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七品
樓上的喊殺聲傳到下方,所有人都明白上面發生了什麼。
這是這些士兵也想不明白,在這大雪漫天的時節里,就算打開了城門又能怎樣?難道真能有人能冒著風雪攻入甲帳城?就算真攻入了,甚至攻陷了,面對白馬關的數十萬西晉大軍,他們真守得住?
不過,士兵的天職只是服從,只是殺敵,他們不用多想,眼前的敵人要阻止他們上樓,那麼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殺死面前的人。
士兵們組成半月圍了過來,長槍不斷招呼向林安之。
可以看出,這隊士兵的配合極其老練,雖然每次只有七八人能借著長槍的距離優勢攻擊林安之,雖然林安之的槍法靈動且勢大力沉,但每次有人受傷,他們就能在最快的時間裡調整陣型,讓傷兵退下休息,之後迅速補充人員上來。
林安之就感覺自己彷彿是在跟一個擁有無窮體力的巨人搏鬥,對方三頭六臂攻勢不停,而他除了被動防守,竟然很難騰出手去攻擊。
也好在是背靠著城牆,讓對方無法發揮人數優勢,若是真的在空曠地帶,只怕早就被亂槍刺死。
但就算是這樣,林安之依然是受傷不輕。在他擊退對方攻擊,準備換氣的一瞬間,一柄長槍如同毒蛇一樣命中了他的腰間。好在他及時閃避了那麼一兩寸,讓對方沒有命中要害;好在這些年的站樁和無名功法,讓他擁有強悍的體魄。安饒是如此,失血依然讓他的體力飛速下降。
而伴隨著這第一槍的傷勢,此消彼長之下,抵擋就越發的困難,手臂,腿腳不斷的被對方刺中。
林安之緊咬著牙,手中長槍不斷揮舞。此刻已經沒有什麼槍招的說法,唯有見招拆超,盡量拖延時間。
城樓上的喊殺聲終於漸漸停止,一陣刺耳的絞盤聲響起,城門正緩緩降下。
士兵們又驚又怒,雖然不明白對方此舉到底是為了什麼,但那強烈的不安依然充斥在他們心頭。
「兄弟們,加把勁!」不知是誰高喊了聲。
這一刻,甲帳城的士兵終於發揮了他們應有的力量。
所有士兵悍不畏死地朝林安之衝去,林安之努力調勻著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每一槍都能將對方強行震退。
但這樣的攻擊又能持續多久,饒是林安之修為不錯,依然感到雙臂重於千鈞,眼前漸漸模糊。
忽然,他就聽到一聲悶響,地面彷彿震動了一下。緊接著,進攻的士兵們忽然停了下來,抬眼看去,就見所有士兵都驚駭的望向右側。
林安之轉頭,就見城門已然洞開。
城外一片黑暗,哪怕借著城門口明亮的火光,最多也只能看到城外五丈左右的距離。
地面微微震動,漸漸的,一陣如同雷鳴的聲音響起。地面震動越來越烈,那雷鳴般的聲音越來越響。
猛然間,那無盡黑暗的原野中,一騎輕騎踏破黑暗沖入了火光中。
在他身後,是如同鐵流般的騎兵隊伍,蜂擁而至。
「敵襲!」
甲帳城士兵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厲吼。
騎兵如同鋼鐵洪流,又像水銀瀉地,瞬息間將阻擋在前的槍陣撕成了粉末。
剩餘的士兵們頓時像炸了鍋的螞蟻,朝著四面逃竄。而這支騎兵隊伍並沒有追趕,朝著甲帳城中就狂奔而去。
看著這一幕,林安之總算是舒了口氣。
身體傳來劇烈的酸痛,雙腳一軟,就癱坐在了城牆下。
戰鬥的時間不長,但體力和心力的消耗卻到了極點。
蒲蘭天下了城樓,看著林安之和那遍地的屍體,他眼角微微抽動。作為軍中大將,哪怕他在白馬關只是主管軍械庫,但當年可也是跟著老太爺上過戰場,積功而上才做到這個位置。他自然最明白士兵一旦結成戰陣,所能起到的殺傷力。
很難想象,林安之竟然憑一己之力支撐了這麼久,而且還留下了這麼多屍體。
「少爺,你沒事吧?」蒲蘭天扶起林安之低聲道。
林安之微微搖頭,勉力站起身來。活動了下手腳,感覺體力在迅速恢復。
不得不說,那幾年的站樁和無名功法讓他有了相當恐怖的底子。
這時候,他也隱約明白為什麼林韌說底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相干。無論是跟著祝霽月學槍法,還是跟著張放鶴學沖拳十二步,之所以能夠進境神速,最重要的就是那十幾年一日不停的苦功。
騎兵不斷湧入城中,終於在最後的時候,兩名騎兵跳下了馬來,快步走到了林安之和蒲蘭天身前。
「見過林大人、蒲大人。」林安之看了眼,臉上便泛起了笑容。
「隊長,好久不見了。」林安之笑道。
這騎士正是林安之的那位「小隊長」張海平。
張海平老臉一紅,搔了搔腦袋:「林大人,你這麼叫小的,小的可擔不起。」
在知道林安之的真實身份后,張海平的心底就像平地驚雷一樣。這時候才明白出發的時候,為什麼頭頭們會囑咐他一切聽林安之的。
至於林安之,在聽到張海平轉述了上峰的命令后,便知道這支十人小隊可以算是安作仁送他的了。
如果不是安作仁這麼明白的表示,林安之恐怕也不敢放他們去山中找尋被打算的白馬關邊軍。
城中喊殺聲越發的劇烈,便是在城門口,也被那聲響震得兩耳發聾。
林安之沒有再耽擱,開口道:「有多少人?」
張海平道:「聯絡到了四隻隊伍,這次來了兩支,共計兩千三百人。還有兩支隊伍的人對我們不太信任,並不願意立刻跟我們走。」
林安之微微點頭,這是意料中的事情。
現在白馬關外兵荒馬亂,哪怕是當初同為白馬關邊軍的人,只怕都不能彼此信任。張海平能說動兩支人馬過來,這已經相當的不容易了。
「少爺,我們現在怎麼做?」蒲蘭天問道。
林安之眯縫著眼,道:「海平,你跟上隊伍,調撥至少一千人圍住城主府,不求攻破,但不能放走一人。蒲大人,你跟著海平一起,城內局勢稍微緩和后,立刻帶人封住四面城門,同樣不能放走一人。」
「是!」蒲蘭天和張海平沒有再耽擱,立刻追著前面的隊伍去了。
林安之看了看四周剩下的幾人,就見他們一個個渾身浴血,看來城樓上是遇到了硬茬子。
「休息一刻鐘,之後立刻出發。」林安之說道。
話音落下也不管他們,徑自盤膝坐到了牆角。
體內無名功法轉動,散落在四肢百骸的真元力被緩緩匯聚進入丹田。此刻的丹田空蕩蕩的,哪怕把所有真元力收回,也沒有恢復到五成。
但是,丹田中傳來的灼熱和強烈的「飢餓感」卻讓林安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就彷彿是一直鼓囊囊的丹田,此刻變成了一個要吞噬一切的黑洞。
而伴隨著的,就是真元力的漸漸變化。如果說以前是如同氣體一般充斥在丹田內,而此刻卻彷彿是要凝實了許多,甚至有漸漸化為液態的跡象。
這些種種的表明,此刻他的身體正處於一個極為重要的階段:突破。
早在很久之前,還沒離開出雲縣的時候,單內功修為,林安之就已經有了五品的水準。之後隨著一次次戰鬥,更是隱隱有突破六品的跡象。
之後便是陰水湖和夜雨樓主一戰,那一戰被夜雨樓主徹底毀了他的經絡。
原以為此生再無緣武道,但陰差陽錯之下,卻又碰到了張放鶴。沖拳十二步,重新為他開啟了武道大門。
之後南莞再遇夜雨樓主,北雲河畔血戰寇熙武,更是讓他順利到了六重境界。
而那之後,一切彷彿都停滯了。無論再怎麼努力修鍊,除了讓丹田更加凝實外,就在沒有任何變化。
這一度讓他自嘲,或許自己最多就六品了吧。畢竟,六品和七品的距離,就是武道天才和人才的差距。
但誰知道,就在今晚這浴血一戰後,竟然隱隱有突破的跡象了。
真元力從四肢百骸融入丹田,丹田就彷彿一個巨大的轉化器,不斷將真元力變作一滴滴液體,充入其中。
林安之一次長長的吐納,渾身骨骼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周圍空氣中彷彿有無數的,肉眼不可及的東西從他皮膚和渾身穴位流入體中,不斷湧向丹田。
就好像吃了人蔘果,那種玄妙卻又無比舒暢的感覺,讓林安之差點呻吟出聲來。
整整一刻鐘,他才緩緩睜開眼。
身體彷彿是沒有了重量,好像只需足尖輕輕用力,身體就能飛起來。
六感更是比往日里靈敏了數倍,只是微微凝神,百丈外的細微聲響盡皆收入耳中。
周圍負責警戒的士兵都發現,這位南院巡察使彷彿變了。說不出到底是什麼地方,但就是覺得調息之後的林安之,彷彿是換了一個人。
如果說以前的林安之是一灘深不見底的潭水,偶爾爆發就如同驚濤駭浪一般。
那麼現在……就彷彿是一方溫玉,一縷清風。
細膩圓潤,周身上下再無破綻。
林安之輕輕揮動了下手臂,隱隱傳來一陣奔雷般的聲響。
他嘴角泛起一抹淺笑,輕聲道:「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