，直起身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有救，他要是死了，復興聖教的計劃便直接失敗一半了。」
「哦？他是什麼人？如此重要？」唐之禮一驚。
妙公子沒有言語，便要為燕小安梳理經脈，倏地瞳仁一縮，燕小安的右掌之上緊緊粘著一團東西，周圍本就很暗，不到近前是絕然看不見的。
「吱吱！吱吱！」小灰跳起，雙眼紅芒猛漲。
「哼！」妙公子袖衫一甩，小灰骨碌骨碌滾出一丈多遠。
小灰慌忙站起，凶芒更盛，豎眼上似要有金芒射出，卻又閃了幾下，歸於了平靜，只是嘶吼更厲。
「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你要再敢胡來，我就把他拋到海里去，不死也得死。」妙公子聲音咬牙切齒，指了一下張小鼎。
小灰立止，木木不敢動。
唐之禮冷笑，堂堂妙公子，竟用一個孩子威脅一隻猴子，真是可笑至極。不過思來想去，這隻猴子卻是大有古怪。
妙公子探過張小鼎氣息，依舊哼道：「不愧是只廢猴子，一副哭喪的樣子，他也沒死！」
「吱吱！」小灰驚喜大叫，一掃頹然。
「那就把他救醒！」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
妙公子愕然回頭，唐之禮亦驚。
聲音竟是從燕小安的口裡傳出！
※※※
蒼白骨劍突然無主自發，懸於空中，燃起白熾火焰，光芒漸漸強盛，片刻之後竟也不止。
直到驚愕異常的王宗景和林驚羽兩人再也張不開眼。
直到緊閉著眼還要用手臂抵擋。
直到躲出十丈用雙臂遮擋，閉著的眼也可以清晰看見那白熾的光焰。
卻沒有一絲氣息流露，安靜無聲！
直到，白熾的光焰里忽然有了一絲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