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變 條件
「唉。」朗星嘆了口氣,似乎是對夜昭的決定很是不滿。
「你想好了嗎?」他在一次確認道。
夜昭轉頭看了眼朗星,早已是個偉岸男人模樣的他,此刻看向朗星的眼睛竟和他十五六歲少年時期的眼眸一樣,有著純粹而炙熱的光,他用著堅定的聲音說道:「我想的很明白,從前我或許不懂情愛,但從今日起,我會努力對她好,我會讓全天下的女人都羨慕她。」
「她早就就是我的,這是上天註定的姻緣。」像是對著朗星說,又像是對著自己說,夜昭重複了兩遍後面的那句話。
朗星搖著扇子的頻率跟著他說話的節奏緩慢了,他的話音淹沒在唇齒間的那一刻,朗星的扇子也驟然收了起來。
「即便是付出一些代價?」伴隨著扇子的收起,朗星嘴角翹起的弧度也落了下來,本就沒有光亮的眼眸此刻深沉的如同硯台上幹掉的墨。
夜昭這一刻卻沒有猶豫了,他十分堅定的看著朗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朗星竟然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情。
他自己在心裡想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也有些想笑。
連情愛都不懂的人,此刻竟然有了深情的模樣。
他自嘲的笑了兩聲:「好,我幫你。」
夜昭的眼底冒出來欣喜,隨即他又意識到了什麼,方才朗星問了句什麼,代價?
他追問道:「你剛才說了,要付出什麼代價?」
「沒什麼,一點點代價而已。」朗星卻是閉口不提這個事情了,刻意敷衍了過去。
夜昭心裡驟然升起了巨大的恐慌,他有種直覺,有什麼他無法預料的事情要發生了。
「喂,司空陽。」他喊了一句還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這樣子的朗星是夜昭從來沒有見過的,往日便是面無表情也甚是溫和的一張臉,此刻眉眼聳拉,嘴角也不愉快的向下垂著,眼神中更是透露著一股令人害怕的狠厲。
這不是他記憶中的朗星。
他的一頭白髮在這一刻失掉了那層讓他看起來猶如謫仙的光暈,夜昭也是這一刻才想起,白髮從來不是九重天上神仙有的,地獄里的惡鬼才是白髮紅眸。
原來,朗星竟是一直在偽裝自己嗎?偽裝成那副仙人模樣在他身邊,是為了什麼呢?
他疑惑不已。
「你過來幹什麼?」司空陽這才看見朗星的存在,他皺著眉頭望向他。
澹臺夏的精神好了很多,她也聽見了朗星的聲音,同著司空陽一起看了過去。
「你的元嬰,比你誠實多了。」她想起之前兩人相處的時光,帶著懷念的語調說道。
「我哪裡瞞著你了?」司空陽很是不樂意澹臺夏這麼誇別人,便是他的元嬰,他也是不高興的。
澹臺夏蒼白的臉上揚起一個虛弱的笑容,她緩緩說道:「很多。比如一開始你根本就不想告訴我爐鼎體質的事情,還想騙我和你圓房……」
「別說了。」司空陽的臉紅了一瞬,便立刻捂住了澹臺夏嘴,不讓她繼續說了。
他的大手覆蓋在她的臉上,本著巴掌大的小臉,此刻更是只能看見笑的彎起來的一雙眉眼。
「你讓我說吧,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我就要死了,司空陽。」她說著說著,聲音又低沉了下去。
「我其實不想死。」眼眶不知怎麼的有些發燙,澹臺夏連抬起手按壓眼睛的力氣也沒了,她只好閉上了眼睛。
但又很快睜開了,閉上眼睛的感覺好像已經死了一樣,她心裡很慌。
「還有那麼多的地方我沒有去過,那麼多的美食我沒吃過,我還沒有看見白卿卿當上掌門的樣子,我甚至,都沒有真正的喜歡過一個人。」
司空陽聽到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有些驚訝,他急忙問道:「你沒有喜歡過一個人,那林向晨?」
澹臺夏聽到他提起林向晨,想起自己之前還在他面前用林向晨當過借口,有些不好意思:「我當時身邊只他一個人,便把習慣當成了喜歡,後來才漸漸明白,我都不會因為別人同樣戀慕他而難過生氣,只會覺得不解,這哪裡算得上喜歡啊,喜歡是會獨佔一個人的。」
這一段話有些長,澹臺夏說完就急促的喘著氣,她的唇色愈加蒼白了起來,司空陽回了回神,有些懊惱自己會順著澹臺夏的心意同她聊起天來,明明現在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如此他便沒有再接澹臺夏的話,沖著結界外的朗星喊道:「你喊我,可是做好了準備?」
朗星本來打算速戰速決的,但見著兩個人只應答了他一句,就不顧他還在看著,就又湊在一起說起了話,他面上閃過一次陰沉,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
若是以前,朗星甩袖子就走人了,但眼下這個情況,他只能轉過去,秉持著君子風度,非禮勿視。
「我有一個要求。」朗星沒有說是還不是,他挑了挑眉,是一副談判的姿態。
「什麼要求?」司空陽皺眉。
元嬰從前在丹府里的時候是很聽話的,如他小時候一般,是個乖巧的令人心疼的孩子,不知怎麼自己出去了幾十年,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幅工於心計又乖戾的模樣,和他當初的成長軌跡一點也不一樣。
「澹臺夏從此之後,只能是夜昭的妻子,長豐國未來的王后。」
「不可能。」司空陽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接著說道:「便是沒有你,我也能救她,你若不想回來,便自己在外面吧,只是看好自己,別不小心死掉了就是。」
朗星想過他會拒絕,只是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麼快,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他斂了眉眼,半晌后他低聲問道:「司空陽,你是不是喜歡她?」
「你說什麼?」
兩個人同時開口道,他們說完,彼此也看了一眼,好像也很驚訝對方會說這句話一樣。
「呵,看來我不用問了,答案已經擺在了我的眼前。」朗星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在嘲諷兩個人的口不對心,也在嘲諷自己的後知後覺,更是在嘲諷夜昭的痴心妄想。
「這樣,不用一輩子,就二十年,不,十五年好不好?就十五年,留在夜昭的身邊,做他的妻子。」朗星沒有放棄,放低了姿態,與兩個人打著商量。
司空陽的眉頭就沒有放鬆過,他盯著朗星,十分不解他此時的舉動:「你說這番話是為了什麼?為了那個小皇帝?」
他心裡有些不爽,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擺出這樣的謙卑來,他很難接受,就如同自己一樣。
「不為誰。」朗星低聲回答道,又接著補充了一句:「若是十五年也太久了,那便三年,為夜昭留一個孩子在他身邊就好,讓他有個念想。」
「你的話越來越過分!」這次沒有讓司空陽開口,澹臺夏自己忍著氣喘說道。
「我是什麼物件嗎?是可以用這些來衡量價值的物件嗎?就這麼隨意讓你評估著?朗星,我是一個人,是一個活生生會思考的人,不是你用來講條件的東西。」
她的表情有氣憤也有難過,當初在那個宮殿的時候,朗星算得上對她很好的一個人,還差點成為了她在卜算門上的師兄,可惜,只是差點。
她如今也在慶幸當時司空陽突然出現打斷了他們的拜師儀式,否則她現在就更是任由夜昭拿捏了。
「人只有活下去,才能再去說其他。」朗星沒有反駁,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澹臺夏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還想同他爭辯幾句,喉間卻突然癢了起來,這癢意忍都忍不住,她只能拍著胸口咳嗽起來。
「哇——」似乎是粘稠的東西脫口而出,澹臺夏只能想著,別是一口濃痰,若是這樣,她此時的形象還要不要了……
然而並不是濃痰,而是一口鮮血,說是鮮血只因是剛吐出來,而地面上的那攤血跡已然是團紅黑色,黑色偏多。
「這,怎麼感覺,我還中了毒?」她心裡沒有害怕,還有點閑情去分析自己的血液顏色來。
司空陽聞言立刻就沉下來心來,看著血液的顏色的確不對勁,他趕緊調動靈力在她身體里搜尋了一圈。
結果讓他既驚喜又失望,驚喜的是她並沒有中毒,失望的也是她沒有中毒。
那地上這團詭異的血液就分外令人值得琢磨一下了。
「你們的時間不多了。」朗星並沒有被澹臺夏的吐血行為所干擾,頗為好心的提醒道。
「不必了,我放你自由了。」司空陽狠聲拒絕道。
「澹臺夏,把黃泉鎮的那個東西給我。」他立刻低聲問著澹臺夏。
「哦,好。」澹臺夏很快就把注意力從血上面移開,手費力的在身上摸索著,半晌后,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好像,不見了?」她又確認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確是什麼東西都沒有。
「你們說的,是這個嗎?」
淡藍色屏障外,朗星手裡拿著一個圓盤樣的黑色石頭,沖著兩個人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