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了工資

精神、思想、慾望——情感的魔神正是我所侍奉的女神。

儘管我不贊同身心二元論，但是我也知道精神和思維能夠帶來身體機能的改變。例如「火場怪力」、「挑戰者」之類的buff技能，就能在滿足特定條件下提升攻擊力。

當然我說的不是怪物獵人，而是我現在的狀況。

當女神用她小小的伎倆幫你調整精神狀態后，你會發現世界呈現了另一番模樣。

緩緩旋轉的巨大炮彈，彈頭前展開的一層傘狀空氣波，螺旋的氣流在彈尾留下一串飄帶般的軌跡。

彈頭沒入地面，在身旁膨脹出如氣泡般的火焰。

破片、烈焰、衝擊波，柔弱的光線被肆意擺弄，世界瞬間變得如漣漪中的倒影般旖旎多彩。

我慢慢的從火焰膨脹的邊緣走出，伸手在褲兜里拿出絞成一團的耳機。

把耳機線理清后，塞進耳中。習慣性的掏出手機。

——靠，手機不在身上。

劇烈的爆炸聲隨即傳入耳中。

「子彈時間」，許多遊戲里都有的概念，賦予角色超人的反應力，能在瞬間放慢周圍的速度，給與操控者足夠的時間做出應對。

女神賦予我的，則是在此基礎上更快的行動能力。

「快銀時間」？沒到那種程度。我的思維不快只是精神亢奮，也沒有快速移動的能力，只是比一般狀態快了那麼一點點，頂多算是快速抖動的能力。

靠著這樣的能力，能勉強壓住牛頓的棺材板，僅憑雙腳沿著牆壁一路抖動到天花板，再一腳踹破斥能護罩，抖動到斗獸場正廳。

正對著觀眾席的二層是一面玻璃牆，透過玻璃牆能看見禿頭男克雷伯先生正一臉驚恐的從座椅上起身。

我大概清楚他眼中的我現在是何種模樣，差不多就是網速不好時來回跳幀各種瞬移的高ping戰士。在他眼中我大概上一幀還在斥能護罩的破洞上仰望他，下一秒就已經撞開玻璃來到了他面前。

他驚恐的喊著什麼，周圍的手下才回過神的緩慢抬起槍。

我的手已經接近到他泛著油光的禿頭，抓著他的頭拍向地面一切就能結束。

血的亢奮只有血能平息。

一塊憑空出現的黑色屏障擋住了我的手。

光滑屏障上躍起的魔力將手彈了回來。

——「方舟教派」的次空間魔法盾。

就像在馬上迎來大結局時，屏幕中央突然跳出彈窗廣告一樣，興緻立馬降低一半。

然後這「彈窗廣告」還越來越多，完全擋住了禿頭的夜總會老闆。

這種情況該怎麼辦，一個個點右上角的關閉？

當然是把整個網站給揚了！

「龍血之氣」沉入腳下，滲透到房間的地板、牆壁中。雖然我不會什麼空間魔法，但至少這個規模的「空間」，我還是有能力支配。

先讓二樓變成一樓吧。

輕輕跺腳。支撐崩塌，整個房間整齊下陷。

猛烈的墜落後，吊頂垮塌，碎石砂礫淹沒了房間。

慢動作的塵埃落定，魔法盾停留在半空，禿頭老闆伏倒在我腳邊，旁邊是一整塊掉落的天花板。

我抬起腳。一個穿著鑲有金邊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現在我身側，抓住我沒有知覺的左臂。

「雷霆，你沒有神佑斗篷，神佑狀態不可能持續太久。放過他，我不殺你。」

「方舟教派的執行者？」我盯著斗篷下的陰影，開口問道，「現在的時間是幾點？」

對方的魔法抑制了神的加護，能做到這點就說明至少憑藉現在的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

時間重新恢復正常流動，滿地痛苦的呻吟充斥著空間。

執行者沒有回答我，只是保持著抓著我手臂的姿勢。不考慮這滿地狼藉的狀況，我會認為他的動作有點基佬嫌疑。

就在下一刻，頭頂上，爆炸聲響起，地板震動，又一層砂礫從上層的天花板灑落。

「已經到時候了啊，我的援軍挺準時的。」隨著來自上層接二連三的猛烈爆炸，我向籠罩在斗篷下的執行者挑挑眉，「你知道我的上司是誰吧？你覺得自己有能力在西莉亞來之前殺了我？」

斗篷下漆黑的陰影看不出情緒，當然我也沒想過等他回復。

又一道爆炸響起的同時，我踢起落在腳邊的石塊。石塊如子彈般穿過禿頭中年的頭顱，帶出一道紅白混合的血漿。

執行者憤怒的視線彷彿刺穿了斗篷，我回過頭向他炫耀的笑了笑。

「現在選擇很簡單了吧？我相信你想保護的也只是他口中的情報，恰好我只是想殺掉他，其實我們沒有相互敵對的理由。倒是有一點比較麻煩，就算是我也不是可以隨意殺人的，一會兒西莉亞來了我要編個怎樣的理由才好呢？要不就說是方舟教派的執行者滅口的吧，反正你們背黑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怎麼辦，你是要留下來解釋呢，還是意氣用事的和我較量一番，還是說不在我這裡浪費時間，而是收拾你們留在這裡的罪證夾起尾巴逃跑？」

左手被放開，執行者退後一步，似乎又躲在斗篷的陰影下盯了我一眼，隨後消失在魔法的掩護中。

確認對方的氣息完全消失后，我鬆了口氣。

實際上他再堅持一兩秒我就要趴下求饒了。沒辦法，沒有神佑斗篷的保護，開啟神佑狀態必須耗費大量鬥氣用來保護身體，否則人還沒動起來自己就先散架了。要是鬥氣槽有顯示，剛才這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已經讓我的鬥氣接近底線了。

周圍是從廢墟下艱難爬出，向外逃竄的黑幫打手，不遠處則是這次目標「克雷伯」的屍體。

任務失敗，當然這不是我的錯。

對著屍體禮貌的豎起中指，並對其不幸遭遇表示同情。

「看不起我的紅頭髮？死八婆，去死吧！」

好像搞錯了性別？

沒事，小問題。我當然不可能遷怒於誰，更不會把另一個世界的怨氣帶到異世界。

拔下一個打手屍體上的西服外套，搭在身上。外套口袋剛好有香煙和打火機。

用右手為自己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嘰嘰嘰！」

機靈鼠小弟不知從哪兒跳到了我的肩上。

「做得不錯，引爆時間卡得正好。」我用手指撓著它毛茸茸的下巴，「你們也要引以為戒哦。要搞什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實驗，記得防範老鼠，尤其是腦袋夠聰明會點炸彈的老鼠。」

「嘰嘰！」

「居然已經在搞了？那你們別把什麼洗衣粉放工廠里，我可是世界警察，說不定哪天就調查到你們家來了。」

「嘰？」

「不懂這其中的聯繫？其實我也不懂。算了，先帶你去吃慶功宴。」

*

正如西莉亞隨時都能找到我一樣，我也能很容易的找到西莉亞。

借著大型商場明亮的燈光，我在一個店面的窗玻璃前整理儀容。這邊的世界和地球的時間向來是各走各的互不干涉，儘管都是24小時制，這邊的世界現在才夜晚10點。

作為小鎮的中心商場，此時的人流量依舊不少。證據就是，我才在這裡站了幾分鐘就有不少客人拉著安保人員來驅趕我了。話說還有人給了我幾塊硬幣，這些人知道我才去懲奸除惡了嗎？

人流聚集的地方，黑幫和警察也不好對教會的神官下手，西莉亞帶著高中生躲到這裡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剛想著這樣的事，一高一矮的兩個影子就浮現在窗玻璃上。

「嗚哇，你是哪來的難民嗎？」

換了身白色半袖衫和紅色格子短裙，高中生提著幾個口袋跑到我的身邊，盯著我左看右看，然後——

「給。」

遞來一個空的塑料瓶。

「才不要啊！我不是收破爛的！」不要看見灰頭土臉衣服破破爛爛的就認為是拾荒者，也有可能是才執行完任務的聖騎士。

我確實找她要過塑料瓶？抱歉，這段記憶我已經刪除了。

「你給這傢伙買的衣服？」稍微打量了穿著新衣服的西西，腦袋裡冒出「從校服中解放出來的女高中生真是厲害啊」、「**還是那麼令人生厭啊」的想法，我看向西莉亞，「沒想到西莉亞大人也有這麼大方的一面。」

「提前預支的你的工資。」相貌平平的神官笑著說道。

「不過，」西莉亞的微笑收斂了一些，「看起來像任務失敗了的樣子。克雷伯死了嗎？」

「『方舟教派』的執行者來搗亂，迫於無奈。」

「是嗎？雷霆大人的『迫於無奈』總覺得讓人難以信服。」

「先不說這些了，找個地方吃東西吧。我答應這傢伙帶它吃大餐的。」我抬起手，灰毛的格雷鼠從外套袖子里鑽出來。

「嘰嘰嘰！」

「這是什麼？倉鼠嗎？小小的，好可愛的樣子。」西西湊到我攤開的手掌前，好奇的盯著格雷鼠。

腦袋後用紅色絲帶綁著的頭髮像狗尾巴一樣甩來甩去。

「要摸摸看嗎？」

「不、不咬人吧？」西西小心的向我詢問。

「我應該找一隻會咬人的。」

「唔。」

西西瞪了我一眼，然後躡手躡腳的把格雷鼠抓到自己手上。

趁著高中生和老鼠玩到了一塊，我走到西莉亞身邊。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體內的『龍血之氣』差不多快要耗盡，這次的任務我確實儘力了，任務報告我之後會寫一份非常詳盡的交給你。然後我在那邊的生活稍微遇到一點困難，所以......」

雖然我的態度不卑不亢，但是我只是想說「一定不要扣我工資」。

「我當然明白，雷霆大人。畢竟這次發生了一些意外。」西莉亞的目光落在逗弄格雷鼠的高中生身上，「工資的事情我會在看了報告后再做定奪，不過西西大人的事情，雷霆大人想要怎麼做？這件事應該當成我們兩人的秘密，還是讓我盡自己本職的向教會報告？」

從高中生身上移開，西莉亞的目光看向別處，我卻覺得她似是在窺視我的內心。西西提著格雷鼠的尾巴，騷弄著它的下腹，我清楚的聽到伴著少女無邪的笑聲是鼠小弟聲嘶力竭的嚎叫。

這個世界意味著什麼？

【我們都已經放棄你了。】

我真的要把一個和曾經的自己同樣年歲的少女牽扯進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把我體會過的痛苦再讓她體驗一遍？

「為什麼要問我？」我看向身邊的神官，「該不是你對我有什麼負罪感吧？」

「雷霆大人，」西莉亞微微偏頭看向我，「這個世界是你的另一個包袱嗎？」

事到如今還來問這種問題？答案早就已經知道了吧？

「當然不是，我在這裡可夠high了。」

「是嗎？」西莉亞微微一笑，「那麼這次任務也是因為雷霆大人......」

「請您大發慈悲放過我可憐的工資吧！」

「之前好像聽到很嚴重的爆炸聲，該不會某些可以作為證據的東西被.......」

「啊啊啊，西莉亞大人！我的手、我的手沒有知覺了！我要申請工傷，要評傷殘等級！」

在我大喊大叫打斷神官的判決時，高中女生同樣大喊大叫的向我跑來。

「雷雷，倉鼠它，好像不行了！」

西西把眯著眼睛身體抽搐的格雷鼠捧到我面前。

「怎麼辦啊？」

「嘰、嘰嘰......」

翻譯一下這傢伙有氣無力的話：女孩子的手又軟又滑，比聖騎士大人的手還要舒服。

如此一來就很容易理解為什麼它會眯著眼睛，趴在高中生手指間不斷抽動。

是啊，世上有很多看似辛苦的傢伙，實際都樂在其中。

「它也是high得不行。」

西西疑惑的看著我，不過下一秒疑惑就解除。

「嘰——」一股冒著熱氣的黃色液體在西西手中漫開。

「呀！」

鼠小弟被拍到了地上。

西西一臉要哭的表情甩掉手上的老鼠尿。

幹得好，總算讓這傢伙吃癟了——我暗自對鼠小弟豎起大拇指。

等等，有什麼東西在揉我的小腹，暖暖的。

我向下看去。

女高中生的手原來這麼舒服嗎？不對吧——

「用我的襯衫擦老鼠尿嗎？你還真的幹得出來啊......」

我捏住西西如胖丁般肉乎乎的臉，開始向兩邊拉扯。

「你知道這花了我多少錢嗎？你知道這是我第幾次穿嗎？今天才是第一次！我今天頭一次穿正裝，你對得起這樣一個男人的覺悟嗎？」

「痛、痛！」

高中生居然掐著我的肚子開始反擊。

看來必須要教會這傢伙尊敬長輩了。來試試看是17歲的臉皮厚，還是27歲的小肚子脂肪厚。

「雷霆大人這個樣子，」西莉亞在一旁露出很容易把她誤會成美少女的溫柔笑容，「已經好幾年沒見到了。」

「啊？我的什麼樣子？我和小屁孩打架的......」

「有破綻！」

「嘶——別掐這裡混蛋！男人的腰子可是很敏感的啊！」

「希望這次的意外能為雷霆大人的生活帶來轉變吧。」西莉亞淡然的說完后，撩起耳邊的藍色長發，眯著眼綻放微笑，「去吃那100金幣的冰淇淋怎麼樣？我可以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