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市
正要說些什麼，忽然一陣淡紅色的霧氣升起，快船駛入霧中失卻了方向。
「這是什麼東西？」渚蓮心生警覺，但是已經遲了，迷迷糊糊之間只覺得一陣香風入鼻，饒是他經受過典機處的抗毒訓練體質異於常人也不由頭疼欲裂，一時間分不清東西。「小心。」虎奴臉色一變，來不及為渚蓮度氣救治，一道凌厲劍光已經貫穿了薄霧對著他刺來。
「好鼠輩，可敢一亮名號？」虎奴一邊閉氣一邊躲避劍光，實在是狼狽到了極點，他縱橫中原武林數十年還未吃過這樣大的虧。「叫你知道也無妨，爺爺乃是玄心聖教門下右護法，重生之後可要記得爺爺的好處！」遠處緩緩傳來一縷鬼魂般的囈語，顯然是有人憑著高強的內力逼出來的假聲。
虎奴冷笑一聲，身形展開剩下的劍光盡數從容避開，霧中那人沒料到虎奴藏了後手不由一驚：「你能躲的過我的劍光？」虎奴手掌一舉，對著聲音來處就是一道劈風掌力：「你能看得到我的招式？」
掌風破空，划入淡紅色薄霧之中，隱藏在霧中那人忽然沒了聲音，也不知是否有被虎奴的掌風擊傷。「奇怪，這是冰江之上，又怎麼會有人躲在霧中侵襲？」逼退來犯之敵，虎奴方才一驚，他們此刻的快船位於冰江中央四處都是冰冷刺骨的寒江，哪裡會有人可以靠的近？
沒來及多想，只覺腦後一道勁風刮過，虎奴心知不妙咬緊牙關一個縱身跳下了冰江寒水之中。「阿彌陀佛。」船上襲擊虎奴的那人顯出面貌，竟是滅佛生，行走於迷霧之中恍若不覺，半點也沒有被迷霧影響。
也不知睡了多久，船身忽然猛烈搖晃起來，渚蓮一個激靈立刻跳了起來。「啊，這是怎麼回事？」渚蓮的身體已經由甲板被移到了船艙之中，低頭查看自己隨身的物品，也是被人翻了個遍。心中一慌，渚蓮急忙摸向後背的聖旨，所幸沒有被人竊去才放下心來。
已經是接近了天亮，船老大和艙內眾客也都逐漸清醒過來，卻給人難以言語的不協調，好像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渚蓮留神回思，才記起似乎就在隱約之間虎三哥曾經和未知敵人動上了手，而且還跳入了冰江之中。
急忙跑上甲板，此刻早已天光破曉，昨夜的淡紅色迷霧似乎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樣。站在甲板上，渚蓮幾乎說不出話來，這實在是太過詭異了，快船已經靠岸，但並不是之前預計好的下一個渡口，而是一片從沒有聽聞過的冰上集鎮。
船老大跟在渚蓮的身後上了甲板，看到眼前的驚人場景突然雙膝一軟半跪了下來。「這裡是哪裡？」渚蓮知道自己對極北之地的了解還是太少，與其自己苦思冥想不如開口問一問這船老大。
冰江艄公在這極北之地也小有名氣，除了不度窮神的稱號之外也是極北出了名的膽大之人，現在在這由堅冰組成的集鎮面前卻是慫到了極點。這裡的所有屋子都是由千載寒冰製成，渚蓮遠遠的站在船上也可以感覺到那刺骨的寒意。
冰江艄公趴在船板上，牙關打顫：「這，這裡是，極北鬼市，這裡的人都是天上的鬼神啊。」
渚蓮皺眉，追問道：「嘿，這世界哪來的鬼神，渚蓮倒要一見。」
冰江艄公的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道：「哈哈，我早就該想到的，那個該死的和尚和大漢都是災星啊。一定是他們施了妖法才把我的船給引到這裡的。」莫名的怒火燃起，冰江艄公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下子跳起來，衝進艙內就要找滅佛生和虎奴算賬。
握著拳頭衝進艙內，卻發現眾商客都圍在一起，冰江艄公無名火起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熟客了，一把推開眾人擠了進去。渚蓮跟在他的身後看去，卻是兩具死屍，正是那兩名佩劍的儒生，這裡留下的只是他們的屍體真身現在恐怕已經是重生回了中原吧。
渚蓮臉色肅穆，伸指探在兩名儒生頸部，是昨夜死亡的，但是死亡的時間竟是他們二人參與談話之前。冰江艄公暴跳如雷，他找遍了整個船艙也找不見虎奴和那個和尚，提著一對拳頭在艙內來回走動，冰江艄公急的頭上冒汗，身為極北之地的居民他當然知曉極北鬼市的恐怖，從來也沒有人活著離開過這裡，唯一一點有用的信息還都是重生的同行帶回聚居點的。
渚蓮只感覺脊背發寒，若是這兩個儒生在吃飯之前便已經死亡，那麼參與艙內交談的難道是鬼魂不成？眾客商已經和船老大商量起來，沒有人願意在這詭異的地方多待一刻，迫不及待的催促船老大揚帆起航。
冰江艄公卻是趴在甲板之上，帶著奇異古怪的笑容格格笑道：「沒有用的，來到鬼市的船就沒有再出去過的，等待我們這些人的命運只有重生啊。」有商客不相信，把船老大拖起來道：「你看看你這大船，可是你一幾十年的積蓄啊，你難道捨得把它葬身於此？」
冰江艄公一把拍開商客的手，垂淚道：「我又何嘗不知道，只不過來到這極北鬼市的人除了重生，就沒有別的離開途徑了。」渚蓮站起來，不是他不相信冰江艄公的形容，只是豹奴下落不明，現在虎奴又不知生死存亡，他一定要下船去那冰上集鎮看一看。
艙中最為穩定的還是年老的客商，一把拉住渚蓮：「小哥兒，聽我一句勸，這裡不是善地還是和我們一起離開吧。」渚蓮一笑，他當然知道，只是他實在不放心虎奴的安危：「沒關係，我一來不通武功，二來也沒帶什麼貴重的物品。這趟來極北本就是為了找人，說不定可以在這冰上集鎮里尋到線索呢。」
「唉。」年老客商看渚蓮一臉堅定，也知道勸不住他，只得轉頭招呼起眾客一起把船帆架了起來。撥給了渚蓮一部分食物，等他下了船，那年老商客一聲吆喝，快船就已經帶著冰江艄公和一行商客離開了岸邊。
渚蓮沒有走遠，只是站在岸邊目送快船離去，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不對的地方。快船如箭般的衝刺出去，可見一行客商實在是怕了這險地。可是，情況真的只是這麼簡單么，連冰江艄公也無力離開的鬼市怎可能輕易被這些商客安全逃脫？
果然，只聽得一聲響雷，冰江猛然翻起怒濤，快船在極北的眾多船隻中已經是頂頂的堅固了，可是在這自然天威之前卻如同小孩兒的玩具一樣，被轟擊了個粉碎一股浪濤拍過就再也看不見蹤影。
「啊，陣法！」靈光閃過，渚蓮忽然記起來這些冰川的排列陣勢竟是暗合九宮八卦，顯然是有大神通的人利用這裡的巨大冰川組成了一個陣圖。不由咂舌，這陣圖在渚蓮看來也並不是太過難解，只是之前沒有料到竟會有人用這般大的手筆，可以連自然界的巨大冰川也給把玩自如。
渚蓮壯起膽子，他沒有退路，只有往集鎮里走去，看看這裡聚集的究竟是人還是鬼，在很多情況下其實鬼比人要善良的多。冰，晶瑩剔透，在朝霞的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異光，像極了神話傳說里龍王爺所住的琉璃水晶宮。
走近集鎮，這裡來來往往的過客眾多，只一眼渚蓮便已安下心來，這裡的人雖然都戴著鬼怪面具但絕對不是異類，否則的話他們何必在腰間佩戴兵刃？鬼，是不會需要刀劍這種武器的；除了人類，渚蓮還沒聽說過有其它種類的動物會使用兵器來殺傷同類的。
沒有魯莽的走進集鎮，渚蓮只是躲在鎮外觀察著這些江湖來客，沒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渚蓮雖然不通內力但不代表他看不出來這裡的人個個都是有了根基的江湖高手，甚至於僅僅在渚蓮觀察的人當中就已經有兩、三名不遜色於典機處最強的高手了。
是什麼人，竟在這荒無人煙的極北之地聚攏了如此大的力量？這裡的鬼市會有主人嗎？渚蓮的耐心一向都很好，作為一等點星使，在過去為朝廷出的任務中，早已鍛鍊出了他過人的機警和耐力。
日出日落，餓了就吃一點乾糧，渴了就化些冰水，渚蓮不眠不休已經在鎮外卧了兩天有餘。這集鎮確實古怪，沒有人守門，但是來客卻自覺地在鎮口處戴上面具似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真實身份，而且這些天來進入集鎮的至少有一百位以上的武功好手，可這鎮子卻只進不出，至今也沒有看到有人出來過，著實奇怪。
或者說，這鬼市本身就已經是奇怪透頂了。在確認了沒有危險，渚蓮從藏身之地跳起，在鎮外已經收集不到更多的情報了，他準備要進入集鎮看一看，這麼多的極北江湖好手聚集，說不定便有人知曉靈柩道君的隱居之所在。還有，虎奴在迷霧中跳船，順著水流也應該會飄到這冰川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