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少林羅漢
如水月光,傾瀉一地。
逍遙和花生二人踏著月光,循著上山之路,邁著急促的步子,趕上少室山。二人腦袋上戴著竹笠,忽隱忽現的月下林影間,兩人的身影時長時短。
逍遙一路間,心事重重,思量著此番前後遇到重重事情,似乎隱隱間有個針對著少林寺的「大陰謀」、「大危險」真一步步向少林寺襲來……逍遙只盼自己能再走快些,趕快趕到了少林寺,好給少林寺帶去這個消息,讓少林寺早做準備。
花生跟隨在逍遙身後,見逍遙心事重重,便也自知之明,不多言語,唯有默不作聲的儘力緊跟著逍遙腳步前行。
行走片刻,逍遙突然止步,轉身對身後的花生說道:「你要是不想去,你可以先在山下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我下山再來尋你也可以。」
花生聽了逍遙之言,眼看逍遙一臉的認真,不覺心中一股豪氣暗生,當即開口道:「你我是師徒,就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師傅你把花生我看成那些貪生怕死的人了么!危急關頭怎麼能做縮頭烏龜?」花生接著又說道:「況且,徒兒知道師傅你會護著我,不讓別人欺負我的,你說是不是,師傅!」
聽了花生如是回話,逍遙淡然一笑,說道:「你既然這般說了,那好吧!我們還是再走快些的好!」
「好!」花生緊隨著逍遙的步法,加快了腳步,暗暗也再練習著逍遙教給他的「逍遙遊」步法。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兩人到了少室山的半山腰處,二人略作停歇,看著天空的斜斜、隱隱的月亮,心中算著時辰,此刻已快是黎明時分了。二人略作停歇之後,再次啟程趕路。
方才行了不一會兒,逍遙和花生陡然停步。
前行路上,約有少林弟子數百人之眾,各個閉目、盤膝、打坐,擋住了前去的道路。前行道路再無饒路可走,想來是這些少林據此天險,在此守山。
看到眼前少林弟子盤膝打坐於此的陣勢,花生心中暗暗讚歎:「這少林寺的和尚到底不一樣,這麼整齊統一!氣度不凡!」花生抬眼望去,心中暗暗去數數有多少少林弟子在此,嘴中細聲嘀咕,「一……二……三……總共有十行,每一行是……十個人,那麼一共是就是……一百個和尚……卻不知這一百個和尚在這裡打坐,攔住去路,這又是為何呢?」
眼見上前再無路可行,逍遙當即雙手合十低頭行禮,開口道:「阿彌陀佛,晚輩二人見過諸位大師,不知各位師傅,可是少林弟子么?」
那百位少林弟子驀地睜眼,同時起身,雙手合十,神色安然,百雙眼睛看著逍遙和花生二人,隱隱間藏著敵意、警惕。
最前面一少林弟子雙手合十,低頭向逍遙還禮,開口答道:「阿彌陀佛,我等正是少林弟子,奉少林寺掌門方丈之命,在此等候各位上山之人……阿彌陀佛……方丈讓我等在此,向諸位上山之人帶句話,『這幾日少林寺有事,不便待客,還請諸位施主見諒,就此轉向下山,過些日子再來』。所以,兩位施主請回吧!」少林寺常年香火不斷,附近乃至很遠的地方慕名而來燒香拜佛之人絡繹不絕,此番不知少林寺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少林方丈掌門竟吩咐這百名少林弟子在此,阻絕上山燒香拜佛之人,這樣的事情前所未有,當真奇怪。
「師傅誤會了,我們二人這番上山,實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此事事關少林的安危,所以我一定要見貴寺的掌門方丈,將此事予以說明!」逍遙有些焦急,接著說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還請諸位師傅行個方便,讓我二人上山,面見少林方丈。」
「無恥之類!」卻不知怎得,那為首的少林弟子竟然破口大罵,想不到少林僧人也會犯戒,「你們當我少林寺眾弟子都是傻瓜么!這樣的花樣已經玩過一次了,這次還想玩這樣的花樣!」
逍遙和花生聽完之後,不明所以,心中甚是詫異,看著這百位少林弟子,各個面露憤怒之意,適才的安然之態卻都是在隱忍,變化做隱隱間露出著的殺氣。
逍遙不知適才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正不知該如何說話之時,卻聽得花生叫道:「怪了,怪了,你們這些人以為自己是少林和尚,就這麼趾高氣揚,看不起別人,還竟然出口罵人么!難道你們是少林寺的和尚,就能罵人么!」花生說的理直氣壯。
「阿彌陀佛!」那為首的少林弟子說道:「適才小僧是犯了戒律,自會回去向掌門方丈請罪,接受應受到的責罰!不過,兩位施主還是請原路返回的好!不然……」為首的少林弟子說的有些氣憤處,怕是又要口出觸犯戒律的話來,所以趕忙停住,只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兩位施主還是速速請回!」一眾少林弟子都在極力隱忍、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逍遙摘下腦袋上的竹笠,露出光頭來,開口說道:「諸位請看,我也是和尚,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你們的掌門方丈!還望諸位行個方便。」逍遙語氣,以近乎於哀求。花生見狀,也跟著摘下了自己腦袋上戴的竹笠,以示自己也是和尚之身。
「哼!」為首的少林弟子身後一名少林弟子憤然道:「又玩這樣的把戲,你當我等還會上你們的當嗎!」而後那名弟子對為首的少林弟子開口道:「師兄,看那兩人一個流里流氣、姦猾之相,一個腦袋上有道刀疤,不像什麼好人,定是先前那賊人的同黨又在故技重施!我等應擒住那兩人,交給寺內處置!」
為首的少林弟子當下開口道:「小僧再問最後一句,兩位失主究竟下不下山?」
這個時候,逍遙怎會下山。逍遙開口說道:「我們的確不能此刻就下山去,諸位可能真的誤會了!」逍遙正想再解釋解釋,卻被那為首的少林弟子的一聲大喝所截住,「布陣!」
當即,百位少林弟子,每五位少林弟子聯手成為一隊,這百數少林弟子總計二十隊,各個手持適才插在地上的齊眉棍,化作一字長蛇,行雲流水,運轉不息,圍成大圈,將逍遙和花生二人圍在圈內,棍棍指著逍遙花生,視如敵輩!
逍遙見了此陣,心中暗暗叫道:「不好!這下可有的麻煩了!這下可有麻煩了!」
逍遙聽大師傅行顛和尚和二師傅自在道長在給他講那些江湖趣聞時,都曾提到過,「普今天下,最為厲害的陣法,無外乎唯以少林的『少林羅漢陣』、武當派的『真武七截陣』為尊……不過,這世上還有許多神秘的陣法為世人所不知!『少林羅漢陣』,乃是少林弟子修習的最厲害的陣法,臨敵時五人聯手,有二十人、四隊之陣;四十人、八隊之陣;六十人、十二隊之陣……人數愈多,威力愈強!列陣時,將敵人團團圍住,流動時如行雲流水,停下來重如山嶽,被困在陣內的敵人極難突圍;此陣法如蟒蛇盤成蛇陣,首尾相應,絕無破綻;期間種種變幻,奧妙無窮,變幻無窮,若是被困此陣內,想來已無逃脫之可能了。」逍遙記得大師傅行顛和尚和二師傅自在道長提到當世武林之陣法時,都對這「少林羅漢陣」讚歎有加,不乏溢美之詞。
但看此刻所遇之陣法,卻是百人、二十隊之陣,乃是威力最強之陣勢!逍遙心中自然不敢有半絲懈怠,然而逍遙心中更多的疑惑不解,為何少林弟子會如此舉動呢?
眼看逍遙面露緊張之色,花生也察覺到此刻的情勢危急萬分,心中暗暗叫道:「這下糟了,這下糟了,說了不來趟這趟渾水,卻還是趟了!這下可如何是好!」
眼看被此困陣內,少林羅漢各個無不滿懷激憤,直把逍遙和花生當做罪大惡極的仇人一般看待,形勢危急,一觸即發,片刻后,卻聽得逍遙緩緩開口說道:「我們投降,你們帶我倆去見你們的掌門方丈吧。」
逍遙雙手合什,面色平靜;花生聽了逍遙所言,不明所以,心中暗暗想著,「他倒此刻知道服軟了。」花生也學著逍遙的樣子,雙手合什,只是看起來有些那麼的不倫不類,惹來了幾多少林弟子輕蔑的眼神。
一眾少林羅漢一時愣住,不知逍遙和花生的舉動所為何意。
「既然你們識時務,束手就擒,我們就押你倆去見你的同黨,交由掌門方丈發落!」為首的少林羅漢示意,二十羅漢二十隻齊眉棍,四個方向同時刺出,仿似牢籠一般,將逍遙和花生困在其中,求出無門。
一少林羅漢盯住了逍遙背後的書簍,突然開口問道:「你背後背的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逍遙不想多事,「只是一些行路人隨身所帶之雜物……煩惱諸位還是快帶我們二人上山去吧。」
逍遙和花生絲毫沒有反抗便已束手就擒,只求儘快上山入去;加之逍遙背後所背書簍之中會裝有什麼東西還不明確;「這會不會是敵人另一個陰謀?」少林羅漢起了疑心,手中齊眉棍直指逍遙背後所背的書簍,齊眉棍一挑,似要把書簍挑落在地,以觀書簍之中所裝之物到底是什麼。
逍遙原本想著不要多生事端,早些去見少林掌門方丈,通報消息,故才束手就擒,卻未曾料想到自己背後的書簍會引起了一眾少林羅漢的懷疑。
見那羅漢齊眉棍刺來,書簍中的東西對逍遙來說至關重要,逍遙生怕書簍里的東西發生什麼狀況,當即不及多想,腳下踏著「逍遙遊」步法,已然閃開那少林羅漢直指而來的齊眉棍。
那少林羅漢齊眉棍揮出,但想著定能挑落逍遙背後書簍,卻不曾想齊眉棍揮出,未曾沾到逍遙衣襟絲毫;一眾少林羅漢只覺得眼前一陣微風閃過,待到覺察之時,那適才二十隻齊眉棍圍成的牢籠之中,已然不見了先前被困之人的人影。
為首的少林和尚叫道:「諸位師兄弟,大家小心了,妖人終於按捺不住,要顯出他們的本來面目了!」一眾少林羅漢越發認為逍遙背後書簍所裝之物很值得懷疑!定是什麼危險的東西。
逍遙一隻手拉著花生,卻已然站在了那二十隻齊眉棍圍成的牢籠之外,花生陡然間如在夢幻,只覺得自己耳邊一陣清風之後,自己就已站在另一個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到了這個地方的。
片刻之後,花生方才回過神來,明白究竟,心中暗暗讚歎道:「以前也見過師傅使出那輕功,今日親身試法,才真切真切感受到那輕功的厲害!我真希望將來自己也能練到這個地步,這樣就不怕那些欺負我的人了!」
「布陣!」
百人、二十隊少林羅漢陣陡然間變換陣法,一時間猶如氣吞山河之勢,變幻莫測,逍遙和花生經無法逃脫,再次被困在「少林羅漢陣」之中。百根齊眉棍圍做監牢,將逍遙和花生困在其中。逍遙額頭不禁幾滴冷汗,眼看眼前情勢,就連花生也覺得實在不是那麼容易就可逃脫的。
「天羅地網!」
二十隊羅漢分從四個方向,每個方向便有二十五隻齊眉棍直刺逍遙和花生而來。
花生見了,已然雙腿發抖,冷寒直冒,不知所措。
逍遙陡然間回首,看了花生一眼,卻也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中!」
百隻少林齊眉棍,猶如百根尖刺,直逼到逍遙和花生的鼻前背後,恰如「天羅地網」將二人困在其中,二人無處可躲、無處可逃,只能站在原地,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
「你為什麼不躲?」花生額頭冷汗直冒,鼻尖就是冷冷的齊眉棍。
「因為躲不掉。」逍遙淡然答道。
花生開口道:「那該如何是好?你這般忍讓的話,何時才能到少林寺,只會更加耽誤時間的!」
一眾少林羅漢聽了,心中不住思量,「耽誤時間?耽誤什麼時間?這二人果真是邪魔外道派來的又一批人馬么?幸好此處被我等擒住了!」這些少林弟子愈發認為逍遙和花生就是那些「邪魔外道」派來的人,此行乃是一個陰謀!定要把這二人擒住制服,保衛少林寺的安危!
逍遙聽了花生之言心中略微思量,只覺得花生所言有些道理,是逍遙自己過於計較小節,不與少林弟子出手,結果只會更加耽誤時間了。
「收陣!」
只聽得為首的少林羅漢之喊聲,而後,百數羅漢之中,五十羅漢抽身後退,另五十羅漢各個手中齊眉棍向前送去,直指著鼻尖的齊眉棍繞到胳膊下、雙腿、卻與各自對面的羅漢將齊眉棍相接,結成牢籠,將陣中之人困死在其中,沒有絲毫活動餘地。
眼見五十羅漢抽身退去,逍遙雙眼中露出些許光亮,「就是這個時候!」逍遙再次伸手拉住花生,腳下「逍遙遊」步法催動,卻是踩著那根根少林齊眉棍,尋到空隙,仿似登上台階一般,眨眼間,便已登上那層層齊眉棍最高處,一個兔起鶻落,陡然穩穩落地,逃脫而出。
片刻之間,逍遙兩次逃出」少林羅漢陣」的困縛,著實讓這百數之少林羅漢心中詫異不已,「多年未曾見過誰人可逃出陣法了,此人的輕功,竟是如此的了得!」
卻見那為首的少林羅漢淡然一笑道,「早就預料到你不是那麼簡單的,定會糾纏到底!」
原先抽身退後的五十羅漢手中齊眉棍翻滾,猶如道道金光閃耀,直逼逍遙和花生,為首的少林羅漢事先士卒。
「佛光普照!」
逍遙和花生只覺自己身前一陣疾風,直颳得地上雜草落葉四處飄散。
「為何這些和尚偏偏如此咬著不放呢!他們到底為什麼如此仇視我們呢?」花生不禁叫道。
「或許是山上少林寺中發生過什麼事情,所以他們不想再讓壞人上山,他們覺得我們是那些壞人的同黨。」逍遙眼看著直逼而來的那輪轉無數的五十羅漢,說道:「他們是把我們二人當做壞人了,所以才會這樣對待我們!」
「那我們該怎麼辦?」花生焦急問道:「師傅,你能破得了此陣么?」
逍遙搖搖頭,坦然答道:「我破不了。」
當下,逍遙體內以「易筋經」心法和「三元神功」護體,腳下「逍遙遊」步法踏出,直朝那迎面而來的五十少林羅漢而去。
花生詫異道:「你說破不了你還去!」
逍遙猶如一條飄渺無蹤、見首不見尾的白色游龍,穿梭在那漫天佛光之中……佛光普照,游龍自有游弋不歇,佛光漸止,游龍依舊飄忽不定。
逍遙重回花生身前,那五十羅漢卻不再前行,原是逍遙身法穿梭其中,引得羅漢之間相互亂了陣腳,電光火石間,少林弟子出招,彼此間竟然成相互牽制,
「好險!」逍遙心中依舊還未平靜,緩緩說道:「適才只是引得他們彼此亂了陣腳,實乃是少林羅漢自己抵住了少林羅漢自己,實在僥倖的很……想來這世間能夠抵擋少林羅漢陣的,就只有少林羅漢陣了……」逍遙想起之前大師傅行顛和尚和二師傅自在道長說起之陣時,都曾說過「要破此陣甚難,唯有以逸待勞、以快制快,才有逃脫此陣的機會……」
百名少林羅漢並沒有再追逍遙而來,而是隨即雙手合十,恭迎來者,齊聲叫道,「阿彌陀佛!」
原是此刻,一位老僧悄然無息而至。
「老衲沒看錯的話,小施主方才所使得,乃是武當『步罡踏斗』,請問小施主和武當派是何干係?」不知何時,一位老僧,已然站在逍遙和花生身前幾步,隔開了那百名少林羅漢。那老僧形容槁枯,神態淡然,仿似這個世界再無什麼東西可以擾亂到老僧的心緒一般。
老僧將逍遙稱呼為「小施主」,心中卻實乃並不認為逍遙是出家人的身份。
老僧站在百數羅漢之前,那百數羅漢在後,各個眼中流露出對這位老僧甚是尊敬的神色。
「晚輩與武當一派並無任何干係。」逍遙雙手合十,向那不知何時出現的老僧行禮,開口道:「晚輩見過前輩,晚輩不懂什麼武當『步罡踏斗』。」
老僧心中詫異,「武當『步罡踏斗』亦稱『禹步』,乃是武當派最為精深與神秘的武功,據說練至極處,可感同神靈……看那年輕人所使出來的,似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當真奇怪……」
老僧在前,一百羅漢在後,仿似一堵堅硬厚重的石牆,擋住逍遙和花生前去之路。
「小施主,不知你此番上少林,所為何事?」老僧開口說道:「少林此番有些緊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掌門方丈傳言,這些日子不便待客,請過些日子再來。」
逍遙眼看著這位老僧,身材瘦小,形容槁枯,受到那百數羅漢的尊敬,想必乃是少林里頗有些輩分的前輩,逍遙當下心想跟這位老僧說明一切,或許會有些不同。
「前輩,實不相瞞,晚輩有些消息要帶給貴寺。適才實在無奈,與諸位羅漢有些誤會以至於動手傷了和氣。」逍遙雙手合十,行禮道:「晚輩機緣巧合之下得知,有些不明身份之輩,意於這幾日對少林意圖不軌,晚輩剛好有事要上貴寺拜會,便想著趁早給貴寺帶個消息,好讓貴寺提早有個防備。」
老僧聽了逍遙之言,略微思量,形容槁枯,淡然神態沒有任何變化,緩緩開口道:「阿彌陀佛,老僧謝過小施主的善心……小施主如今消息也已帶到,老衲在此謝過小施主了,就請小施主回去吧。」說罷,老僧雙手合十,向逍遙還禮。
見得老僧這般回應,逍遙心中不覺一灰,暗暗想著:「大師他如此這般,到底還是沒有相信我之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