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李謫在屋裡看送來的急件,瞥見外頭那抹修長的身影準點換班出現,心頭的擔憂這才去了。他知道雲霽又去找那個青樓女子去了,這回忍著沒把她弄回來。

就李謫內心來說,他是很輕視劉香那類人的。可雲霽偏偏跟三教九流都能做朋友,還經常振振有詞的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自從跟那個何老三走得近了就是這德行,連在方後面那條街的斜巷裡的叫花子,跟她都小有交情。

但是這種時候,雲霽憤然踢翻盆子離開的時候,卻是那樣的人能把她勸服。李謫想著心頭很不是個滋味。

段康最近提心弔膽的,生怕雲霽從哪裡出來把他暴打一頓。可結果沒什麼動靜。

不過,雲霽也不是個能吃虧的人。她之所以按兵不動,並不是因為從小的情分就對段康網開一面。而是因為她從兵法上學來的,攻心為上,先讓段康心裡恐慌,然後才慢慢收拾他。

段康提心弔膽了好幾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好在李謫念在他用心良苦,給他長了一級俸祿,心頭才好過一點。

等他剛好過一點,就開始了淪為雲霽試毒藥藥性的對象,每天有不同的稀奇古怪的癥狀反應。到最後苦不堪言。李謫給他放了假,還讓御醫給他把脈。可是怎麼都不知道雲霽到底對段康下了些什麼葯。

雲霽這回是對段康和采郁恨得咬牙切齒的了。光你們會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也會。我還特地跟杜先生學過半年呢。只是從來沒對自己人下手過而已。

只是,她還是沒對采郁下手。她一向不對弱女子下手,只是對著采郁,臉上沒了那抹親切而已。而采郁,也被排除在她心門之外,成為永不能成為朋友的人了。

而段康好容易撐到半個月後李謫鑾駕返京,他急急到方府找展鳳疏通關係。

展鳳已經知道了,對段康當然沒有好臉色。就差直接潑茶送客了,「你欺負她沒爹撐腰是不是?我們先生是不在了,可你們這樣欺負人是不是太過分了!如果我們小霽是個弱女子,那還不是任你們捏扁搓圓了?」展鳳說著是在氣不過,把方才忍著沒潑的熱茶全潑到段康身上了。她不敢潑李謫,但他的狗腿子送上門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段康也沒躲,任她潑了。

所以雲霽從兵部回來就看到段康賴在她家,那形象,跟落水狗差不多。她忍不住嘆息,「段大總管,你至於么?」

跑到我家來演苦情戲來了。看鳳姨還是一臉的憤然,她心頭一暖,拉住鳳姨,「好歹是御前大總管,回頭從咱這灰溜溜的出去,傳出去不好。」要整他當然要不露痕迹啊。譬如那些稀奇古怪的葯。她從前只在書上看過,或者只聽杜先生提過,現在在段康身上都能看到準確的效果。她每天都饒有興緻的記錄著,準備以後和杜先生分享。

可是現在,段康跑到這裡來耍賤招。早知道剛回來的時候,鳳姨細細盤問她受了什麼委屈的時候她就什麼都不說了。只是當時心頭著實委屈,回到家有人溫柔的抱著肩問,她忍不住就紅了眼眶,什麼都說了。

鳳姨當時那個氣氛啊,如果李謫不是皇帝,不是住在侍衛環繞的宮裡,她說不定就拿把刀衝去找他了。

段康就是知道展鳳的性子,知道今天肯定得有一頓排頭吃,他恰好挑了雲霽下衙要到家的時刻來的。當然是讓耳目盯著在。不然他過來讓展鳳收拾,雲霽卻半路跟人喝酒去了,他不白遭罪了。

雲霽笑著對段康說:「段總管應該有安排人帶更換的衣物吧,那我們就不留客了。」

段康知道這事算是揭過了,雲霽不會再找他麻煩了。

他拱拱手,「告退了!」

展鳳指著段康狼狽而去的背影,「就這麼算了?」

雲霽笑笑,前些日子段康也遭了不少罪了,他其實也不算元兇。而且自己進門的時候看到他茶葉都貼在脖子上,脖子上也燙得通紅。自己本來也沒打算回了京城還要繼續找他麻煩。

段康自然是走的後門,這樣不打眼,出門就換了衣服。他還得繼續告假中。

李謫上回吃飽了,這過了半個月,心頭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可是,故技重施肯定是不行的了。而且段康去方府還被展鳳潑了茶,他去肯定也沒有好臉的。而且,這種事得講究你情我願的,還要講氣氛、講心情。李謫在這方面要求其實是很高的。

環肥燕瘦在他眼底都沒有什麼差別,後宮那些女人更是千人一面。不是心坎上的那個人,整個就乏味了。他寧可在乾元殿獨寢也不願招人侍寢。想著上回太后和徐夫人張羅著想給雲霽指婚,他煩躁的推開摺子起身。

身邊少了段康這個從小跟在身邊的人,他也很是不習慣。估計段康還要幾日才能回來當差。

李謫走到了清寧殿,直截了當的告訴太后不要管他的私事。

太后蹙眉,「按說你已經有了三個兒子,這傳承子嗣也交代得過去了。可是,你那三個兒子,老三已經去封地了,與皇位無緣。剩下的兩個嘛,都是賢妃所出。你覺得她是能做皇后、太后的人?她的兒子就是最合適的即位人選了?」

「這件事情兒臣自有主張。」

「什麼主張?我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了,你父皇還活著的兒子也就只有你了。」

李謫想了一下,要不要乾脆告訴她娘算了。

太后已經繼續說了:「你也說過,身為皇帝不應該困於情愛。你自己怎麼還陷進去呢。」

是啊,他怎麼自己也陷進去了。

「可是,我已經無法自拔了。誰讓我是父皇的兒子呢。不過,我是不會因為愛上一個人,就縱容她的家族,她的兄長隻手遮天的。」

這話戳到太后的心窩裡了,雖然她在有人逼宮的時候,毫不猶豫站在親兒子這邊了。但何家畢竟是她的娘家,她的親兒子要滅她何家的族。無論如何,她心裡也是無法平靜的。

兩母子鬧了個不歡而散,李謫還是沒把雲霽是女孩子的事告訴他娘。他剛回到乾元殿,就看見李凜等候在門外。

「什麼事?」

李凜迎上來,「兒臣是來請旨的,再過些日子是兒臣十一歲的生辰,想請小霽進來一起替兒臣慶生。」

李謫看著他,這小子都十一了?說起來自己也二十六了,也不小了。該早早冊封太子,讓朝野安心,讓太后安心才是。

要怎麼才能讓雲霽乖乖進宮,給他生個太子呢?

李凜見父皇半日沒有回應,不禁抬頭看他。

李謫意識到自己走神了,草草點了個頭。

「謝父皇。」

李凜請到了旨意,回去親自動手鋪開紙墨,給雲霽寫請柬。寫完又等著吹乾,然後立即著人送了出去。

對於父皇和小霽的關係,他不知道到哪一步了,但父皇眼底看著小霽的那抹志在必得他現在也能看明白了。有時候忍不住想,為什麼他要小這麼多,如果他跟小霽一樣大,是不是他有機會......

唉,不會的,父皇是絕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想起母妃今日開始已經在替他物色王妃的人選了,李凜就有些煩躁。他虛歲十二,翻過年就十三,是可以議親了。但是母妃想要的,哪裡是一個兒媳婦,而是一個有力的臂助,要借他的親事拉攏一門貴戚。可笑他那個假舅舅還妄想把女兒送來,她娘可根本不想要一個還要借自己的勢的親家。

除了正妃,他也會再有側妃,妾室。甚至過了年就會有專人來教他男女歡好之事了。還有早就備下的燕喜宮女,是專門培訓來親身教導他這個的。

可是,那些女人他都看不上。

他,他見過真正的絕色,那些胭脂俗粉他怎麼會看入眼。可是,李凜想到父皇,肩膀垮了下來。他怎麼斗得過父皇。

上一次被祖母帶到朝上,他心頭也是很激動的。可是,父皇一回來,他才真正見識了什麼是皇者風範。大丈夫生天地間,當如是也。

如果,他能夠當上皇帝,那麼,小霽是不是也會屬於他。這樣的念頭,也不是沒在他腦子裡浮現過。可是,父皇是天命之帝,是小霽最衷心欽佩的人,也是他最仰望茹慕的父親。雖然父皇的目光很少落在他身上。

他連自由見到小霽的權利都沒有,從她班師回來,他還沒怎麼私下見過她。

也許,再過不久,他就要改口叫她母后了吧。然後,他還會添上弟弟妹妹。那樣,父皇的眼光就更加不會在她身上停留了吧。

他的這些想法,也許只能一輩子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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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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