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變 未來
夜昭收回劍時已經有些晚了,劍尖早就刺破了澹臺夏的衣衫和血肉,鮮血順著後背流淌而下,這是夜昭第一次看見血液會有刺痛的感覺。
「你——」司空陽也沒料到會是這個情況,他抱緊了懷中的澹臺夏,她身體的溫度因為血液的流失有些發冷。
夜昭用著的劍自然不是什麼普通的長劍,那正是朗星當初按照古書上的記載為他專門打造的靈劍,就和司空陽的落霜一雙,它也有自己的劍靈。
這樣的長劍若是對上仙人還有些許轉圜的餘地,可現在澹臺夏是一個凡人,她沒有仙人才會有的護體靈力,因此長劍直接扎進了她的體內,沒有絲毫的停頓。
司空陽的心極大的震驚了,可時間不允許他再愣神了,他瘋狂運轉著身體里所有的靈力,一股腦往澹臺夏的身體里輸送。
然而這只是杯水車薪。
澹臺夏的身體早在她主動把修為散盡的那一刻起便又變回了普通的凡人,耗費了司空陽無數精力拓寬的經脈自然也恢復成了之前堵塞狹小的狀態,靈力根本無法在裡面暢行。
夜昭的眼圈在看見澹臺夏受傷的那一刻登時就紅了,他把墨星召喚回來后,一個箭步衝上去就要查看澹臺夏的狀態。
司空陽的落霜不允許他的接近,通體冰藍色的長劍撒發著幽幽的光芒擋在兩人的面前,漸漸有一道藍色的屏障包裹住了兩個人。
「堅持下,澹臺夏。」司空陽的唇色因為靈力的持續輸出而從殷紅色變為了蒼白,澹臺夏的眼前有些模糊,但還是努力睜著眼睛看著他的模樣。
「雖然,你和朗星一模一樣,但我還是覺得你最好看。」她的手指輕顫,點了點他的唇。
緩慢但堅持說著:「沒關係,別著急,生死由天,我就可以真正的自由了。」
原來,真正的死亡來臨是這個樣子,澹臺夏有些自嘲的想著,她之前為了體驗,還在水底憋過氣,卻原來都不及真正的死亡。
「不會死的。」司空陽又抱緊了她幾分,澹臺夏的身體因為失血,漸漸失去了力氣,她有些自己站不住了。
「呵,司空陽。」澹臺夏喊了句他的名字,毫無血色的唇勾起一個笑容,她說道:「怎麼連你都不想我自由呢?你也想把我禁錮在一個地方嗎?」
「死亡不是自由,澹臺夏,活著才能自由。」司空陽見她眼中的光芒開始消散,心裏面終於下定了決心。
澹臺夏無力的手推拒著司空陽的胸膛,她喘息著說:「我站不住了司空陽,你讓我坐在地上。」
一旁的夜昭看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交談動作,他連表情都做不出來。
「這不是咱們未來的王后嗎?」
「是啊是啊,那她抱著的那個男人是誰?」
「我看著有點像大祭祀,但大祭祀是一頭白髮的啊。」
「這是什麼情況,王后怎麼和別的男人抱在一起?王上能忍?」
「你來得晚沒看見,這王後背后的傷口就是王上的墨星刺的。」
「啊?怎麼會這樣?」
這樣的討論便是再小聲,夜昭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是啊,他也很想問一句,怎麼會這樣?
他當時就迷了心竅一樣當真把她關在狹小的轎子里,還抬進了廂房裡,一放就是一個多時辰,他猶如忘記了這件事一般,還和朗星下棋。
說到朗星,他驟然清醒過來,對,朗星懂那麼多,當初還把快要死掉的他也救了回來,他一定有辦法!
「去,請大祭祀過來。」
也是借著剛才的討論聲,夜昭此時才看清了司空陽的模樣,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的想法,無一例外,也都是和朗星相關的。
「是。」一旁待命的人行過禮后便小跑著走開了。
夜昭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衣擺,他想開口沖著相擁著的兩個人說些什麼,張開嘴張了幾次,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澹臺夏在司空陽的攙扶下坐在了地上,她原本以為地面會是冰涼的,結果隔著衣服傳過來的溫度卻是溫熱的。
她一下子變知曉了這是司空陽的原因,她眼底又染上了一絲笑意。
「你如今倒是細心了。」背後的傷口她也感覺不到疼痛了,想必也是司空陽的手筆。
「我沒有做什麼。」司空陽倒沒有邀功。
他是真的沒做什麼,澹臺夏之所以感受不到涼意,是因為她此時身體的溫度要比地板還要涼。
「澹臺夏,在黃泉鎮拿到的那個東西,你還帶在身上嗎?」司空陽低聲問著她。
她歪了歪頭,有些疲憊的眼底閃過思考的神情,半晌,她點點頭,「應當是帶在身上的,我一直都把它貼身帶著,畢竟你因為這個東西還欠我一個願望呢。」
「可你如果死了,你的願望就沒有了。」
「也對哦。」澹臺夏思考了一下,好像是這樣子,她又有些苦惱:「可是怎麼辦?我也不想死。」
她的身體因為寒冷還是顫抖起來,司空陽不顧及旁人看著,一把就抱住了她。
「好暖和。」澹臺夏咋一接觸到司空陽溫暖的胸膛,就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那就活著,我有辦法讓你活下去。」
落霜豎立的屏障,夜昭連兩個人交談的聲音都聽不到。
朗星很快就趕到了,他見周圍圍著這麼多人,想著夜昭辦事越發不靠譜了,便揮袖讓他們在外面待命,又豎起了隔音的結界。
待做完這一切后,他信步走到夜昭的身邊,看著司空陽和澹臺夏相擁的畫面,尤其是澹臺夏純白衣衫上的鮮紅血跡,他難得有些怔愣。
「澹臺夏怎麼會受傷了?」
「這之後再說,你快想想辦法救救她!」
夜昭從恍惚中聽到了朗星的聲音,他趕緊轉身抓住了他的衣袖,似命令又似懇求著說道。
朗星卻苦笑了一聲,無奈的攤開手道:「我就是一個算命的,哪裡會什麼救人的本事,你還不如指望司空陽呢。」
「司空陽?」他反問道,抓著朗星的袖子追問道:「你說那人是司空陽?」
他這番動作和問題倒是出乎朗星的預料,他甚至還有閑心回答夜昭的問題:「對。奇了怪了,那日我讓臨清扮成司空陽的模樣將她騙過來你沒有驚訝,現在看見本尊倒是驚訝了。」
夜昭鬆開了他的衣角,苦笑著說:「誰知道臨清假扮的是司空陽,其實那日我偷偷背著你多算了一卦。」
「什麼?」朗星皺眉,似是不解他為何在這個當口說起這個。
「就是你算出澹臺夏是未來的王后的那一日,我也算了。」夜昭的力氣也漸漸地流失,眼眶發澀,他感覺好像有溫熱的液體要流出來。
「你算了什麼?」
「姻緣。」夜昭閉上眼睛,臉上劃過一道水痕。
「澹臺夏命定的姻緣,不是我,是一個叫司空陽的男子。」司空陽三個字說完,他就被抽乾淨了力氣一樣,再也不能站穩,踉蹌著跌坐在地上,他用雙手捂著臉,掩飾了自己的泣不成聲。
「她可以有美好的姻緣的,是我不信邪,非要把她禁錮在我的身邊,做什麼王后,是我殺死了她。」他的聲音夾雜著低泣,從指縫裡透出,漸漸的有些歇斯底里。
「誰說她要死了。」朗星是頭一次見夜昭哭的這麼狼狽,他揉了揉額角,回答的聲音有些無奈。
夜昭抬起了頭,還沾著淚痕的臉上出現呆愣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
朗星此時竟還悠閑的從儲物戒里拿出一把扇子,他用扇子指著兩個人,說道:「既然司空陽才是她命定的姻緣,把便是要司空陽來想辦法的。」
夜昭抹了一把眼淚,問道:「他想什麼辦法?」
朗星打開扇子搖了搖,表情高深莫測:「你且說,你既已經知道自己和澹臺夏沒有緣分,還會強求嗎?」
「我——」夜昭猶豫了。
若是從前,他定是不甘心的,他從見著澹臺夏的那一刻,不,還在更早,在朗星算出來澹臺夏會是他未來的妻子,是他和朗星建立起來的國家未來的王后那一刻起,他就沒有設想過別人來當他的妻子。
那些什麼只要利益足夠,十個八個的女子他也敢往後宮裡扔,都是騙她的。
便是連慕霓裳,也是自己只認作了乾妹妹,屆時便會封為公主,是會風光大嫁的。
可要說喜歡澹臺夏,倒也是沒有的。
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麼快,那麼快的喜歡太淺薄了。
「可你不是都算出來,她才是是我未來的妻子嗎?怎麼會這樣呢?」夜昭忽然覺得心口有點疼。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個細微的改變便會牽連到未來的事情,夜昭,我當初說的也只是有可能罷了。」
是這樣嗎?是他改變了未來嗎?因為今天的那句話?
「不!未來的事情絕不可能更改!」他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眼底發紅,看著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
「若我此時放棄了,才是真正的改變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