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歸天
師父秀清道人的忽然出現,令蕭琴和千千又驚又喜。
蕭琴記得江南雁說他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他最敬重、最信任的人,難道就是馮秀清嗎?
「師父,你怎麼來了?」
「是江師弟飛鴿傳書請我前來協助師父煉丹……先不說這個了,你們裡面是什麼情況?都有誰?」
「我和千千、南宮乙、游驚魂,還有江師叔和師祖,我們都被困在裡面了。丹房著火了,江師叔他們正在救火,好半天都沒出來。師祖就在我們身邊,但看樣子不能動彈了……」
「怎麼會這樣?」
「師父,你能從外面想辦法把大石搬開嗎?」
「這些石柱都是從上面的石柱瀑布掉落下來的,看樣子是被人放置了**炸落下來的。搬開並非不可能,但需要時間和人力,恐怕你們在裡面堅持不了那麼久。」
蕭琴心中大驚,「被炸下來的?怎麼會呢?」
馮秀清道:「我剛剛上去檢查了一番,斷石處有明顯的火/藥味和一些殘存的粉末。究竟是誰把你們困在這裡的?」
聽到這番話,蕭琴的心又涼了半截。她本以為石柱掉落堵住洞口只是巧合,是禍不單行,卻沒想到這也是有人故意為之。
會是誰呢?蕭琴不敢細想,因為這裡除了師祖之外,不會有外人到來。而被師祖打發出去的金童和銀童,此時早已消失不見。
蕭琴沒有回答馮秀清的問題,而是問道:「師父,那斷石附近可有還能使用的火/藥粉末?如果這些石柱真是火/葯炸下來的,那我們再炸一次,說不定可以把洞口炸開。」
另一側,馮秀清說了句「你們等一下,我去去就來」,便沒了動靜。
蕭琴和千千不知師父去了哪裡,去做什麼,但她們知道,師父來了,他們得救的希望就變大了。
正當她們滿懷希望地等待時,忽聽背後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二人猛然回頭,卻見三個被煙火熏得烏黑的男人狼狽地奔了過來。
大火還在燃燒,而他們兩手空空。去時還算完整的衣服,此時已被燒得七零八落。
「你……你們……」
「沒用的,什麼都沒有……」
江南雁垂頭喪氣地道。
「怎麼會這樣?」
「我們進了兩個道童的房間,但裡面連一床被褥都沒有。我們又去查看那兩口大缸,但裡面連一滴水都沒有。丹房兩側的石台上全都燒著了,那些瓶瓶罐罐一個接著一個地炸碎掉,根本無法靠近。」
南宮乙和游驚魂都垂頭靠在牆壁上,一言不發。很顯然,他們都無計可施了。
蕭琴沒想到他們冒死進入火場,卻是白忙乎一趟,心中無比難過、愧疚。她見三人咳嗽不止,面目難辨,襤褸的袍子下露出黑紅色的肌膚,顯然都被燙傷得不輕。剛剛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破滅了,她轉身衝到石柱前,一邊用力拍打著大石,一邊哭著喊道:「師父!你在哪?救救我們……」
「師父?」江南雁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抓住蕭琴的肩膀問道:「你在叫誰?是馮師姐來了嗎?」
蕭琴連連點頭,「剛剛師父來了,她說外面的大石是被人用火/葯炸下來的。她讓我們在這等她,但好半天都沒動靜……」
江南雁面露喜色,「馮師姐來了!太好了,我們一定會得救的,她一定是去搬救兵了。」
脫力的他倚靠在石壁上,慢慢坐了下來。
此時,眾人除了等待,都不知還能再做些什麼。
大火越燒越近,火苗眼看就要竄進隧道。濃煙早已讓眾人說不出話來,就連一直喃喃念詩的師祖道人也沒了聲音。
蕭琴靠坐在南宮乙身邊,用還算乾淨的袖口為他擦去臉上的黑灰。但乾巴巴的衣袖不僅沒能擦掉,反而將黑痕抹得更加均勻。
南宮乙抓住蕭琴的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卻已無力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呆坐了片刻,馮秀清還是沒有回來。
火已經燒進隧道,好在這段路不算太短,但大火逼近的勢頭肉眼可見。
眾人都坐不住了,千千起身跺腳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真的就沒有一點水可以滅火嗎?」
江南雁靠著牆壁笑了笑,道:「水啊,我這倒是有一點……」
「真的?」
「如果撒泡尿也能滅火的話,我倒是不介意貢獻出來。」
南宮乙也笑道:「那也算上我這份。」
一向不苟言笑的游驚魂居然也笑了。
千千大羞,轉過身道:「那你們走遠點,我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別忘了也把鼻子捂住。」
「哈哈哈……」
一陣乾巴巴的笑聲過後,山洞裡又只剩下大火噼啪燃燒的聲音。
「師父!師父!咳咳……」
蕭琴和千千趴在石柱上再一次向外面大聲呼喊,她們第一次知道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是一種怎樣絕望的感受。
「琴兒姐,我們不會真的被燒死在這裡吧?這種死法也太難看了……嗚嗚……」
千千啜泣不止,她是真的害怕了。
蕭琴又何嘗不是呢?她和南宮乙是來找師祖治眼睛的,又怎會料到有如此遭遇。她轉頭看向南宮乙,卻見他蹲在地上,雙手搖晃著師祖的肩膀,大聲道:「師祖,我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裡,您一定還有辦法的!師祖,您說話呀……」
游驚魂也圍在師祖身邊,抓著師祖的胳膊道:「師祖,就算你想死在這,那死之前你告訴我,當年傷害我娘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你說過你會告訴我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問這個做什麼?」南宮乙對游驚魂的打斷表示不滿。
「就算死,我也要死個明白。」
「你明白了又怎樣?或許你心裡早就清楚,只不過不想承認罷了……」
「你說什麼?!」
游驚魂憤然抓起南宮乙胸前凌亂的衣襟,另一隻手握緊拳頭懸在半空。
蕭琴和千千見二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連忙衝過去將二人拉開。
「還有力氣的話,就去打這石柱啊!」
「放開我!」
「啊,你這麼凶做什麼?」
「轟——」
突然洞外一聲巨響,驚得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一齊向石柱堆看去。
原本紋絲不動的石柱開始有碎石滑落的聲音,雖然只是微微鬆動,卻引得眾人都驚喜地圍了上去。
「琴兒,你們都在洞口嗎?快向後退!」
另一側傳來了馮秀清的聲音。
「在!師父,我們都在!」蕭琴喜極而泣。
千千也連聲大叫:「師父,師父!我們都在洞里,火就快燒過來了……」
「你們全都後退,退得越遠越好,我會用火/葯將石堆炸開。」
眾人雖然不知馮秀清哪裡弄來的火/葯,但都聽從她的指示向後退去。不過留給他們後退的空間並不多,大火離洞口已不到一丈的距離。
南宮乙護住蕭琴,游驚魂護著千千,江南雁也將師父抱離洞口。
「轟——」
「轟——」
「轟——」
接連幾聲巨響,洞口的石柱被炸成石塊,又變成碎石,在嗆人的煙霧中分崩離析,逐漸露出了深邃的暗夜。
煙霧逐漸消散,一個身著白衣的美貌道姑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就好像天庭降臨的觀世音菩薩一般。
侵入山洞的冷風讓眾人精神一振,瞬間有了力氣。儘管被炸飛的碎石讓他們身體各處都有擦傷,但他們顧不得那麼多。南宮乙和蕭琴相互攙扶著跨過一片碎石出了山洞,他們身後,游驚魂抱著千千,江南雁背著師父,趕在大火將他們吞噬之前,逃離了這座駭人的洞窟。
馮秀清帶著眾人奔到山谷中的水池旁,遠望著大火燒到洞口,混著散落四處的火/葯殘渣,燃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巨聲爆炸。
如果再遲片刻,他們恐怕就要與那些炸飛的灰燼作伴了。
眾人癱倒在地,半天都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話。
蕭琴和千千借著池水幫南宮乙和游驚魂清理身上的傷口,江南雁和馮秀清則圍在師父身邊,連聲叫喚。
師祖道人半睜雙眼,仰面望天,臉上露出了一絲安詳的微笑。
「秀清,死前還能再見你一面,上天也算待我不薄。我房中典籍悉數傳你,願你活得長久,多多治病救人。」
「師父……」
「答應為師。」
「是,弟子謹遵師命。」
聽到馮秀清恭敬答應,師祖道人無憾一笑,閉上了眼睛。
「師父?」
「師父……」
江南雁和馮秀清又連叫了幾聲,再也無人應答。
***
在竹里館後院三裡外的一片湖水旁,江南雁和馮秀清為師父立了一座墓碑。
先師追魂道人之墓。
這是南宮乙、蕭琴和千千第一次知道師祖的道號,不禁看向游驚魂。
游驚魂木然的臉上沒有悲傷,沒有怨恨,平靜中透露著一絲無奈。到頭來,他還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如今能回答那個問題的人,除了母親,都已經不在了。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無需再煩惱。
拜過先師,江南雁和馮秀清相視一眼,都在苦澀中尋求到了一絲安慰。
二十四年未見,他們自然有很多話想說,但相對片刻,似乎也沒什麼要緊的話值得道來。
二人年輕時便是這樣,在一起時也沒有太多的言語交流。江南雁可以跟大師姐開玩笑,卻向來很敬重這位二師姐。她身上有一種不容侵犯的凜然之氣,二十多年未曾改變。二人相處最為密切的那段日子,便是馮秀清自創小雲指,與他每日切磋,但他們能聊的話題也僅限於此。他總覺得二師姐有意避開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過於放蕩的性子讓她心中生厭。
在仙樂教的地牢中,當他得知馮秀清救下並收養了自己的女兒,心中一陣寬慰。他也曾想過為何二師姐不將女兒送還和黛蘭,而是親自將她撫養成人。但他不敢多想,他已經對不起一個女人了,又怎敢窺探另一個女人的心思。
所以見到馮秀清后,他只對此事表示了不盡的感謝。
馮秀清也未多做解釋,只是紅了眼圈,輕嘆一笑。
見到二人略顯生疏的重逢,蕭琴有些難過。她曾聽南宮夫人說,師父也喜歡江南雁。或許這份情感隱忍而淡薄,但如今的他們都再無負擔,師父為何還會如此平靜呢?
蕭琴不解,千千更是沒有察覺,她只關心一個問題,問道:「師父是從何處找來的**?」
馮秀清道:「是從兩個道童身上。」
千千道:「道童?難道是金童、銀童?」
馮秀清道:「我不知道他們叫什麼,但我在石柱周圍查看情況時,察覺到對面半山腰有兩個孩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向這邊看來。那時我離開,便是去找他們。兩個孩子雖不會武功,腳下輕功卻很利落,我追了好一會才追上,居然在他們身上發現了好幾包**。我本想質問他們究竟是誰指使的,但他們都是啞巴,說不出話來。我知道你們撐不了多久,沒有跟他們糾纏,拿了**便返回山洞。也不知那兩個孩子去了哪裡。」
千千憤憤地道:「原來是那兩個小混蛋想要把我們困在山洞裡,真是壞死了!」
眾人都沒有多言,大家心裡都清楚,如果沒有師祖道人的命令,兩個道童又怎敢那樣做呢?但他們不願多想,寧願把這件事當做是兩個孩子的膽大妄為、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