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雲霽豈會不知代批奏摺是個險之又險的事,可現在她無意去避什麼嫌。
「皇上,您也沒事了,臣可以回去了嗎?」
「不行!」
「臣這一日都沒回去,鳳姨該擔心了。」
「同朕在一起,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個出門一定要告訴大人的乖孩子。段康,找個人去方府說一聲,人朕留下了。」
看來暫時是走不脫了,「就說我明兒回去,叫鳳姨記得做我喜歡吃的水晶肘子。」
李謫的眼眯起,段康知道這話不能帶,退出去了。
「以後就別出去了,再出去,等老太太們閑下來又要給你張羅婚事了。蔣敏自己把位子騰出來了,也不用費事再住到棲梧宮去。」
「蔣皇后,您打算怎麼安置?」
「冷宮。愚蠢的女人!」
「只是一個因愛瘋魔的女人而已。」雲霽低聲道。
「以愛為名就什麼都可以做了?」李謫冷哼。看雲霽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也沒立場這麼說。
於是準備換個話題。他把奏摺都堆到一邊去,舒展下身體,躺到大迎枕上,「唉,我也不想再這麼下去,弄得跟偷情似的。」
雲霽在旁邊盤腿坐下,「你真的要立我為後?」
李謫重重點頭,不悅的說:「我說了這麼多回,你當我在講笑話啊。」
「那我也不能就在宮裡這麼住下來啊。而且現在合適公布我是女子的事么。何懼的爪牙開始露出馬腳了,你讓我呆著後宮,是要讓羅懷秋去軍營里掌握軍權?」
李謫沉默,北苑的人雖多,但真正稱得上將帥美才的似乎真的只有雲霽。莫輕崖說她是五十年才得一出的。
這個不爭氣的羅懷秋,只能打前鋒,軍隊交到他手上,是沒法放心的。
可是,再把雲霽放出去,他有些不捨得。這一次回來,一點婦科的病症都調養了這麼久還沒見成效(懷孕),如果再出去,萬一以後落下什麼毛病不能生了他會嘔死。還有,不說這個,光是想著她在外頭廝殺作戰,他是覺也睡不好的。
帶兵打仗的事,再找人就是了。從何懼的人手裡謀奪兵權,更多的是謀略而不是武力。總之,一定要把人留在身邊。
以前以為醒掌天下權是多暢快的事,其實也是個苦差事。醉卧美人膝,再是美人,不是自己心坎上的那個,又有什麼意思。
雲霽的聲音有些遼遠,「皇上,你難道就么想過如果昨晚的事由我來做,是一定可以做成的么?我甚至可以矯詔,還可以以你的名義把肖俊、林酮等人都收為己用。對了,我還調了侯遠明的人馬,他聽到消息應該知道自己回去吧?」
李謫黑黝黝的眸子盯著她,「兵馬得回去,他本人要是敢不到我跟前交代一聲,看我怎麼收拾他。至於你說的這事,你何必要這麼做呢?你想要江山,只要給我生個兒子就行了。我的江山,自然傳給你的兒子。」
雲霽抬頭看著他,「如果不是給你兒子,我自己要呢?」
李謫坐起身子,「你要江山來做什麼?」
「如果只有掌握著萬里江山才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我當然也會想一想。」
李謫的眸子黑的看不見底,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當然也不是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想過,覺得即便有這一日,他也能應付。但是雲霽就這麼明白無誤的說出來,其實她沒有要謀奪江山的野心,只是她也不願意進宮為後。如果他強行要她進宮,那就不是她要過的生活了。做皇后怎麼比得上做女皇帝來得舒暢。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
「別忘了,你可是在先生臨終前起過誓言的。」
「是方雲紀起誓,同雲霽沒有關係。」
「你——,原來還存了這個心思在。」平心而論,對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這朵傾世名花,李謫是一直不敢小視的。只是沒想到,還有要防範她的這一天。雲霽夠手腕、夠魄力,而且在自己的手下里隱隱有一股威望,這股威望,有因為她是方先生養子的,也有因為她是自己的徒弟,甚至很多人心底都清楚他們倆的關係。他對她的志在必得從來沒有掩飾過。而更多的,卻是她自己掙回來的信服。
沒有虎符,也沒有自己或者太后的手諭,她調來了五百府兵,三萬京郊駐兵,還有侯遠明的兩萬人馬。再加上雲家的力量,如果她要改天換地,的確是可以做得成的。
而且,自己和她在一起,她要下手也很容易。至少在床上,他就會有一段的空檔是毫無防備的。是個男人,那個時候都沒辦法防備,她有的是機會可以下手。
雲霽坐在一旁,看他的臉色逐漸清冷,自己眼裡也是一片寂寞如雪。
果真如此!什麼都比不過他的江山。如果接下來是要除掉她,她就拚死逃吧。她暗暗戒備著,只是李謫在床外側躺著,她在里側坐著,要跑肯定跑不掉。
只是,李謫想要毫髮無傷的擒下她,卻也不容易。
「你走吧,我要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你一猶豫,我最後的猶豫都沒有了。
「是。」雲霽從他腳下下床,出宮。
段康愣愣的看著雲霽一臉淡然的出來,然後愣愣的看著她出宮去。
這怎麼就讓她走了呢?
寢殿里死一般的沉寂,他縮縮頭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肯定又鬧不愉快了,他可不要這個時候進去當炮灰。
雲霽閃身出了宮門,直奔雲府而去。
雲霆聽說她來了,到了二門外迎接,「你來了,老爺子剛歇下,不過肯定很樂意見你,跟我走吧。」
「嗯。」雲霽跟他進去,在雲峰的寢室外坐等了一會兒。
「我說,你昨晚挺厲害,可是好像有些超出臣子本分了。」
「你們可以換了天子還做臣子,我可不行。」
他們在外頭小聲說話,雲峰睡了一陣起來聽管家說雲霽來了,便叫他們進去。
雲霽見他氣色不是很好,便坐到床頭要替他號脈,雲峰把她的手拂開,「我自己就會,你二哥也會,沒什麼事。你沒事吧?」
「還好,不會比我想得更糟。」
雲峰垂下眼帘,「想個法子,還是讓你遠離這些朝政爭端的好。就算要替皇帝出力,也不要在京城呆著。」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雲霽來就是要說這個。
「急不得,慢慢想法子。既然過來了,就吃過晚飯再走。」雲峰推被子起身,「我帶你去個地方。」一邊說著一邊吩咐管家出去備車。
雲霆趨前要扶,想了想還是沒有,老爹顯然不想小妹知道他的病。
馬車到了昨夜的季園停下,雲峰指著鐫刻上門上的字說:「這是你娘的手筆。」
雲霽一看,筆走游龍,由字觀人,她娘是胸有丘壑的女子啊,「這兒是我娘的地方?」
「嗯,你就是在這裡有的。」
是么,雲霽一下子對這個地方親切起來。
這裡本就留了人打掃看屋子,何況昨夜才接過駕,一應東西都是齊備的。便給他們父女做了火鍋來吃,據說這也是她娘很喜歡的。
吃晚飯,雲峰就在這裡住下,雲霽也找了間屋睡下。第二次才一起回的城。他們一個告病,一個告傷的。
送雲峰迴府後,雲霽回到方府。
展鳳遠遠的迎出來,「昨兒雲府來人說你跟雲相去了郊外,叫我不用等門。我估著今早得回來。」
「嗯。」
展鳳邊走邊說:「扣兒的弟弟來了,上京來考試的。我安排他在府里住下了。」
雲霽點頭,「銀子夠不夠使,別虧待了人家,要考試的人了。」
「夠,你放心,都是你的俸祿,段康拿來的銀子每月都散出去了的。」
吃晚飯的時候,雲霽發現扣兒的弟弟寇傑閉門讀書,比兩年前白凈多了,也多了份讀書人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度,看起來倒是個翩翩少年的樣子。
而且,最好的是,有了寇傑在,她的什麼文書往來就有人代筆了。要向老莫告假或是北苑同窗前的邀請不想去的,都叫他寫一封文采斐然的帖子去。
她已經休假三四日了,皇帝也沒找她。估計沒顧上,倒是聽說蔣皇后被打進冷宮的事了。不過是另找的由頭。蔣家這次沒有損傷。以後別無選擇跟著皇帝干,而蔣婕妤也沒聽說有要封后的架勢。
結果這一天正在午睡,扣兒急急來說她弟弟就在府里失蹤了。
雲霽趕緊去騰出來給寇傑用的書房去查看。看出來是被高手擄走了。
「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大意了,真是沒想到有人敢來我這裡擄人。扣兒你放心,我立馬出去找。一定把你弟弟毫髮無傷的帶回來。」
「少爺,您知道是誰么?」
「八九不離十,原來還在京城啊。我還當早就回去了。他是怎麼躲過斥候的搜捕的呢?」雲霽邊走邊說,話音落時,人已飄出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