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皇城
大魏皇城,半雪城。
作為大魏最繁華的城市,即便是傍晚時分,依然熱鬧無比。西面邊境的突變並沒有影響這種有著千年歷史的城市,對於西面傳來的消息,大部分人就覺得彷彿是在聽故事。
白馬關失守了?
這怎麼可能?
白馬關是我大魏第一雄關,從大魏建國第一日起,就從未被攻破過。
就算白馬關破了又怎樣,白馬平原上可有我大魏二十萬大軍駐守,其中更是有天下無敵的西涼鐵騎。白馬平原可是最適合騎兵衝鋒的地方,西晉當真入關了,那還不是羊入虎口?
這樣的笑談充斥在坊間,儘是調侃和嘻笑的味道。
一般百姓中自然沒人知道,就在二十年前,戰無不勝的老兵部尚書林煜文,就在白馬關外,率領大魏最精銳的騎兵狠狠吃了一個敗仗。
一般老百姓更不知道,就在難免距離半雪城五十里地外,一支為數十二萬的大軍已經靜靜駐紮了十日。
早朝一如既往的開始,神宗皇帝坐在那龍椅上,面色冷凝。
朝堂中鴉雀無聲,文武百官無一人敢發出絲毫聲音,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放緩,生恐被神宗皇帝注意到。
神宗皇帝森冷的目光從朝堂上掃過,最終落在了左手面的一人身上。這人是朝堂上唯一的女子,面容絕美,膚色白皙,她身著一身黑色官服,安靜的站在百官當中。
「司命,南院可有消息?」神宗皇帝沉聲問道。
司命邁步走到朝堂中,微微躬身行禮,道:「探子已經派往白州、平州地界,暫時沒有消息傳回來。」
朝堂中眾人聽著司命那淡然清冷的聲音,都不由得捏了把冷汗,現在這種時候,南院說沒有消息,接下來豈不是要迎上陛下的雷霆之怒?
所有人都記得,就在昨天的早朝上,西南道上都護回京述職,一句話說錯就被推出午門給斬了。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員,只是轉眼的功夫,就身首異處。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神宗皇帝的神態淡然,只是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
司命大人神色不變,躬身行禮後退回了隊伍中。
「臧定遠。」神宗皇帝叫了聲。
那站在右側首位的老人兵部尚書臧定遠緩步邁出,朝著神宗皇帝行了一禮。
「兵部如何安排?」神宗皇帝問道。
「統兵大將聽陛下吩咐,由大都護趙芳擔任率。正北道、西南道、中央軍兵馬已經開始調遣奔赴白馬關外。」
「情況如何?」神宗皇帝問道。
「正北道由皇甫程軒率軍六萬,西南道魏敬同統兵四萬,中央軍由司徒敬統兵五萬,已經馳援白馬關。算日子,應該已經入了正西道,到了白馬驛附近。正西道方面也開始調撥各地糧草接應,臨近秋季,立刻會有一批糧食收上來,糧草應該不成問題。但此次調撥軍士良多,一旦拖過秋季入冬,只怕保暖衣物會有些問題。」
神宗皇帝微微點頭,閉目沉吟良久,一言不發站起了身來,朝著後堂退去。
在旁邊伺候著的徐公公,這才忙不迭的叫了聲:「退朝!」
文武百官這才依次退出大殿外。
不過剛走出大殿,就都聚集在了一起,低聲議論著這次白馬關失落的事情。
皇城百姓消息閉塞,甚至於根本不相信西晉能打下白馬關,但這朝堂之上,卻已經是風雨飄搖。
司命大人一如既往獨行於青石大道上,南院司命的身份,讓文武百官都不敢和她過多的接觸。
剛走出大門,一名宮中太監就快步奔了上來。
「司命大人留步,陛下有請。」太監彎著腰,恭聲說道。
司命微微點頭,跟著這太監直奔御書房。
剛走進門,就見御書房中已經有許多人。除了兵部尚書臧定遠外,還有戶部尚書蔡文茂,宰相曹正風,吏部尚書薛守成。在神宗皇帝身後,還站著太子納蘭明羧和二皇子納蘭明嵐。
看著這些人,就知道要商量的必然是極為重要的事情。
「陛下。」司命大人躬身行禮后,便被招呼坐在了一旁。
徐公公朝著眾人行了一禮,這才緩步退出了御書房,順帶著把房門給關上。
「諸位愛卿都已到齊,可以開始了。」
神宗皇帝朝旁看了眼,太子納蘭明羧立刻捧著一卷錦布站了出來,攤開錦布開始大聲念誦。
司命大人微閉著眼,仔細聽著。
這是一篇檄文,大致就是說西晉虎狼之心,不宣而戰,強奪大魏白馬關,而大魏方面也決定不再忍讓,要興義兵討伐西晉。
太子納蘭明羧念完,這才躬身朝一眾官員行了一禮,緩步退到了神宗皇帝身後。
「諸位可有意見?」神宗皇帝開口問道。
曹正風想了想,便指出了幾處需要修改的字句,太子立刻到桌前,捉筆仔細記下。
「檄文明日就會發往各州府,等五日後再發布援軍出發的消息。」神宗皇帝說道。
眾人聽了微微點頭,所謂兵不厭詐,若是能騙過西晉,這集結的十五萬人說不定還能起到奇兵之效。不過想要瞞過西晉的探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是延遲一些日子。至於說到底能瞞多久,這就需要南院方面的功力了。
司命大人依然低著頭,彷彿在沉思著什麼。
「安作仁那邊有什麼消息嗎?」蔡文茂忽然問道。
司命轉頭看了眼,緩緩道:「應該還活著,不過到底在什麼地方卻不得而知。」說著,她抬頭看了看神宗皇帝,「倒是李儒閣,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李儒閣這三個字一出,整個房間里一片寂靜。
臧定遠眉頭緊鎖,良久才道:「陛下,如此急調派李儒閣去西南道,會不會……」
「此事朕自有決斷,就不必再說了。」神宗皇帝緩緩道,「召集諸位來,是商議白馬關用兵的一些具體事項……」
會議牽扯許多,從早晨一直到深夜時分才結束。
司命大人已經許久沒有在宮中開會如此之久,走出宮門,雲河立刻帶著南院的侍衛迎了上來,把司命攙扶進一頂轎子中。
「雲河。」司命忽然叫道。
「在。」雲河應了聲。
「他的情況怎麼樣?」司命大人問道。
沒有說名字,不過說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雲河面色凝重,緩緩道:「聽說是逃出了白馬關去了關外,現在白馬關以西都有西晉重兵布防,嚴加把守。不過我已經安排了百餘名夜梟過去,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司命大人輕嗯了聲,轎子中就沒了聲響。
雲河知道司命一天的會議也乏了,不敢出聲打擾,示意侍衛們抬著轎子直奔南院。
只是,就在路過城中一段大道的時候,雲河忽然面色一寒,抬手示意轎子停了下來。
已經是深夜,長街上一片寂靜,四周的黑暗中,隱隱有一絲詭異的氣息流動著。
沒有任何徵兆,那種強烈的危險感覺,是雲河這麼多年的生死任務中磨練出來。
「怎麼回事?」司命問道。
雲河低聲道:「大人,有些不對。您在轎中,千萬別出來。」
話音落下,雲河站直了身子,右手輕撫著腰間長劍,眯縫著眼看著四周。
周圍的侍衛也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紛紛擋在了轎子周圍,不留絲毫空隙,以防止敵人射殺轎中的司命大人。
雲河手心有些冒汗,這樣的情況有多少年沒有遇到過了?
哪怕是夜雨樓橫行天下的時候,也絕不敢在這皇城中,對司命大人這樣的大人物出手。
到底是誰?
雲河腦子飛快轉動著,把一個個對象挑出,之後再剔除。
至於說西晉的人,那更不可能。
雖說西晉的探子厲害,在大魏中隱藏很深,但大致的範圍依然是在雲河的掌控中的。而且其中也沒人有刺殺司命大人的能力!
至少,在正常情況下是沒有的。
難道真讓他們抓到了今日這一瞬間的空子?
冷汗沿著雲河的臉頰滴落……
司命坐在轎子中,手枕在臉頰旁。她雖然沒有雲河那種強大的感應力,但畢竟坐在大魏情報組織頂端那麼多年,見著雲河跟屬下侍衛的緊張樣子,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
不過不知怎麼的,她卻連一點慌張都沒有,甚至是覺得有些好笑,有些疲憊。
如果影子還活著,想來沒人敢在這時候動手吧?
她腦海里莫名泛起了那個沉默掛樣,永遠只是抱著長劍站在她影子中的影子。
就在這時候,一聲尖銳而輕微的破空聲響起,緊接著便是無盡的刺耳呼嘯,彷彿從四面八方朝著轎子這裡涌了過來。
司命大人合上雙眼,放鬆的靠在靠背上。
外面震天喊殺聲瞬間響起,彷彿要掀開這黑夜皇城的寂靜。
司命嘴角泛起一抹自嘲輕笑,各種細微的聲音不斷落入她的耳中。
隱約間,似乎傳來一聲悶哼。
「雲河還是那麼衝動,明明擋不住,也不知道躲閃一下。難道那刺客衝到轎前,就真能把我給殺了?」司命大人無奈輕笑,微微著搖頭。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陣更為凌亂的聲音響起,彷彿是由遠及近有什麼人過來。
司命大人微閉的雙眼猛地睜開,其中的疲憊之色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一片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