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鏡

宋曉嵐，二十一歲，北京人，十八歲就簽給了華姐，然後被送到韓國做了三年訓練。

所謂出名要趁早，這一回來，華姐就迫不及待的讓他出道。

公司很看好宋曉嵐，論長相氣質，絕對是正小生的標準。如今市場上都是五分男相五分女相的流量小生當道，正小生也該出來幾個，否則正劇裡頭，你根本找不到新人來演。

平時在公司也聽到過關於趙儀的八卦，比如：

「人家背後可是有大金主的，不然年紀輕輕就能自己開工作室？」

「工作室根本不是她的，是那個金主的，你沒看背後的法人信息嗎？」

「誒，誰叫人家長得漂亮，你見過她吧？那可是真好看，氣質真好啊！現在這個社會，漂亮就是資本啊！」

「拉倒吧，拍的全是爛片，還說什麼文藝片，我看就是無病呻吟。」

這些流言八卦，入了他的耳，卻沒入他的心。

圈子裡的漂亮女人，是濃稠的毒藥，碰不得。

*

「曉嵐，這是試鏡劇本，你看下。」

經紀人遞過來一份文件。

宋曉嵐接過，點點頭就要走。

經紀人拉著他：「誒，等會，華姐已經跟趙儀打過招呼，男二應該沒問題，你男一男二的詞都看看？」

趙儀？

漂亮女導演？

須臾，宋曉嵐很隨意的笑了笑，點個頭走了。

經紀人叫阿琛，一個人管了三個藝人，都不怎麼紅的。他最看好的是宋曉嵐，但也最不喜歡他。

宋曉嵐太高冷，像一塊冰塊，捂不熱的那種。

——這麼高冷，那你就別來吃這碗飯啊！

心生一點怨氣，抬眉碰上宋曉嵐的那張臉，又不得不承認——他不吃這碗飯誰吃？這張臉就是祖師爺賞飯吃的啊！

所以後來阿琛很快調整自己的狀態，全心全意帶宋曉嵐。

宋曉嵐不愛八卦，覺得給人定論定性，很無知。所以那些關於趙儀的無聊信息，他也沒往心裡去。這個圈子，能努力做自己的人有多少？大家心裡一清二楚，不過是不彼此戳破，以免尷尬。

既然華姐已經打過招呼，他也就不再去做導演的資料功課，專心練台詞。

*

趙儀那個眼神丟過來，宋曉嵐沒接，她便收了回去。

洛可可：「你演那場？」

宋曉嵐清澈的嗓音還帶著一點少年郎的小奶音：「3場-2鏡。」

是一場分手戲。

洛可可：「開始吧。」

網劇，就是怎麼俗怎麼異想天開怎麼來，越是生活中不可能發生，越要表達出來。

場景是下雨天，備註了是暴雨如注，女一號因為要穿越回去，不得意編造了移情別戀的謊話而要跟男一號分手。

無實物的暴雨如注，不好演。

宋曉嵐從褲子後面的口袋拿出一瓶小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往自己身上倒上去。頃刻之間，他頭髮濕了，長長的眼睫毛上全是晶瑩剔透的水珠子。微弱的陽光灑在上面，像森林裡來的精靈。

來試鏡的演員只有他一個人這樣做。

有點意思。

趙儀懵了片刻，雖面上波瀾不驚，心裡已暗自給他點了個贊。

宋曉嵐那雙清澈的眸子染上冷冽，對搭戲的女一號說道：「你在騙我。」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反問。他需要先自我肯定，來減少謊話對自己的傷害。

女一號：「你怎麼想是你的事，我現在是來通知你，而不是徵求你的意見，我們分手了。」

宋曉嵐的眼睛因為水珠的原因，看起來像氳了一層霧氣，加上那冷冽的眼神，演出了美強慘的感覺。

「我尊重你。」

女一號轉身離去。剩下是看男一號自由發揮。

宋曉嵐用修長的手指抹去臉上的水珠子，看著女一號的背影，臉上的冷冽漸漸消失不見，又變成了薄怒，然後是不得已的不舍神情。

層次遞進的情感變化，很生動。

*

「咔。」

試鏡結束。

趙儀認真問他：「你為什麼不落淚，你不難過嗎？」

宋曉嵐帶著霧氣的雙眸看著趙儀，一開口，還是那參著微微奶音的清澈少年音。

「暴雨如注，我流淚和不流淚，觀眾不好分辨。我理解的男主角，是不會輕易落淚的角色，意識到女主在欺騙他之後，他本能的反應是被欺騙帶來的憤怒，以及面對背叛后的痛苦。」

趙儀心下一緊，這不是她想要的。拉到吧，分手的時候誰還想那麼多，害怕，不捨得，留住他，才是本能。什麼發怒痛苦，根本沒時間想。

但每個演員對劇本人物有自己的理解，趙儀也不再說什麼，讓工作人給他遞上了紙巾。

宋曉嵐接過紙巾，點頭說了句辛苦就走了。

*

出了工作室，阿琛才微微得意道：「我說你幹嘛要帶水進去呢，原來有這一安排啊，你小子可以啊！」

陽光灑在宋曉嵐長長的眼睫毛上，他整個人看起來像被打上了一層暈圈，精美的五官更加明顯。他抬起勻稱秀美的手在額前，瞧了眼太陽，又被刺了回來，才問阿琛：「這個就是導演趙儀？」

阿琛點頭：「是啊，怎麼樣，漂亮吧？」

宋曉嵐淺笑，「還行吧。」

「你眼光可真高，這比起當紅的小花來說，是不算驚艷，可這要放在街上這麼一看啊，那還是很驚艷的啊，關鍵是有才華啊！我反正挺喜歡她的。」

宋曉嵐冷不丁問他：「不是說她背後有金主嗎？你還敢喜歡？」

「你這人，我喜歡她又不犯法，我欣賞，我欣賞行不行啊！」阿琛扯著嗓子為自己解釋，「走吧走吧，回去等通知。」推著宋曉嵐上了車。

宋曉嵐上了車就眯著眼睛神遊。

這個圈子裡，不要隨便動那些漂亮的女人，這是默認的行規。他不願，也不敢和圈子裡的人談戀愛，只想好好演戲。所以趙儀長的好不好看，有沒有氣質，他一點也不關心。

他唯一關心的，是她有沒有才華。沒才華的導演，導的都是爛片。

萬事發展看開頭，開頭兆頭好，後面的路就好走多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第一步戲是口碑撲街的爛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