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煩惱

老闆娘……我不禁抬起頭，忍不住問道：「學姐，你的意思是……當初你等待的那個……」

「噓——」莫學姐閉上左眼，豎起食指，然後低聲說道，「等待的那個人沒有回來，但我卻等到了該等的那個人。」

……這、這是什麼意思？

莫學姐墊起腳尖，拍了拍我的腦袋，說道：「看你傻乎乎的樣子，肯定還沒有等到自己要等的那個人吧。」

看著莫學姐一副洒脫的樣子，總比十年前那副略顯憂鬱的樣子好得多，我輕輕念起一段英文：「Justwaitfortheonetime.Maybetherewillneverbetheone.Butjustwait,becauseitalreadyisyourreward.」

若依猛地一下抬起頭，沖我叫道：「papa！papa！這句話我有印象！」

莫學姐笑著摸了摸若依的腦袋：「喲，我的小公主記性很好啊，這都快過去十年了吧，你竟然還記得這句話。」

若依迷迷糊糊地說著：「十年……十年之前，我真的來過這裡嗎？」

莫學姐看了我一眼，卻不再說什麼，而是拍拍手道：「好啦，你們還想喝點什麼，就當慶祝咱們再次相遇，這次我阿姨請客！」

……

從C大回來后，我心裡感到不勝唏噓，物是人非原來並非說說而已，當年痴情等待的學姐，也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等到的人。

回來的時候，若依一直緊緊皺著眉頭，陸錦棉在一旁和她說這話，若依也只是漫不經心地回著，看來這丫頭是真的已經快要忘了當年的往事了。

「我想起來了！」若依忽然叫了一聲。

我心裡一緊，連忙問道：「你想起什麼了？」

若依緊緊皺著的眉頭緩緩舒開，說道：「若依終於想起大姐姐了！」

陸錦棉奇怪道：「大姐姐？」

「啊呀，就是今天的阿姨啦，」若依吐了吐舌頭，「好像在以前，若依確實遇見過她，而且還是叫的大姐姐……」

陸錦棉也跟著笑了起來：「害的我也跟著叫了一下午的阿姨……若依你這是把人家給叫老了呀！」

我不由問道：「若依，你全都想起來了嗎？那個時候你可只有四歲呢……」

若依有些迷糊地說著：「若依只是隱約記起了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陸錦棉問道：「悲傷的故事？」

「沒錯，是有關大姐姐的，也就是papa的莫學姐。」若依慢慢說了起來，「好像大姐姐開這個咖啡廳，本來是因為自己喜歡的男生夢想開咖啡廳。所以大姐姐也很努力的學習著有關咖啡的各種知識。」

「然後呢？」陸錦棉見若依停了下來，不由出聲問道。

若依再次說道：「可是沒想到，大姐姐喜歡的那個男生隊咖啡青睞的緣故，是因為他喜歡的另一個女孩子愛喝咖啡的緣故，我想，大姐姐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肯定難過極了。」

也許同為女孩子，陸錦棉也嘆了口氣。

「不過，大姐姐還是繼續堅持著繼續為開咖啡廳而努力著，直到後來，她喜歡的男生和那個喜歡咖啡的女生分手，再後來，那個男生家裡出了事，自己的母親生病死掉了，於是這個男生再沒了音訊，只留下大姐姐一個人在這個咖啡廳里默默等候。」

陸錦棉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就是為什麼這個咖啡廳叫作等待咖啡廳的緣故吧。」

我嘆了口氣回答道：「沒錯，這就是等待咖啡廳的由來。」

「糟了！」若依叫了一聲，忽然道，「忘了問大姐姐，她到底有沒有等到那個男生了！」

見若依想要立馬轉身回去的樣子，我阻止道：「不必去了，大姐姐等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會再回來了。」

「為什麼？」若依奇怪道，「papa難道知道那個男生去哪裡了？」

我搖了搖頭，輕輕說道：「其實早在當年，莫學姐臉上的表情便透露過真相了……其實，那個男生恐怕早就自殺了吧。」

「自殺？」若依和陸錦棉俱都瞪大眼睛。

我點頭道：「沒錯，莫學姐喜歡的那個男生，高考過後，卻和自己的女友分別在不同城市的大學，儘管這個男生每次都攢錢買車票去別的城市看她，但時間過的太久，一兩年後，他們終究還是分手了，甚至連最後一次會面，還是莫學姐陪著這個男生去的。

剛分手回來，他便突聞噩耗，自己的母親身患不治之症死去，就這樣的情形下，莫學姐卻說，回來后的第二天，這名男生笑的很陽光，很爽朗，並對莫學姐說，不要忘了我們的夢想。轉身離去后，卻了無音訊……我想，大概是死了吧，只有將死之人，才會有著這樣的迴光返照。」

「怎麼會是這樣……」若依有些悲傷地說道，「這樣的話，莫學姐豈不是很可憐？離開的人毫不猶豫的離開，還將自己的夢想託付給了別人……自己就走的這麼洒脫的嗎？」

我搖了搖頭，甩開因為這個故事而帶來的悲傷，給若依打氣道：「好啦，你沒看見，再次重逢過後的莫學姐，現在已經徹底從當年的悲傷中走了出來了么？而且，她也等到了自己等到的人。」

陸錦棉跟著笑道：「孟老師說的對，雖然過去很重要，但每個人都應該繼續向前走才對，畢竟人生中還有這麼多美好的東西嘛，若依，你也不要太過難過了。」

然而儘管我和陸錦棉都已經在開導若依，但小丫頭卻還是提不起興緻。

「真的一樣嗎……明明不是等的那個人，想要等的人也永遠不會回來了……這難道不是自欺欺人么？」

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但我能看見身為當事人的莫學姐過的快樂，卻也感到心滿意足，他人的評論終究只能是他人的評論。

至於若依，我猜她並不全是因為莫學姐而感到悲傷，很有可能是因為她回想起了當年的隻言片語吧，從她緊鎖的眉頭，能夠瞧見分毫。

這麼多年過去，若依漸漸忘記當初的真相后，取而代之的便是疑惑，雖然小丫頭沒有怎麼問，但我也知道，她肯定很想知道，自己的「媽媽」在哪裡，還有自己的頭髮為什麼會和別人不一樣，是金燦色。

這些疑惑，我不知道該如何向若依解答，因為真相實在有過太殘酷，我甚至寧願編個謊話，她的母親因為意外死去這種……但是，若依這麼聰明，漏洞百出的謊言，肯定會被她識破。

我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不給任何答案，便是最好的回答。

回到旅店后，本來說好會帶著兩個小傢伙去看看C市的夜景，這個打算也就此作罷。

「papa……若依感到累了……想要休息了。」若依略顯疲倦地推開門，回頭對我說道，「我先去睡覺了，你帶著綿綿，你們兩個人出去玩吧……不用管我，若依、若依有些事情想不通。」

我搖了搖頭道：「怎麼可以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呢，既然你不想去，我和陸錦棉……」

「孟老師！你之前不是說過很多次C市的夜景很美麗嗎？我實在是很想去呢！」陸錦棉卻搶先一步說道。

我訝然地看了陸錦棉一眼，但眼角的餘光卻瞥到若依向著陸錦棉露出感激的神色。

看來……陸錦棉讓我帶她出去玩，都是若依提出的要求，看來小丫頭是真的很想靜靜啊。

我只好點了點頭道：「好吧，既然如此，若依你好好休息，千萬要記住，不管是誰來了，都不要開門，陸錦棉會帶上房卡的，你就安心的休息吧。」

「嗯，papa……綿綿……祝你們玩的開心。」

我心底嘆了口氣，看見你這副模樣，怎麼可能玩的開心？

我心不在焉地帶著陸錦棉下了樓，隨意的逛著，但因為若依的表現讓我感到心思煩亂，哪裡還有興緻帶著她四處逛呢？

「孟老師……孟老師！」

「啊，」我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的陸錦棉說道，「什麼事？哦哦，你想去什麼地方，老師這就帶你去。」

陸錦棉笑了笑，背著雙手轉身說道：「我看啊，咱么你還是遠路反回吧，就在旅店附近逛一逛就可以了。」

「這、這怎麼行。」

「好啦，我知道你擔心若依，咱們就在這附近逛一逛就可以了，過半個小時，咱們再回旅店，興許那個時候，若依便恢復正常了呢。」

「謝謝你……」

我向著自己的學生道謝，不過，陸錦棉的說話處事都非常成熟，看得出這個丫頭情商很高，想來有很大原因是因為自己經常出差的父母吧，所以她才如此獨立。

「孟老師，我看若依的樣子，似乎苦惱很久了呢，並不是今天遇見你的莫學姐才變成這副模樣的哦。」

「苦惱？」

「對啊，」陸錦棉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我回道。

「若依……若依的媽媽是誰呢？現在又在哪裡呢？」陸錦棉問完后，連忙擺了擺手道，「當然，你不想說也可以的……我只是這麼多嘴的問一問而已。」

我苦笑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陸錦棉眨了眨眼道：「因為若依啊，雖然她嘴上不說，但以前聊天的時候，我還是能夠感覺到，她對於『母親』啊『媽媽』啊這樣的辭彙，還是很敏感的，班上的同學，要是某個學生一臉幸福地談起自己的媽媽，若依就會表情黯然遠離。這些我都看在了眼裡，所以才想問一問……若依的媽媽去了哪裡？」

「原來……若依一直都很介意著。」

「當然啊，哪有女兒不想知道自己媽媽在哪裡的。」陸錦棉有些打抱不平地說道，「我就知道孟老師你自己肯定清楚，但是你們大人總愛藏著掖著，這樣的事情，我覺得若依是有知情權的，無論情況是怎樣，都應該如實告訴她才對。」

我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能告訴若依真相。」

陸錦棉愕然起來：「為什麼這麼說？」

我看著陸錦棉：「因為若依不像你，她實際上是一個很脆弱的孩子……這也怪我自己，實在是給了若依太多的關愛，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從小沒有母親的陪伴，我就越加忍不住憐惜她的心，卻沒想到不知不覺到了初中這個年紀，若依卻仍是小孩子一樣單純又脆弱的內心，所以我更加不能告訴她真相了。」

陸錦棉有些試探地問道：「難道說……若依的媽媽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看見陸錦棉小心翼翼的表情，我不禁失笑地搖了搖頭：「好啦，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如果什麼都不說，那麼留給若依的還是一個美好的念想，可是一旦我說出了真相，那麼她心中美好的幻想就會破滅，直面冰冷的現實……我不想見到她這個樣子。」

陸錦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你這樣，還不如直接編個謊話騙若依好了。」

我正要回答，陸錦棉先一步打斷我：「孟老師，你可不要告訴我什麼謊話對若依更不好，你沉默的做法，什麼也不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欺騙的做法？難道說……其實你自己心中也相信了某個謊話？期望著若依的媽媽會回來？」

「才沒有！」我立即否定道，「我怎麼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絕對，肯定，沒有！」

陸錦棉嘟囔道：「沒有就沒有嘛，你說話聲音這麼大幹嘛。」

「我、我……」我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好的話來回答陸錦棉了，只好生硬地說道，「總之，這、這都是大人的事情，你個小孩子就不要多問了！」

陸錦棉咯咯笑了起來：「沒想到孟老師也有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還以為只有向我爸爸媽媽他們才會說這樣的話呢，孟老師不是一向很尊重學生自己的想法嘛。」

我竟然被自己的學生給說到無言，最主要的是，陸錦棉可不像蘇薇一樣，以自己的聰明才智讓我無言以對，而陸錦棉則是在心理上把我捏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