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詭遇1
「哼!」
大頭將頭重重地撇到一側,以表示他對這一切的不屑一顧。
「大頭。咱們已經在這裡被困了十來個年頭了,你知道為什麼咱們一直都突圍不出去嗎?」
魁煞面對微笑,望著大頭的側臉。明亮的光線里,他臉上的笑容也被放大得異常耀眼。
「不知道!」
大頭冷冷地回答。黑修在的時候,他只管服從命令,至於其他的問題,他很少主動去思考。
「因為,」魁煞似乎在故意賣關子,他深深望了大頭一眼,接著說,「因為,咱們總是在這裡自相殘殺,而敵人又很強悍,所以咱們就一直......」
「你知道『咱們』的敵人是誰嗎?」
大頭忽然回過頭了,故意將「咱們」兩個字說得很重。顯然他很不屑於魁煞為伍。
「呃......」
魁煞竟被大頭的問題問愣住了,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回答。
「連敵人是誰,是人是神還是妖怪,都不知道,又怎麼突圍出去?又談什麼聯手?」
亮如白晝的光線里,大頭猛地將整個身軀扭過來,逼視著臉色驚慌的魁煞。
「誰說我不知道!」突然,魁煞不甘示弱地回嚷了一句,「將咱們掠到這裡的那個老頭,就是咱們的共同敵人!」
地道里。
風中行微微怔了怔。
「猴子,聽見沒?我估計他們口中所說的敵人,就是那個老頭。」
「十之**是。」
猴子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回答,大師就插嘴說。然後,他又匆匆閉上了嘴巴,因為他已經看到了猴子薄怒的眼神。在猴子面前,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覺得自己做什麼事情都有些理虧。其實,這很普通的場景,已經頻頻出現在他和猴子之間了。凡是有猴子在的地方,他一般情況下都是聽猴子的。所以,久而久之,他依賴的心理也就越來越嚴重。而猴子,也習慣了自己去說最有影響力的話。
慣性,有時候真的很可怕。平常,他也許只是彼此間默契的約定,然而,一旦情況發生了改動,那麼,所有平靜海面下覆蓋著的暗流,便會瞬間摧混整個和平的世界。
「猴子。」
風中行輕喚。
「呃,怎麼了?」
猴子的眼神收了回來。然後,他疑惑地望著風中行。
「猴子,我給你提幾點建議,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風中行的頭悄悄地低了下去。因為,他很少對猴子的言語有過批判言行。然而,近來,不知道是因為他突然長大了,還是因為他的洞察力敏銳了,他總是覺得猴子平常一些極其普通的言語和動作對朋友的尊嚴有著致命的隱患。
「嘿嘿。」覺察出風中行的窘迫,猴子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的笑容如同微風一般飄忽,「行,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咱們之間,不需要避嫌。」
「猴子,」風中行慢慢抬起頭,靜靜凝視著猴子,眼珠透明淡定,「我想說的是,你以後要再開過多的玩笑,和做一些對朋友容易造成輕微傷害的動作。比如你剛才對大師......」他的聲音里透露出一些細小的顫抖,很不自然。但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已經是完全地表露無疑。
猴子微怔。
他明白風中行言語里的意思。然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假裝出一副陷入深思的樣子。其實,他只是在悄悄掩飾自己的窘態。風中行提的建議,他也覺得很是在理。可是,礙於大師的面子,他實在是不好意思道歉。畢竟,這在他而言,是件很尷尬的事情。
「行,沒事的。」突然,大師緩聲說,「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猴子平時的舉動都是無心的。咱們只要不往心裡去就是了。」大師臉上的笑容單純而寬容。
風中行錯愕。然後,他的心頭,似乎緩緩流過一股溫暖。大師所說的話,雖然在理,可是言語里透露出的真誠和寬容,卻足以令所有人感動。
「對不起,大師。」
猴子的聲音很低很低,彷彿要被外邊的爭吵淹沒掉了。然而,風中行和大師還是聽見了,他們驚怔地望向猴子,眼眸中的震驚在寂靜的地道里閃出耀眼的光芒。
然後,他們彼此相視著,很久很久,都沒有再說話。只是,真摯的友誼在地道的空隙里,緩緩流淌成一條小溪。透明而歡快。
屋子裡。
「哈哈!」大頭仰頭大笑了一聲,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魁煞,你說的那個,根本像完全沒說一樣!我們的敵人,當然是那個將我們掠來的老頭!」他的聲音果斷而高亢。
他的身後,所有的人都大笑了起來。笑容輕蔑。
「這不就對了嘛!」
魁煞拊掌贊同。
大頭微微怔了怔。
然後,他收起了輕狂的笑聲,眼神收緊,定定地望向魁煞。
「什麼意思?」
他凝聲問。他的心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嘿嘿。」魁煞撇過頭,奸笑兩聲。然後,當他再次迴轉過頭的時候,他的眼底,似乎多了一種明亮的銳光,「大頭,你覺得那個老頭的武*怎麼樣?」
大頭的身軀僵住。
「深不可測!」
他說的是實話。當年,老頭憑一人之力,就能夠將他們紛紛掠到這裡來。可想而知,他的武藝,肯定天下少有。
「怎麼,你怕了?」
魁煞將頭湊到大頭的面前,笑著問。
大頭微怔。此刻,他和魁煞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彷彿可以看清對方臉上的毛孔了。
「怕?有什麼好怕的!?」
大頭的心沒來由地滯了一下。然後,他撇過頭,斜睨著魁煞,語氣冰冷。
「不怕就好。」魁煞做了個深呼吸,接著說,「我說的聯手呢.....」
「只限於暫時聯手。等咱們成*突圍出去,然後我們再找到了主人,我們將會再是勢不兩立的仇家!」
大頭冷冷打斷了魁煞的話。他時刻提防著魁煞,不想和他這種奸詐無比的人有太過頻繁或者親密的來往。
地道里。
「這個大頭好象很沉的3住氣的樣子。」
大師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外界的境況,頭也不回地說。
「那......恩。我覺得也是這樣。」
猴子終於強忍住了隨口的輕狂,聲音低沉。
屋子內。對話依然有條不紊地繼續著。
「好好好!」魁煞連連舉手,表示贊同。然後,他接著說,聲音緩慢,彷彿怕漏掉一個字,「一會,你從這個屋子裡往外沖。而我,則帶著我的兄弟們從那個屋子裡往外沖。咱們就給這個神秘老頭來個左右夾擊。」他用手連連指了指對面的屋子,而大頭則表示會意地點了點頭。
「好戲要開演了。」
地道了,風中行低聲說。
大師和猴子同時點點頭。然後,他們慢慢趴下身軀,躲過巡視環境的眾人。
忽然,一直壓在他們頭上的蓋子沉了下去,最終完全掩合。
風中行暗驚。
他猛地抬起頭。
視野里,他們頭頂上的木蓋,也就是地道的入口,緩緩地閉上了。頓時,外界明亮的光線似乎也和他們拉開了距離,直至消失。
猴子的雙臂瞬間向上揮去。
沒有聲音。他揮出的掌風如同擊在厚厚的海綿上一般,消失不見。
大師和風中行也連連出擊,然而,他們都失敗了。
屋子裡。
「魁煞,你敢保證,等咱們一同躍到院子里的時候,那個老頭就會出來嗎?而且,他會像木偶一樣,無巧不巧,正現身在咱們的正中間。」
充足的光線亮如白晝,大頭疑惑地問向魁煞。這樣的事情,感覺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就算說得再合乎情理,可也會必然有著許多難以令人置信的漏洞。
「放心!」魁煞拍了拍大頭的肩膀,笑著說,「記住,一會,看我手勢!」
「恩。」
大頭茫然地點了點頭。雖然,他的心裡,疑慮重重。可是,如果想要逃離這個牢獄,想要再見到他們的主人,他只能夠選擇一試。他相信,無頭蒼蠅,即便是在瘋狂亂撞的情況下,也許真會有什麼意外的發現。
魁煞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他迴轉過身軀,略一招手,便有一個面容猙獰的人走到他的近前。
「大哥,什麼事?」
「吩咐下去,全部向對面的屋子轉移!」
魁煞冷聲命令。
「是!」
那個面容猙獰的人低著頭,退了下去。
然後,魁煞當先一人從緊連著的屋子裡向正對面饒去。他是個孤僻高傲的人,所以,儘管他已經有了很多的部下,但當他認為某些事情必須去做的時候,他還是會去打頭陣。他能夠有今天這樣的霸業,一半是因為他的武*,一半便是因為他的威信。可是,有的時候,他又不得不承認,從領導者的身份出發來審視他自己,他是不太合格的。他的管理多少有些盲目化。
大頭微微搖了搖頭。他心存僥倖地想,希望他的決定是正確的。然後,他呆立在屋子的最中央,呆立在人群前,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呆。
屋子的天花板,是美麗繁重的花紋。虎豹色。
「眾人聽令!」
突然,他大喝一聲。
他的身後,眾人紛紛凝神佇立。
「一會,看到我揮沖的手勢,大家一起向屋外衝擊!」耀眼的光線里,他緩緩迴轉過身軀,望定眾人,聲音冰冷,「現在,請時刻做好攻擊的準備!」
「是!」
眾人的聲音彙集成一片澎湃的浪潮。
院子里,濃深的黑暗。屋裡,光線亮若白晝。彷彿這個巨大的宮殿,是一個機關重重的幻堡。
地道里。
光線暈暗。
風中行,猴子和大師相互攙扶著走在冰冷的台階上。台階曲折盤沿而下,沒有人知道它會延伸到哪裡。但是,此刻的三人,已經失去了任何方向,也只好一步步向下走去。每個人的心中,都瀰漫著愈來愈深的驚恐。然而,當他們的手臂相互攙扶著的時候,他們的血液,似乎又變得異常溫暖。
外界的聲音,他們再也聽不到了。
那個木蓋,阻住了他們於外界的聯繫,也割殺了他們多欲的心。現在,他們只想找到一個出口,逃離出去。
黑暗的地道,盤曲的台階,沉靜的空隙。這一切,就彷彿是惡魔的善意引導。他們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出上一步,卻未必能夠安安慰穩地邁出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