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往事如夢亦如電
司馬羈宇的面容不斷的在她腦海里閃現,那種包容和父愛,還有母親眼中的堅定,眼下的已經不是與司馬的個人恩怨了,那是整個國家,全國成千上萬的老百姓。
他們好不容易從戰爭中走了出來,難道還要在單單為了自己,或者是為了所謂的報復,在走向那種萬劫不復的境地嗎?
不!
不能,那樣下去還不知會有多少人面臨像自己的這種命運,不行,她不能陷他們於火熱之中。
「砰!砰!砰!」
忽然慕雪驟然起身,雙手不停的拍打著牢門,本來幾日來的牢獄生活已經讓她滿身是傷,眼下她的舉動無非是自殘。
一旁的蘇螢驚慌的看著像是發瘋的慕雪,掙扎的站了起來,緊緊的握住了慕雪的胳膊,口中沙啞的喊著:「春碧,春碧,你要做什麼啊!」
她看著這樣的慕雪,心中有著莫名的惶恐,因為一直以來,慕雪都是她的主心骨,可是現在的慕雪看起來卻像是發瘋了一般。
外面的獄卒很快就聽到這邊的聲音了,提著鞭子匆匆的趕了過來,看到發瘋的慕雪,不禁氣急敗壞的揮過了長鞭。
「啪。」
長鞭透過了牢門,落在兩人的手上身上,慕雪似乎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疼痛一般,雙手猛地縮了回去,身子也迅速向後退了一步,那獄卒看到安靜下來的兩人狠狠的說了一句:「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否則有你們好受的!」他說著抖了抖鞭子,手上一收,扭頭走了。
但是這卻不是慕雪要想的,她想見司馬風瀾,想要將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他。
「哈哈哈。」忽然慕雪仰天大笑了起來,那人不禁回過了頭,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氣沖沖的走了回來。
砰的一聲,猛的踹開了牢門,伸手一把揪住了慕雪的頭髮,將她拉了出來,頭髮上的疼痛疼的她呲牙咧嘴著,喘著粗氣,但是她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忽的反手扼住那人的喉嚨。
那人猛然間喉嚨被扼,頭不禁向後仰去,他沒有想到慕雪手上的力氣竟然會那麼的大,竟然讓他有些喘不過起來。
慢慢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了,手上也失去了力氣,慕雪看著那人漸漸泛紫的臉孔,皺了皺眉,拇指用力,咔嚓,那人的脖頸就生生的被她拗斷了。
蘇螢怔怔的看著她,沒有想到慕雪竟然會殺人。
「蘇螢,快出來!」但是沒等她有太多的時間驚怔,便聽到慕雪在喊她了,難道她是想要帶著自己越獄嗎?
但是不管怎麼樣,她像是聽慣了慕雪的調遣一般,立即掙扎著向外走了出來,慢慢的走到了慕雪的身後,慕雪則是一手拉起了她的手,一手奪過了獄卒手上的鞭子,緊緊的握在手裡。
「大膽囚徒!往哪裡走!」忽然一人搶了過來,手中的長刀不由分說的向著兩人砍了過來,慕雪皺眉,一邊應付著他手上的刀,一邊卻是暗暗的打量著他的官服。
就是他了。
忽然慕雪心中拿定了主意,手上的皮鞭也不再留情,猛的一轉繞住了那人的脖頸,那人雙手扼住喉嚨,臉上也憋得通紅。
他想不到牢中竟然會有如此身手的女子,因為每次有什麼難以馴服的囚犯入牢,他們為了以防萬一,都會先廢掉他們的武功,對於那種死囚,第一件事便是挑斷他們的手筋腳筋。
就在他還在回憶著紕漏的時候,慕雪便將鞭子一收,又勒住了他的雙手。
「跟緊我。」慕雪叮囑著身後的蘇螢,蘇螢看著身邊已經圍過來一圈的獄卒,點了點頭。
只見慕雪邢若鬼魅,攸的飄近了那人的身前,長刀奪過,架在他的脖頸之上,冷冷的看著圍上的眾人厲聲道:「讓開,否則我就殺了他!」
說著長刀又逼近了那人的脖頸,堪堪劃出一條血痕,眾人猶豫不定著,但已經慢慢的後退了。
「讓他們讓路!」忽然慕雪將長刀又壓進去一分道,那人一晃,顫著嗓子道:「快讓開。」
眾人這才紛紛讓路,慕雪帶著蘇螢迅速離開了天牢,一出來冷風拂面,太陽還有點點的餘暉,慕雪嘆息,原來這時是黃昏。
一群宮女正腳步匆匆的向著一個方向走去,但是看到眼下的慕雪三人,不禁慌忙的丟下手上的木盤,慌亂的向四周跑去。
「發生了生么事?」忽然一個人聲音生硬的問著,低垂的眼帘向上看著,露出了一種狠意。
慕雪也皺眉向他看去,沒有想到還是遇上了他。
她還是刻意避過守衛多的地方,饒了一大圈向著養心殿走去,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還是遇上了。
慕雪手上的長刀緊了緊,密密的細汗不斷的從手掌中滲出,嘴中也莫名的發乾。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不是就是她今生的剋星,改變她的命運,掌控她的一生!
「為什麼這麼做?」清晰的傳音入密傳到了慕雪的耳朵里,慕雪抬起眼睛看向了流月的方向,用同樣的方式說道:「我已經不能在等了。」
「流月快救我啊!」忽然那人慘呼一聲,他不知道三人為什麼就那樣獃獃的看著對方。
那人並不是別人,卻是宮中少有的權貴,余芷青的外甥徐亮,繞有些頭腦,做了個司探的副手,也是為余芷青搜羅信息方便,而天牢便是他常去之所。
「吵什麼吵!」突然流月生氣的一吼,手上的長刀卻向著這邊飛了過來,但是那目標似乎不再慕雪,卻直直的向著徐亮,慕雪知道他的舉動,帶著徐亮的身子,向旁邊輕輕一轉,避過了刀鋒,徐亮更是驚魂未定,他沒有想到要殺自己的竟然是侍衛總管,而不想讓自己死的卻是眼前這個發瘋的女人。
「放開他!」忽然流月雙眼一眯,舉起長刀又向著這邊殺了過來,慕雪一直都處在備戰狀態,全身早已繃緊,而且流月的招式她也是摸得七七八八,甚至每一招用什麼來應對,她都心中有數。
流月卻是暗暗的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慕雪是想起異心了,不再受他的擺布,方方落定,手上的長刀不禁換了個招式,慕雪也皺起了眉頭,滿是傷痕的手上垂著長刀,冷冷的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皇上駕到!」突然一聲傳稟猶如天籟一般的傳了過來,她終於等到了司馬風瀾,神經不禁的一松,長刀便也哐當一聲落到了地上,甚至縛住徐亮的手都有些鬆了下來。
但是當她看到司馬風瀾眼中的殺氣時,還是強打著精神,挺挺的直立著。
「參見皇上。」眾人見到匆匆趕來的司馬風瀾紛紛見禮,徐亮更是急迫的看著他,那是他的表哥,他終於有救了。
「皇上,快救救微臣。」
司馬風瀾皺眉看著眼前的慕雪,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蘇螢冷冷的道:「蘇螢,難道你真的想造反不成?不想再見到你的孩子了嗎?」
頓時慕雪心中便開始忐忑了起來,孩子無疑是蘇螢最大的軟肋,看來司馬風瀾還是很會拿捏人的。
見到蘇螢沒有動靜,司馬風瀾又蠱惑般的聲音道:「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那麼朕便放你們一條生路!」
司馬風瀾說著腳下輕輕一踢,將一柄長刀踢到了蘇螢的身前,慕雪狠狠的皺眉,如果蘇螢當真撿起長刀,如果她還抓著徐亮不放,那麼最多也只是兩人同歸於盡。
蘇盈似乎真的開始掙扎了起來,廷定她當然想,但是。
「不要在徒勞了,蘇螢的速度萬萬不及我。」慕雪卻是眉毛一揚,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忽然她身後忽的一疼,一把長刀已經刺進了她的腰間。
慕雪不敢相信的回頭,看到的卻仍然是蘇螢那張楚楚可憐的雙眼,但是手上的長刀卻依舊握在手上,慕雪她輸了。
「對不起。」蘇螢看著滿眼傷痛的慕雪,身子慢慢後退著,離開了她。
「呵呵,或許你不知道,螢兒也是個巾幗不讓鬚眉,早在大漠,也是箇中好手。」司馬風瀾說著仰天大笑了起來。
慕雪的腰間的鮮血卻是不停的向外淌著,是不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以為自己能夠扭轉局面,卻沒有想到。
「呵呵。」慕雪苦笑了兩聲慢慢放開了手上的徐亮,既然他們都不在乎,她一個外人為什麼要操這份閑心呢?興衰自然有道。
徐亮得了自由,眾人便也沒了顧慮,手中不管是拿的什麼,都向著慕雪招呼,慕雪也抱著一顆必死之心,麻木的看著眾人。
任由身上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傷痕有增不減。
「砰!」忽然一柄長劍從天而落,擋住了眼前的刀鋒,慕雪恍惚的看去,卻也看不清那人的身影,眼角中只有一片角白衣,就像那日一樣,緩緩的從天而降。
慢慢的她也失去了直覺,整個身子都是輕飄飄的,沒了一點力氣。
還是那樣漫天的紅,開的滿地的曼珠沙華,是不是又死了一次,上一次她記得看到了觀音大士,此次不知道看到的是什麼。
她靜靜的躺在那裡,想要起身卻怎麼都動不了,身子像是化作了無形。
忽的她只見一隻白狐慢慢的從眼前走過,看到她的身影還頻頻的回頭看著她,眼睛里蓄滿了淚,但是漸漸的卻消失了。
她忽然記起,上次的觀音大士是不是叫她狐兒?但是眼前的這雙眼睛卻不是她的。
不知過了多久,那白狐又緩緩的走了過來,口中含著一棵草藥,走到她的眼前,輕輕的舔食著她的傷口。
慕雪終於抬起了頭,但是沒有想到的是看到竟然也是一隻白狐,只是身上的已被染成了血紅,在那隻白狐的舔食下,才緩緩露出一點白色。
頭好沉啊,慕雪慢慢躺下,忽的一陣刺痛襲向腰間,不禁哀呼一聲,但是那聲音——那聲音卻是狐的悲鳴。
慕雪怔住,如果面前有一面鏡子,那麼看到的會不會也是一張狐狸的臉!
慢慢身上開始溫熱起來,她卻是疼的動都不敢動,緩緩的閉上了眼。
「以後不要在任性了。」忽然慕雪聽到一人在說話,她輕輕睜開眼,但是眼前並沒有什麼人,看到的竟然還是那隻白狐,但是讓她驚怔的卻是那隻白狐眼中的自己。
長長的絨毛,尖尖的嘴,低垂的耳朵,她猜得沒錯,那完全是一張狐狸的臉。
她怔怔的看著他眼中的自己,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伸了伸手,眼前卻是毛茸茸的爪子。
那白狐看到她眼中的驚怔,眼中也有著點點的失意:「原來你一點也不記得我了。」說著卻是輕輕舔著她長長的耳朵。
額間的絨毛。
「我們一起修鍊,終有一天也會成為神仙眷侶的。」
那是他們的聲音。
「我會守護你生生世世。」
但是那時的她卻是神遊天外,所有的心思都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二哥,我們開始吧。」
汐汀。
王府。
竹林深處,疏影橫搖,陋室之中,王岳看著衣著整潔的王睿輕輕說道。
王睿點頭,虔誠的將卦簽擺好道:「求卦心要誠,來取卦簽吧。」
王岳鄭重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輕的拿起一支卦簽,凝眉交給了王睿,王睿輕輕接過,打開,只見上面寫道:「劉太尉聞雞起舞。」
「卦象上怎麼說?」王岳走到他的身側,向著卦簽上看去。
「以此卦來看是個中上卦,卦曰:事業功勤朝與暮,榮華物態不勝繞,報君記取金雞叫,福祿聲名價倍高。」王睿抬眼看了看王岳又解釋道:「此簽功名待時之象,凡事必就大利,事業功名,守己待時,金雞才叫,即時亨通。」
王岳聞言點了點頭,默默不語,慢慢走向了窗邊,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豐竹,心裡猶豫不決,王睿看到他蕭蕭的背影,也為他心疼,眼下的汐汀是內憂外患,此時卻都壓在了他一人的身上,真的是有些為難他了。
王睿不禁輕輕的扳動輪椅,緩緩的向他身旁劃去。
「三弟,要不我們就先等一下,等過一段時間再說,此時的時機還不是很成熟,卦象上也是這樣說。」王睿看著日漸消瘦的王岳輕輕的勸著。
王岳聽到,卻緩緩的轉過身來,緊握的雙手慢慢別向身後堅毅地道:「我想一試。」
慢慢的王睿臉上浮上了燦爛的笑容,映著窗戶輕輕灑進來的陽光,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翩翩佳公子一般。
「好,我來幫你。」輕輕的話,卻是有著難以撼動的決心,王岳臉上不禁也浮上了久違的笑容。
不管什麼事,都要放手一搏才會有成功的希望。
「來,我們先計劃一下。」王睿滑動輪椅,慢慢又走到了剛才的那張桌子前,將卦簽一一收了起來,又擺出一張圖紙,上面有著各種各樣的宮殿圖,還有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
他們之前已經將整個皇宮中的地勢,宮殿都一一勘察過了,還有朝中的勢力,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哪怕是行事過程中會出什麼意外,兩人都曾認真籌劃過,此時就差最後一步了。
兩人在桌前探究了一會,不知不覺太陽便已經下山了,王岳緩緩站起身來,兩人相視一笑,心中暗道:宮變成功!
他們已經為這事付出了太多太多,此次就是孤注一擲了,沒有了別的選擇。
「皇兄,我先告退了。」王岳看著信心滿滿的王睿,雙手輕輕一抱拳,退出了竹屋,大步向著自己的寢宮走去,只等那金雞報喜之時。
原來他們剛剛得到消息,晉親王終於耐不住性子,想要趁著今晚進宮之時,暗地部署,謀權纂位。
當今皇上早已是病入膏肓,只是一直依靠白粉維持著,但是已是時日不多,一個月前的沖喜也沒有什麼起色,眼下更是脈象遊離之勢。
皇後幾日更是寸步不離左右,但是其他人也是都不得參見,王岳等人求見了幾次都被擋在了門外,裡面只有皇后和一群手忙腳亂的太醫。
王岳出了門,靜靜的看著天空的,目光漸漸的定格在一顆較亮的星星之上,只是那顆星星雖然亮,卻已是閃爍不定,目光遊走,還有不遠處的兩顆星星,一顆的光芒似乎要蓋過所有的星芒,而一顆卻是在它的星芒下,一閃一閃,大有韜光養晦之象。
王岳的步伐停了停,又繼續向前走著,跟平時一樣的低調著,或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下的那顆心是怎樣的激動著。
「吱呀。」
來到寢宮,他輕輕的推開了門,室內還是那樣的安靜,靜的似乎沒有了一絲的生氣,王岳輕輕的走了進去,慢慢的關上門,這才向裡屋走去。
「我回來了。」他拉開帷幔,看著裡面的慕雅輕輕地道。
慕雅卻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一般,依舊低著頭,一手慢慢的拿起一顆棋子慢慢的放了上去,渾若無人在側,只是手上帶動著鐵鏈發出了鐵鏈碰撞的聲音。
她一心都在下著自己的棋子,就像與整個世界都沒有關係。
「雅兒。」王岳又輕輕的叫了一句,雙手慢慢的抓住了一旁的鐵柵欄,靜靜的向裡面看著,當他看到慕雅手下的棋子之時突然愣了一下,那個棋局。
灰暗的影子落到了棋盤之上,慕雅慢慢抬起了頭,輕輕一笑,但是雙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當她看到王岳臉上的驚訝之時,笑容也慢慢的斂去了,她順著王岳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棋局,卻也看不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怎麼了?」慕雅輕輕指了指頭,畫了個圈問道。
但是王岳卻只是皺眉看著棋局,慕雅見到他不說話,目光卻是一直都停留在棋局之上,心中不禁一怔發慌,慢慢的站了起來,帶動著腳上的腳鏈又是一陣響動,她向後退了兩步,身子不禁一個踉蹌,她竟然忘了,腳鐐做的很短,她沒有多少的自由空間。
她堪堪穩住身子,再次向著王岳看去,就在她輕輕一瞥之間,突然看到自己的棋局之上就然出現了一個字。
慕雅不住的搖頭,她絕對是無心的,想到王岳的表情,她不禁猛的一把,將全數的棋子紛紛都推到了地上,棋子落地,發出了噠噠的聲音,錯落有致著,但是她卻沒有感覺都沒有,出了驚恐,她不知道王岳接下來會怎麼對她。
這就是一個地獄遊戲,但是她向天發誓,她是無心。
果不其然,王岳在棋子落地的一剎,目光已經積聚在她的身上,慕雅向後退,但是卻忘記了身上的枷鎖,雙手都已經掙得磨破了皮,但是她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噹啷。
王岳慌張的從衣袖中拿出了鑰匙,慌忙的將鑰匙插進鎖孔,但是或許是因為他的慌,所以平時瞬間就能做到了的事情,此刻卻廢了好大一會兒。
「哐當!」門被他粗魯的打開了,慢慢的走進去,走向了縮在角落裡的慕雅。
慕雅害怕的看著他,但是卻沒有改變什麼,王岳還在向她走去,越來越近,慕雅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但是什麼都沒有,只是王岳的手輕輕的撫上了她的雙肩,輕輕的把她扶了起來,慕雅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他,甚至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他。
「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王岳扶起慕雅,突然像是有種命運捉弄的無奈般看著她:「很快,這。很快就會過去的。」他輕輕的拍了拍慕雅的肩膀,溫柔的看著她:「只有今晚一個晚上了。」
說完,輕輕發下了慕雅的身子,慢慢的退了回來,鎖上門,又拉上了幃帳,一切似乎又變回了寧靜。
這是不是只是一個巧合?
王岳不停的問著自己,但是他每問一次,剛才那個畫面便在腦海中清晰一分,為什麼每次她都像是能預知未來一般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難道真的會像二哥所說的那樣。
他記得,那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他秘密的安排了去往北榕的密探,想要知道一些關於慕雪的情況,還有北榕此時的一些部署。
為了避免人多口雜,此事他只是與王睿兩人知道,絕無第三人在場,但是回到寢宮之時卻發現慕雅正在修書給慕雪,內容便是要她多些提防。
當時他以為是慕雅有二心,偷聽他與王睿的談話,便下令將她禁足於室內,但是這樣的事卻從來沒有間斷過。
還有就是,今天的這個局面,他總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是在哪裡看見過,一個小小的棋盤上,一隻素手正捏著棋子,怔怔的看著他,而棋盤上的黑白子卻是寫著一個大大的「變」字!
想著想著,王岳不禁向著幃帳的方向看了看,他想知道慕雅此時在做什麼,但是他又放不下面子,只得作罷。
但是微微的卻能聽到裡面有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不是棋子輕輕放到棋盤上的聲音?頓時王岳心中又起了好奇之心,此事事關重大,他慢慢撩起幃帳的一角,輕輕向裡面看去。
果不其然,慕雅一顆顆棋子輕輕拾了起來,放在盒子里,但是整理之後,卻是又盯著棋盤不停的看,王岳的一顆心猛的又提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的手。
又開始了!
忽然王岳的心一陣緊張,看著慕雅手上的棋子慢慢放下了,接著一子接一子,但是看向慕雅的神色卻還是那般的平靜,就是一個安靜的孩子正靜靜的挽著自己的玩具一般,寧靜的有些與世隔絕。
但是王岳卻知道,這些似乎都是上天給他的指示一般,透著無盡的天機。
「啊。」
突然慕雅的神色一陣痛苦,拿著棋子的手也猛的一顫,另一隻手不禁握住了手臂,但是那神情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
她眉頭緊蹙著,隱隱的還能看到額頭上的點點細汗!
王岳看的有些呆了,他沒有想到慕雅要擺出這樣一副棋局只是隨手而得,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的吃力,但是卻仍是沒有放棄。
忽然他看到慕雅猛的抬起了眼睛,迅速的看向了這邊,王岳想躲,卻沒有躲掉,不禁面上一窘,慢慢的直起了腰,刷的一聲拉開了幃帳,索性將裡面的世界看個清楚。
但是慕雅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從容的看著他,竟然也是一動不動。
兩人就那樣僵持著,彷彿把什麼都忘記了。
「啊——」忽然慕雅又是一聲痛呼,原本王岳以為她喝了葯,便發不出聲音,但是他卻能聽到她口中發出那聲樹木枯裂的聲音。
王岳驚恐的看著奇怪的身影慢慢從她口中發出,慕雅看到他的神情,卻伸手捂住了嘴,努力的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你。你。」
王岳驚慌的有些說不出話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
「走開!走開!」
忽然王岳看到慕雅口中不停地呼著,揮手讓他離開,王岳卻是驚退了兩步,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慢慢的突然從慕雅的指尖慢慢生出一根枝條,接著是葉子,慢慢的葉子泛黃,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紅艷的梅花,一點點綻放,但是同樣是綻放了一瞬,便慢慢的零落。
王岳看的眼睛就要掉下來了,一動也不動。
慢慢的慕雅也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顆淚珠緩緩滑落,但是片刻又變成了一絲紅粉,慢慢飄向了空中。
「呵呵,還是被你發現了。」
一切都結束了,慕雅突然平靜了下來,慢慢的坐到了棋盤旁邊,手上的鐐銬也自動的落到了地上,腳上的,也都不著痕迹的脫落。
慕雅自顧自的坐下了,平和的看著對面的王岳。
「我本是天上的一株梅。」慢慢的慕雅像是說起了塵封已久的往事。
那時的她還是天庭的梅仙,在百花林中與一些仙草一起生活,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忽然有一天,有妖魔來犯天庭,盜取仙草。
她與仙草自是情同姐妹,便與妖魔動起了手,但是沒有想到那妖魔竟然有些本領,她們幾人聯手竟然還是敗下陣來,最後仙草被擄走,就是她也在打鬥的過程中落下了凡間。
她由於受了傷,又沒有了土壤,沒幾天便失水,她幾欲掙扎,卻都無濟於事,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忽然有一人輕輕的走了過來,一觸她的身體,面上一喜道:「還有救。」
就這樣,她被人救了起來,休養生息,她也慢慢的恢復了起來,那人也是自豪,幾乎每日都會過來看她,在樹下吟誦詩句,為她題詩作詞。
她也是常常感動,芳心暗許,但是往往都是好事不長,很快天庭就發現了她的行蹤,匆匆的把她召回了天庭。
但是她的一顆心卻是時時刻刻的系在了那個書生的身上,生生世世都追隨著他,但這卻是天庭所不能容忍的。
他對我有恩,我要報恩。
她如是說,遂天庭特恩准,就在今世了卻她的心愿,她便就在慕雅虛弱的時候,附到了她的體內,暗暗幫助王岳。
「你明白嗎?慕雅之所以會有種種的不尋常之舉,都是我刻意安排的,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我的存在。」她說著看了看王岳,只見王岳還愣在那裡,慢慢走了出來又道:「今夜對你來說至關重要,但是也不要想太多,我會盡量幫你。」
她說著盈盈走向了王岳的身邊,輕輕抬起了手,但是像是不知該怎麼與他相處一般,手抬到竟然又放下了,眼前的這個男子,就是夜夜與她共舞的人嗎?
她痴痴的看著。
王岳卻是被她的舉動弄得連連閃躲,他忘記了,原來的慕雅是什麼樣的,分不清到底是哪天慕雅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我。我還有事。」王岳竟然有些落荒而逃。
一出門,寒風獵獵,也把剛才的噩夢吹得醒了不少,他寧願那只是個噩夢,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慕雅。
不管是傷害,還是甜蜜,至少有人與他分享,腳步輕輕他又走向了荷花池畔,雖然此時的荷花已然全都凋謝了,但是往日的情景卻歷歷在目。
「獨愛其出淤泥而不染。」
慕雅這樣說過,之前他一直都在為自己的種種而找著各種各樣的借口,自己都是身不由己,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但是反觀慕雅,那才是一個真正的活著,為了自己的那顆心,不顧一切。
王岳極目遠處,自己這樣的天天算計,又是為誰而活?自己真的就是王岳嗎?
「太子殿下,皇上宣您進宮。」
忽然他聽到身後有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驟然回頭,這就是卦象上所說的金雞叫的時刻嗎?
他不禁點了點頭,轉身想要離去,可是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生硬。
他凝眉回頭,傾城傾國的人兒靜靜的立在那裡,目光直直的看著他,見到他不動,便施施然的走了過來,輕輕掰開他的手,將一個小圓珠放到了他的手中:「有事就對它喊我的名字,銘雅。」
王岳心中一陣悸動,輕輕的將圓珠握在了手裡,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但是他剛喊出那個名字,卻被銘雅輕輕壓住了唇:「切忌,只能在非常時刻用,頭只能綻放一次。」
銘雅說著,眼裡竟然有著淚花閃動,王岳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看到她眼中的淚,卻也是凝重的點了點頭,心情複雜的向著皇宮走去。
皇上的寢宮很快就到了,王岳看到來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好多皇子早已等在門外,只是那扇門一直都是緊緊的閉著,似乎外面的每一絲氣息都滲不進去。
「太子殿下駕到。」內侍的一陣喧稟,眾人才紛紛讓出一條路來,目光齊齊的都定格在他的身上,王岳微微低了低頭,大步走了上去。
門輕輕的被推開,但是只留了一會兒,便又重新關了上去。
入了房間,發現裡面很暗,窗戶都被人用帘子擋了起來,屋內只有兩支蠟燭還在燃燒著,發出茲茲的響聲。
王岳看到輕紗後面隱約的躺了一個人,黃色的袍子,想必就是他多日未見的父皇了吧,一旁則是坐著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只是低著面,看不清她的表情。
「兒臣拜見父皇,母后。」王岳屈膝深深下拜,但是一切還是那樣的安靜,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聽到一個女子哽咽的聲音:「是岳兒來了?」
說著輕紗一晃,王岳微微抬頭,看到皇后的身影盈盈走了出來。
「你進來吧,看看你的父皇。」
聲音輕柔,有著悲泣,但是還有絲絲的蠱惑,王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緩緩起身,走了進去,一顆心卻是莫名的躁動不安。
越過輕紗,王靜的臉就在他面前,但是他剛想上前,忽然脖頸上一涼,一把長劍已經搭在了他的頸上。
他的動作也猛的一僵,定在了原地。
「哈哈,好侄兒,你來了。」忽然一聲大笑從身後傳了過來,王岳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想到就是皇后竟然也受他的擺布,但是他眼下還不能動,他的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皇叔。」王岳看到晉親王王坤笑著走來,故作驚訝的叫了一聲,王坤卻是輕輕的對著他擺了擺手:「不用這樣假情假意的,我們算是老相識了。」
朝堂之爭,後宮之爭,他們的確是已經不知道交過幾次手了,但是眼下他們還是到了生死之爭的時候了。
「好。」王岳也不想在費口舌,輕輕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皇叔接下來想做什麼,如果說眼下我跟父皇一起仙去,我想世上沒有幾個人會相信的。」
「哈哈。」王坤轉到他的身前,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侄兒,是你想的太多了,皇叔我怎麼會忍心對你下毒手呢?」
「我只不過了是想。」王坤慢慢轉到了他的身後,上下打量著他,忽然一腳踢向了他的膝蓋,王岳一時沒有什麼防備,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砰的一聲,皇后不禁向後一退,驚慌的叫了一聲。
但是被王坤厭惡的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嘴,立到了一旁。
王岳膝下猛的一疼,此時更是失去了知覺,這來的太快了,但是這也給了他一個更加接近王靜的機會。
他輕輕的抬手,探向了王靜的鼻息。
「不。」皇后不停的搖頭,但是身子卻被人拉住了,不得上前,王坤卻是靜靜的立在一旁,一動也不動,面上甚至還有一些恭敬。
「你做什麼?」突然王岳看到眼前的王靜猛的張開了眼睛,怒意滿面的看著他。
王岳驚怔,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來,他看到王靜的目光慢慢遊動,竟然在自己的身後定住了,他輕輕轉頭,只見一柄長劍不知何時背在他的身上。
「岳兒,你。你竟然想要謀害皇上?」遠遠的王坤慢慢走了過來,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他。
原來什麼都是假的。
王靜慢慢起身,但是身子卻是氣的有些發抖,食指顫顫巍巍的指著眼前的王岳。
「來人啊!有人謀害皇上——」忽然王坤對著外面喊了一聲,頓時等在外面的眾人紛紛都涌了進來,看到眼前的王岳,都驚呆了。
王靜則是對一下子來這麼多人有些不適應,不禁一怔,這都是自己的兒子嗎?
呼呼,不消一會,侍衛便匆匆的趕了進來,看到王靜身邊的王岳,紛紛都拔出了腰刀,王靜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他根本就不相信王岳會真的害他,但是他剛想說話突然覺得口中一甜,噗,一口鮮血噴到了王岳的身上,臉上,他整個人則是僵僵的倒了下去。
一切似乎就這樣成了定局。
「把他帶下去。」忽然王坤走了過來,揚眉看著腳下的王岳道。
王岳抬頭,眼中無盡的恨意,他沒有想到王坤竟然會給他按這樣的一個罪名。
眾皇子之中,只有他和二哥年長一些,如果他們兩個都不是皇位的人選,那麼整個汐汀也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王岳看著他,雙手不禁緊緊的握在身側,忽然他猛的發現手中還有一個硬硬的東西,他不禁一下子擊落了侍衛的長刀,輕輕的舉起了手,對著手上的圓珠輕輕的叫了一聲:「銘雅。」
只見瞬間整個房間里都浮動著一股淡淡的梅香,眾人的動作不禁也都是一滯,怔怔的看著,因為空中已經慢慢出現一個粉紅的光暈,而且光暈也正在慢慢變大。
裡面竟然是一個女子!
慢慢的光暈下落,一個女子也盈盈的立在了眾人的面前,含笑的看著王岳,眾人一見不禁向後一退,似妖似魅。
王岳也驚呆了,銘雅,原來這就是銘雅,她不同慕雅的傾國傾城,卻有著凡塵女子少有的那種清雅,就像一屋子的淡淡的梅香一樣,不會讓人忽略,也不會驚艷的讓人一時無法接受,凡事都是恰到好處。
「你想要我做什麼?」銘雅輕輕的對著王岳道。
王岳卻是一時看呆了,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是銘雅似乎料到了他的反應,只見衣袖輕輕一揮,剛才的事情便像是重新回演一般,都縮在一面銅鏡上。
就在眾人都始料不及的時候,突然看到王靜竟然也慢慢的走了過來,輕笑著看著王岳,輕輕地道:「自古向來都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朕知道,朕沒有看錯你,汐汀交給你朕也放心了,聖旨已經擬好,就在朕的枕下。」
王岳說著輕輕的向著床榻之處看了看,看到蜷縮在一旁的皇后,也是釋然的一笑,緩緩的走向了銅鏡,身形也慢慢消失了。
王岳抬手想要拉住他,卻已經來不及了,真相已經大白了,中的目光不禁看向了那個賊喊捉賊的王坤。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忽然王坤拔出一柄長刀,向著脖頸一揚,血灑當場。
王岳皺眉看著他,這就是那個謀略一身的晉親王,可是到頭來換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