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甲帳城
「大人,好像是……有救兵來了!」雲河的聲音在轎子外響起。
司命大人面色冷凝,絕美的臉上泛起一抹肅殺之色。
外面的聲音很快就消失殆盡,如果不是那弄得讓人眩暈的血腥味,和那遍地的殘肢斷臂,恐怕很難有人想到,就在剛才,這裡經過了一場血腥廝殺。
司命抬手掀開轎簾,緩步而出。
雲河一驚:「大人,您怎麼出來了?」
司命沒有理會他,踏著滿地血污走到轎外,抬頭凝視著遠處的黑暗中。良久,她才回頭緩緩道:「剛才情況怎麼樣?」
雲河趕緊回道:「剛才有三十名此刻從四面八方湧來,除此外還有數十名刺客佔據高樓放箭……」
司命轉頭看了看周圍,雖然剛才在轎中已經知道外面的慘烈戰鬥,但真看著眼前這一幕,依然有些心頭不忍。
乾淨的長街上已經布滿了殘肢斷臂,有刺客的,也有南院侍衛的。可以看出,不少人都是被暗中的冷箭射死。現在還活著的,已經不足十人,而且幾乎人人帶傷。即便是雲河,大腿處也插著一支利箭,身上的刀傷劍上更是不計其數。
「……對方勢大,我們解決掉近身的刺客后,眼看著已經沒法抵擋了。不知什麼地方來了一群黑衣人,把那些射手都解決了乾淨。」雲河接著說道。
兩人都沒提徹查這些刺客身份的事情,對方既然能在皇城內組織如此大的一次刺殺,力量就絕不會小,自然不會落下什麼把柄。
司命微微沉默了片刻,這才道:「走回去。」
一行人互相攙扶著,緩緩朝著南院的方向行去。
沒走多遠,一陣嘈雜的人聲就響起,就見城防軍的人都趕來了。
看到現在的情況,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今日被刺殺的,可是暗殺的老祖宗南院司命大人!
所有人都能想到,隨之而來的必然是瘋狂的徹查和報復。
領隊的是城防軍的一名校尉,見著雲河那一身的血跡,他眼角微微抽動,見司命大人只有裙角沾了些血跡,好像沒有外傷,這才暫時鬆了口氣。
「見過司命大人。」校尉朝著司命大人深深行了一禮。
司命停住腳步:「這裡就麻煩城衛軍諸位了。儘快清理一下,不要驚擾城中百姓。」
「是。」
城衛軍校尉也不敢多問,趕緊吩咐人去打掃現場。屍體處理是個麻煩事情,南院的人自然是送往南院,但這些刺客……
這校尉忍不住一陣苦笑,只怕自家大人有的忙了。
剛到南院大門口,一行黑衣人就從暗中走了出來。那帶頭之人迅速上前兩步,單膝跪在了司命面前。
「大人,皇城內一百夜梟已全數集結完畢,靜候大人調令。」黑衣人沉聲道。
司命遇襲的時間不長,但消息已經傳回了南院,幾乎是瞬息間,整個南院就像燃起了一簇黑色火焰,所有值休、隱匿的密諜都在第一時間裡收到了消息,立刻趕了回來。
從南院建院開始,除了和陳留王那一戰外,南院還不曾吃過這樣的大虧。
當街刺殺南院司命,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即便是陳留餘孽肆掠的那個年代里,也沒有人敢對南院這位最頂級的人物動手。直接刺殺勢力掌控人,這是大忌中的大忌!
司命大人面色淡然,只是輕輕揮了揮手:「都退下吧,不是什麼大事。」
「是。」
雲河在邊上看著,總覺得今日的司命大人和往日完全不同。雖然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默然,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今日都乏了,你也先下去休息吧。」司命大人微微一頓,接著道,「記得吩咐人把陣亡的密諜好好記錄在案,家屬撫恤做好。」
雲河也不敢多言,行禮退下。
把所有人都打發走,司命大人這才緩步邁入南院大門,一路緩行,不斷打量四周。終於,到了那最深處院子的門口。
她停住腳步,靜靜地看著裡面。
良久過去,一陣沙啞的輕笑聲響起。
「怎麼不進來?」
司命沉默片刻,之後才抬步邁進了大門……
「我沒想到你會進京。」看著花圃中,那杵著拐杖的消瘦聲音,司命平靜的說道。
消瘦身影轉了過來,露出一張乾瘦蒼老的臉龐。
他嘴角掛著一抹略帶譏諷的笑容:「我也沒想到,到這皇城所見的第一幕,就是你被人當街刺殺……納蘭若若,好久不見了。」
司命眼中閃過一抹寒芒:「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林煜文?」
老太爺咧開嘴,露出一個歡暢至極的笑容。
……
「大魏白馬雄關,屬有精銳鐵騎二十萬,西晉東國門,以城寨星羅抵擋。所謂的星落,指的是以天干之數命名的十座小型據點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其實和大魏白馬平原上的軍營差不多,不過相較之下,西晉這十座據點的模式,更像是白馬關和白馬驛的綜合體,其中居民以駐軍為主,以軍隊人員為主體衍生出了各種行業。當然,體量要比白馬關小許多,關隘險要更是不如。而且和白馬關主要以商貿為主不同,這十座城寨因為地處平原,游牧自然是主要產業。」
走在大街上,林安之輕笑著介紹著。
進了「甲帳城」,一行人就跟著林安之四處轉悠。
因為西晉最近調兵奔赴白馬關的緣故,往來甲帳城的兵士極多,對身份的徹查也就沒那麼嚴格,自然更不會有人能想到,林安之等人竟然不是西晉的兵。
蒲蘭天落在林安之半步之後,道:「說是大魏西涼鐵騎甲天下,但很少有人知道,西晉的狼騎同樣悍勇無比。這些年雖然沒有打過大戰,但我們西北邊軍和西晉邊軍時常有衝突,彼此小範圍廝殺次數不少,彼此損傷相差無幾。」
林安之微微點頭,道:「這些年朝堂上的官老爺都太過懈怠了,相比西晉更把著重點放在北越,有些找錯了方向。」
蒲蘭天小心地問道:「聽說少爺您去過北越?」
林安之道:「在銀月城呆了大半年,談不上了解,不過也有些接觸。」
蒲蘭天沒有追問,林安之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但並不多,大多都是坊間流傳,畢竟白馬關的青樓里最受歡迎的唱曲,就是林安之的詩詞。
「少爺,咱們接下來要做什麼?」蒲蘭天問了句,便又接著道,「咱們總共只有二十人,這甲帳城駐軍雖然大多調到了白馬關,但至少也有五千兵馬駐防……」
林安之微微沉默,這才緩緩道:「甲帳城是通往白馬關的最後一道關卡,這裡必須拿下。」
……
甲帳城近日裡開了一家小酒館,據說是一些受了兵災的難民經營的。
當然,大部分人對這些所謂的「難民」身份很懷疑,西晉雖然佔了白馬關,也有過一些戰鬥,但其實並不多,幾乎是一開戰就拿下了白馬關。
沒有長時間的糾纏,自然談不上對周圍的百姓有多大傷害。而這些難民身上的傷痕,也確實是有些多了。以至於很多人都懷疑,這些人根本就是被驅逐的「流民」。
當然,也僅限於懷疑罷了。
甲帳城往年裡來多的是那些個流民混進來,也無非是混口飯吃,多半是不敢亂來。甲帳城城防軍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特別是這些流民往往還會帶來不少的好東西,價格還極低,自然就更受歡迎。
掌柜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看上去很是有些氣勢,也在無形中震懾著那些想要掂量掂量酒店實力的人。
臨近子時,酒店後堂,蒲蘭天有些拘謹的站在林安之面前。
「今天生意怎麼樣?」林安之笑著問道。
蒲蘭天恭聲道:「酒店新開張,生意不錯,多是些甲帳城中的兵丁,興許是怕惹麻煩,士兵多了,周圍的居民少有過來。」
林安之輕輕點頭,翻了翻蒲蘭天呈上來的賬本。
也沒翻幾頁,就給合上了。他本身對這些就沒太大興趣,以前也都是翠微幫著處理。而且來這裡最主要的目的可不是做生意,賬目之類的不用太在意。
「明日起,但凡是士兵過來,酒價提高三層,對附近的居民倒是可以把價格稍微調低一些。」林安之說道。
蒲蘭天皺了皺眉頭,道:「大人,這麼做會不會……出事?」
甲帳城畢竟是以士兵為主,真要這麼做了,只怕一兩天就會傳遍整個甲帳城,到時候只怕免不了要惹麻煩。
林安之輕笑道:「出事?要的就是出事。」說著站起了身來,活動了下手腳,這才走到窗邊望向外面的院子,「這才剛秋末,天氣就有些冷了,只怕一入冬就會下雪了。」
蒲蘭天道:「若是真的下雪了,只怕對我大魏不是好事。正西道糧食產量不高,往年都要靠各地接濟,一旦入冬,要想對白馬關發起進攻,就不容易了。」
林安之眯縫著眼:「是啊,確實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