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李凜的生辰宴就在賢妃宮中舉行，雲霽到了日子，下衙回家收拾了一番行頭揣上禮物就又進宮了。

「唉，等等！」鳳姨在身後叫。

「啥事？」雲霽回頭。

「我說那怎麼也是皇長子啊，你弄個燒的陶器就打發了啊。」

雲霽笑著說：「我自己親手燒制的啊，沒事。」那天去淘東西，啥都沒淘到。因為她看上眼的，身上的銀子不夠，哪像爹還在的時候看上什麼打個欠條就拿回來了。現在她是一家的生計來源，再不懂營生也知道銀子不能亂花了。其他能買到的她又看不上。其實鳳姨單給了張銀票，她沒捨得掏出來。

反正李凜又不是別人，根本不需要打腫臉充胖子。再說了，他在宮裡啥沒有。雲霽就決定用最省錢的方式送這個親手做的東西。差不多等於是別人送她的。因為有一次她路過給那陶匠解決了點麻煩。人家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教她。最後只收了點本錢意思了一下。

李凜接過東西，他從小由諸多博學弘儒教授，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了。於是問：「這是霸下？」

「是啊。」雲霽笑嘻嘻的回答。

龍生九子，此為第一。雲霽這是取了個巧。

「方叔叔，這明明是烏龜嘛！」站在李凜身邊的蕭三通歪著頭看他手裡的陶器。

雲霽很欣喜的摸摸蕭三通的頭，挺識貨啊。

霸下，形狀像龜，喜好負重。馱載石碑的大龜就是它的形象。雲霽就是按照烏龜的樣子捏的。

蕭三通跟李凜走得近是從那晚雲霽把他交給李凜照看開始的，他在清寧殿看到何未央讓人準備生辰禮物給皇長子，於是說他也要送禮，也要來拜壽。

何未央笑眯眯的應了，還問，要不要幫他準備禮物。他說要送自己的東西才顯得有誠意，跑到住的房間東翻西翻找了個東西出來。

何未央一看，還不是我給你的。只是，大孫子十一了，這個怕是只有送給他的孩子了。

蕭三通興緻頗高的跟著清寧殿送禮物的常侍跑來，李凜當然是熱情款待，只是拿著那個鑲金嵌玉的撥浪鼓一時有點無語。

現在又收到雲霽送的霸下，更加無語。

雲霽看他翻來覆去的看，不知在找什麼，「大殿下，你找什麼呢？」

李凜看她一眼，方才他找遍了，沒找到鑄造者的名字。如果是大師作品，一般在不顯眼的位置會有個小標記，說明是某人鑄造。但這類東西雲霽肯定買不起。然後就是地攤上仿造的，也愛打上個印記，冒充大師作品。這種很廉價，幾十文錢可以買到。但他覺得雲霽不至於拿來給他。

現在果然沒找到，那就是說多半是她親手做的。尤其，工藝這麼的不成熟。

「你做的？」

「咦，你怎麼那麼聰明？」

「我本來就不笨。」

這會兒宴席還沒開始，蕭三通是跟著送禮的常侍來的，雲霽是提早來的。陸陸續續，纖羽等人也攜禮物到了。各宮嬪妃也遣人送了禮來。

到場的儘是半大孩子，賢妃笑一笑任由他們笑鬧，自己到旁邊安排去了。她面上笑，心裡卻苦，方家那個孩子來了，皇帝多半是要來的了。

這麼多人爭來爭去，皇帝的心卻一直在這個小男孩身上。可是，再喜歡又怎麼樣？他難道還能給你生兒育女？讓他把皇帝的身心都占著，這樣至少皇帝生出來的兒子要少一些，自己的兒子也少一些競爭者。

這幾年，這個孩子長大了，後宮差不多等同虛設了。就連他出征在外的兩年，皇帝也沒有再添一兒半女，這就是明證。

賢妃一邊想著，一邊讓小廚房多準備了幾樣雲霽喜歡的吃食。大兒子和他走得近，也是好事。

對於擁有兩個兒子，賢妃很滿意。三皇子封王去了封地，四皇子夭折。現在皇帝身邊的兩個兒子都是她生的。未來彷彿已經可以期待了。她不滿意的是，蔣敏那個賤婦被廢了，自己被她從四妃之首貶到四妃之末，卻沒有恢復貴妃之位。

現在反而是那個死了兒子的宋德妃在主持後宮，自己見了她也只能卑躬屈膝。可是，她有兒子，娘也說要往長遠看。

像蔣敏這樣的世家女對如珠這樣的婢女一躍成為四妃之一的，心底有鄙視。而如珠對蔣敏，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嫉恨。。

對，不能忘了，蔣家還有一個女兒在後宮呢。不過，那也只是一個婢生女而已。扶正了又如何，比自己又高到哪裡去。

只是，自己這裡皇帝是來都不來了，就算是來看看娘和兩個兒子，也不會過夜。那個蔣家女兒那裡，卻還是要留宿的。如珠的指甲在手心掐出印記。

「嗯，每桌都送一份去。」

蕭三通坐在雲霽旁邊，看到心送來的小吃，伸手拈了一個進口，然後一張小臉皺起，「哇，好酸！」

雲霽把他的嘴捂住，不讓他吐出來，「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蕭三通眉毛鼻子皺在一起，然後慢慢舒展開，「嗯，甜。」

雲霽就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小東西，一邊伸手丟一個入口，一邊笑看蕭三通又去拿。這賢妃，功夫下得挺深啊。

這些年，眼見她一點一點除去了當初的樸實，雖然外表甚至眼睛都沒表現出來，但是很多作為已經說明她不是當初那個怯生生的端王府侍妾了。

李謫果然來了，他一來，那些沒有親自前來的妃嬪就失悔了。早知道皇上要過去，怎麼都要去的。想得深的，已經在想這是不是一個信號了。除了太后千秋，連纖羽的生辰李謫也只是去漏了個臉，旁人的更是請都不要想請動。也有千嬌百媚的妃子，想把李謫化成繞指柔的，可惜他待後宮一向情淡，除了最初尚新鮮的時候，也就新進宮的蔣婕妤分得的寵愛多些了。但也是很有限的。

如今，在皇長子的生辰宴上由頭呆到尾，這得多重視啊。

李謫一點都不介意這個誤會。他很期待雲霽給他生的兒子，而那個兒子勢必是要培養來接掌大位的。那麼，給他找一些分擔風險的人也是必須的。李凜他很看好，這小子假以時日也是很有潛力的。是他為未來的儲君培養的輔政人才。或者可以說如果將來雲霽沒有兒子，或是兒子不適合接大位，這就是他備在那裡的人選。但是，私心裡，他還是希望是雲霽的兒子繼承大統。

李凜對他老子的心思並不完全清楚，但是知道他在這裡絕不是為了自己。他略帶苦澀的看了一眼摟著蕭三通很開懷的看著歌舞的雲霽。

正好是歌舞的空當，所以蕭三通的一句童言就被大家都聽到了，「方叔叔，你以後有了女兒嫁給我吧！」

方叔叔這麼好看，生的女兒一定也非常的好看。小傢伙覺得他必須先訂下來，不然以後肯定好多人搶的。

雲霽萬沒料到腿上這小子冒這麼一句話出來，一下子愣住了。然後下意識去看李謫，就見他也看著自己，眼中隱隱有點笑意，他很滿意雲霽一提到女兒就看他的直接反應。但是，他的女兒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許人了。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賢妃也看了一眼雲霽，認為她看皇帝是因為知道皇帝根本不會准他娶妻生子。心頭冷冷一笑，這就是帝王的愛。

李凜清清嗓子，「蕭三通，你是來給我祝賀生辰的嗎？」

「是啊。」蕭三通點頭，然後知道大家都不喜歡他說這個話，其實他也是說給方叔叔一個人聽的嘛，誰知道歌舞這個時候停下了。

賢妃呵呵一笑：「小傢伙，你還早著呢。別急啊！」然後擺手，讓歌舞開始。

徐夫人卻是在看著李謫，她是熟知李謫心性的，方才的那一眼，笑意雖然十分之清淺，卻是從心底笑出來的。怎麼回事？按說提到方公子的女兒，他怎麼都不該是高興啊。

她敢盯著李謫看，賢妃怎敢，所以賢妃忽略了皇帝冰寒眼底的那抹笑意。

徐夫人自此就很留意雲霽，直到確認了她是女孩兒。

原來如此啊！不知道皇帝怎麼連太后也沒講。徐夫人選擇了保持沉默，連賢妃都沒有告訴。

蕭三通不肯死心，見歌舞又開始了，又把剛才的話在雲霽耳邊重複了一下。

雲霽看他一眼，「你憑什麼來娶我女兒？憑太后的喜愛，憑你蕭家的財勢？等你自身夠格向我女兒提親的時候再說這話不遲。」

蕭三通似懂非懂的點頭，回家告訴他爹，他爹想了想，「你至少得文武王才，老子日後才有臉去提親吧。」蕭三通自此發奮努力，最終修鍊成李閣口裡的那隻讓他頭痛不已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