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多情卻被無情惱(八)

(一百零九)多情卻被無情惱(八)

午膳時間剛過,江邵樂便派下人到石府迎接江子萱回家,剛巧石尉寒不在府里,江子萱等候片刻不見他回來,下人又接連催了幾次,她無奈之下只能離開,心裡生出失落感。

隨即又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化著實好笑,他是豪情萬丈的大丈夫,又不是只知道卿卿我我的小女子,哪裡能夠時時刻刻陪在她的身邊?

她好笑的自嘲一下,掀開馬車帘子,見到車裡的人,動作瞬間僵硬。公子岩著一身白衣、頭頂紫金冠,正襟端坐在裡面,一雙眼中盈滿笑意,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江子萱心念轉動,難怪她的兄長不親自來迎接她,原來是公子岩安排好了一切!也不知道,兄長這些天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公子岩的模樣似乎很開心,開口寒暄道:「三娘,好久不見,身體可好些了?我幾次欲探望你,可惜石府院門門檻太高,我堂堂天潢貴胄竟然不得其門而入,只能按捺著焦急的心情,等到了今日。」

她微滯之後,露出敷衍笑容,忽視他後面的嘲諷話語,答:「多謝公子記掛,小女已經無礙。」

說著,她專門挑選了靠近車門的位置坐下,也是整個馬車裡離公子岩最遠的地方。

公子岩將她故顯疏離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倒也不生氣,吩咐車夫上路。

江子萱眼觀鼻、鼻觀心,只希望快些到達江家。可是馬車行了片刻,她終於察覺方向不對,忙掀開車帘子探頭望去,頓時大驚失色,馬車竟然不是趕往江家,若是她沒有看錯,該是前往皇宮。

心念一轉,她看向公子岩,勉強笑道:「公子可是急著回宮?那小女子便不打擾了,公子將我放在路邊即可。」

公子岩不答她的話,聲音極為溫柔的說道:「三娘可知道?你父親已經將販賣糧草給胡人的事情全部招了。從頭到尾不止是他一人的主意,江家上下都有參與,包括你的兄長!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將他也抓起來?畢竟通敵是誅九族的大罪,我生為太子,實在不能包庇他。便是連你,似乎也要受到牽連!」

江子萱心裡一緊,警惕看向他,猜不透他說這些話的意思,難道是又要威脅她去做什麼事情不成?

不及多想,她已經開了口,答:「公子,我兄長一向仁厚,斷不會參與此事,至於我,早已經脫離了江家,還請公子高抬貴手。」

「叫我高抬貴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從來都不做對自己無利的事情,我若是稱了你的心,又有什麼好處呢?」

江子萱暗自咬牙,思忖再三,答道:「公子,三娘儘管失了右手,可左手還能勉強握筆,療傷這些日子更是不敢懈怠,一直在回想老師手札里所記載的東西,公子若是不嫌棄,三娘願意為公子一一繪製出來。」

「丘公的山川圖嗎?我確實很想要……」

不等江子萱鬆口氣,又聽他補充說道:「可是那東西,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得到的,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派上用場的。我這個人沒有耐心,等不得。我能立時答應三娘的要求,相對的,我要的好處,也應該立即得到才是!」

對面的男人,笑得一臉的溫和無害,其實深不可捉摸,最懂得算計和暗害。江子萱想到兄長那憔悴的神情,無聲嘆了一口氣,道:「恕三娘愚鈍,參不透公子的意思,公子想要什麼,但請明說吧!」

「三娘倒也是爽快的人,既然如此,我就直說好了!我要的……是你!」

江子萱的手下意識握緊,想到石尉寒的叮囑,在他沒有解決江家的麻煩之前,她需盡量與公子岩周旋,拖延時間。遂,她笑道:「公子不是已經向三娘的兄長提過婚嫁之事嗎?既然兄長答應了,三娘自然無話可說!只是現下年關將近,不宜婚嫁,需等到開春后最為適合,公子……」

不等江子萱說完,公子岩已經打斷了她的話,低聲道:「三娘所說確實有理,可我偏生是個急性子!而且三娘才情滿天下,縱使是謝家三郎那樣出了名的風流男子也是望之不得,莫說是區區不才……叫我等到開春再談婚嫁的事情,我如何能等得?」

「你、你的意思是……」

「若是我得了三娘的人,三娘自然不會再被其他人奪了去,我便也能安心再等上幾月!」

「你……」江子萱雙眼圓睜,想不到他會說出如此的話,氣得胸脯幾個起伏,若不是想到他手裡握著江家的把柄,早就出言教訓他了!

公子岩笑容依舊,好似沒有看到江子萱鄙夷的眼神,道:「三娘性高潔,定是嫌我說話粗鄙,可偏生我皇族人生性不羈,不在乎名譽之事,只在乎實在的東西。對我來說,得到三娘的身體,比得到三娘的奉承更加實在!」

江子萱身體綳直,明明憤怒異常,卻不能發作。

公子岩話畢,徑直起身坐到她身邊,伸手一下將她摟住。這一下,江子萱再也忍耐不住,用力掙扎,卻被他一把按住。

「三娘,你若是不想看著你父親人頭落地,就老實些!」

聞言,她滿腔的激憤只剩下無奈的悲哀,她對江閔多有不滿,可是不代表她真能看著他遭到毒手。血濃於水,那畢竟是對她有生育之恩的父親!

公子岩說著,一把鉗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他,嘟起了嘴巴,頗有幾分不滿的味道,幽幽道:「三娘,我平時對你親厚,你是不是因此就以為我是傻子,任憑你和石尉寒算計?」

江子萱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一陣的驚心膽顫,他說這話,是……

「你聽著,我是想要你,但不意味著我就真成了昏聵無能之輩,可以讓你拖延時間等待石尉寒將江家的麻煩解決掉,然後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他知道,他竟然什麼都知道!江子萱被他銳利的視線注視著,明明是寒冬臘月,身上卻冒出陣陣的汗滴,不消片刻就被汗水浸濕了她的裡衣。

他話畢,臉湊到了她的面前,又道:「三娘,我知道你信不過我,以為我要對付江家,對付所有的士族。你的懷疑是不假,如今世家閥門權力太大,皇權架空,天下分崩,我若是不這麼做,早晚有一天只能淪為被人宰割的魚肉!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待我事成后,一定放你江家一條生路……只要你陪在我身邊!」

他說得信誓旦旦,聽在江子萱的耳朵里令她只想冷笑,他不過是想利用江家,讓他們甘願做他的馬前卒而已!

公子岩何等聰明,雖然她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那一閃而過的冷笑和嘲諷悉數被他瞧了去。他抿唇一笑,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的嘴角和下巴處來回摩挲,用近乎情人間的呢喃聲音說道:「三娘,你不信我也無妨,待到日後,自然會知道我的誠意。倒是那石尉寒,你萬不可被他的表象給矇騙了!他其實,和我何嘗不是一個目的?」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石尉寒與他是一個目的?

怎麼可能呢?他的目的是要剷除世家,石尉寒本身就是高門子弟,怎麼會想剷除世家?

江子萱心下不斷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公子岩的話語,他說這一切無非是為了挑撥離間。可是她的心,還是有些不安,如果石尉寒真的想要對付世家閥門,那他又有什麼立場去救助江家呢?

「三娘,你在想什麼?可是想我方才的話?」

見她神情慌亂,公子岩更加湊近她,一說話,熱氣便噴到她的臉上,讓她下意識向後退。立時撞到身後的馬車壁,根本避無可避,只能脖頸僵硬的縮在公子岩與馬車之間。

公子岩見她促局不安,倒沒有再為難她,反倒坐了回去,鬆開了她,道:「你多日沒有見到你的父親,剛好他正在東宮中作客,一會你們便見上一面吧!」

江子萱倏忽抬首看他,面帶喜色。「你,你願意讓我去見父親?」

「自然願意,見到他,你才能下定決心將自己給我!」

江子萱一張臉瞬間脹紅,不是羞澀所致,而是太過氣憤,她的身體氣得瑟瑟發抖。公子岩見了,竟然哈哈大笑出聲。

這是江子萱第一次到東宮,可她全沒有心情去欣賞飛檐翹宇,更沒有在意富麗堂皇的宮殿,她滿心滿眼都是想見她的父親一面。

公子岩倒也沒有耽誤和推脫,徑直帶著她繞到寢宮的後院。院子不算大,十分空曠,僅有一汪水潭,潭上立有一座一丈高的假山。

在江子萱疑惑的視線下,公子岩率先踩過水潭中的石頭,走了到假山面前,轉個彎便消失在假山的後面。

江子萱見了,這才意識到假山竟然是虛空的!

她忙跟著走了進去,江子萱行了不過二十步,幽閉的洞口豁然開闊起來,每隔幾步便有兩個身穿盔甲的士兵把守。江子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此處是東宮地牢!

她的父親,應該是被關在裡面了。

這時,後面傳來腳步聲,江子萱回頭一看,是兩個身材高大的士兵押了一個眼睛被蒙著的男子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公子岩,心道進到地牢里的犯人都被蒙住了眼睛,說明他並不想讓人知道地牢的所在。

是了,定是如此,畢竟這個地牢是私設的,裡面多多少少有些秘密,為人謹慎的公子岩怎麼會將如此秘密的事情讓他人知道呢?

想到此,她心裡頓時生出濃濃的不安。公子岩這個人一向心機深沉,說話做事都令人不可捉摸,卻主動將地牢的所在告訴了她,是不是意味著,他絕不會將她放開?唯有將她帶在身邊看管起來,才不需要擔心她說出他私制的地牢所在!

她的心,不斷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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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本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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