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的家在哪裡?
楚煦涵自小被立為太子,儒學五藝無一不精。沈管彤極少見他吟詩作賦,但卻時常見他武刀弄劍,打馬過長街。
魏國人人稱道的少年天子,在太子時期,還是個喜歡掏窩逗鳥玩彈弓的霸王,論打架,誰都打不過他。
但這會兒他換了身體,就算舊時武藝再怎麼高,這具缺乏鍛煉的身體也使不出來,再加之對方人數足有十幾個,他一開始狠狠撂倒了一個,又與其他人打成一團,雖然不落下風,但沈管彤卻能看出來,他已漸漸開始力不從心。
她冷冷深吸了一口氣。
該!讓他對自己沒點兒AC之間的數就瞎衝出來逞能!活該挨揍!
有那麼一秒,沈管彤是生出過扔下他,自己拔腿就跑的念頭的。楚煦涵害她沈家滿門抄斬,所有嫡系一個不留,與她之間的仇恨早已不是一句血海深仇能夠概括的。沈管彤這兩年來一直在試圖放下過去,重新生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刻都不曾忘記過沈家的恨,也一次都……不曾忘記自己沈家女的身份。
可正因為如此,她停下了腳步。
這不是楚煦涵的錯。他雖然專斷獨行,桀驁輕狂,可卻無人能說,他不是一個明君。既然楚煦涵將她賜死,又滅她沈家滿門,就必然有他的原因。
……更何況他也說了,沈家人還未死。就沖這一點,她就無論如何也要讓楚煦涵回到魏國,還沈家一個清白。
她眼中沉色一閃,反手就從桌上抄起了一把剪烤肉的刀,二話沒說,趁著無人關注她,直接抬腿就踹倒了擋在她面前的那個人,修長的腿一跨,舉著刀便閃身擋在了楚煦涵的面前,冷聲道:「別過來,我不會用刀,傷了人可算是正當防衛。」
這倒是個笑話。
沈家世代將門,沈管彤身為沈家嫡系一脈的嫡長女,一手刀法甚至遠勝天子三分。
那些人被她手裡泛著寒光的刀威懾,一時沒敢上前。沈管彤便勾唇冷笑了一下,直接抬手舉起了手機,好讓他們能看清自己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平靜道:「我已經叫了110,你們確定還要待在這裡么?我和他都是未成年,你們以多欺少就算了……身上還藏了不少東西吧?」
眾人下意識地摸了一手褲腰。
她怎麼會知道?!
沈管彤冷笑。將門沈家,可不僅僅給了她一張漂亮皮囊。
她挑了挑眉,狀若溫柔的一笑,溫和道:「你們是執意要和我一起等110來么?我無所謂的。」
話罷,已遙遙的有警笛聲傳來。
那些這才慌了神,色厲內荏地大喊了一句「你們給我等著!」之後拔腿就跑,作鳥獸散了。
沈管彤微笑著回了一句:「好哥哥!再來玩呀!我等你們!」
楚煦涵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沈管彤她這是在說些什麼!簡直不知廉恥!成何體統!
沈管彤目送那些人消失在了視線里之後,才蹲下身,收了笑,皺皺眉低聲道:「陛下萬金之軀……您早幾年便答應過太傅的,絕不再如幼時一般,衝動行事。」
楚煦涵脫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渾身青紫,臉上卻全是發泄之後的快意,甚至挑了挑眉,頑笑似的開口道:「太傅又不在此處!」
說完眯了眯眼,又道:「你不說我不說,太傅如何知曉。」
沈管彤看著他那張與昔日一般無二的臉,意氣風發,忍不住搖頭失笑,心下輕輕軟了半寸,哄他似的道:「好。」
楚煦涵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肅了一張臉,頓了半晌,突然嚴肅道:「朕還有一事要問。」
沈管彤抬眸:「您問。」
楚煦涵:「妖妖靈,是何人?」
沈管彤:「……」
楚煦涵一臉沉肅:「為何他們不畏朕,卻畏此人?」
沈管彤:「……」
沈管彤:「。」
救命!她不想和這樣的老古董講話!
不多時,被楚煦涵心心念念記掛著的「妖妖靈」便來了。
沈管彤確實報了警,雖然這會兒那些人都已經跑完了,她還是跟著警察去了一趟警局,做好了筆錄。她面相生得乖巧溫婉,一看就是不會招惹是非的好學生。做筆錄的警察對她態度相當好,沒問幾句之後就放了他們走,還順帶一人蹭了一杯警局裡的茶。
沈管彤將楚煦涵帶到了十字路口,這才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七點,日暮已經開始西斜,她早該回家了。
於是她轉頭看了一眼楚煦涵,輕聲道:「陛下,臣妾該回家了。」
楚煦涵疑惑地看向她:「那便回。」
沈管彤卻輕輕掙開了他的手,道:「我該回家了,你也該回你自己家了。」
楚煦涵不說話了。
他沉了臉,認真地看向沈管彤的眼睛,試圖從她眸中看出什麼。可沈管彤卻只是平靜地和他對視,一步不讓。
良久,他皺眉,低怒道:「沈管彤,你是朕的皇后!」
沈管彤輕笑了一下,緩緩道:「陛下,曾經是,現在不是了。」她笑容依舊溫婉,卻溫婉得像一道屏障,將她與楚煦涵狠狠割裂開來,無論站得多近,都遠得好似隔著天塹。
楚煦涵心驚,卻聽她輕輕說:「現在,你是你,我是我。楚煦涵,你該回家了。」
她說完,沒有再等楚煦涵的回應,轉身便要離開,可剛剛踏出一步,卻被楚煦涵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在她身後低聲說:「朕……沒有家。」
沈管彤一愣,驚訝地回了頭:「這不可能,你的家人呢?」
楚煦涵搖頭:「朕醒來的時候,身邊無人,這三日來,也不曾見有人進門。」
沈管彤這回是真的愣住了。
……這都什麼父母啊,楚煦涵他這會兒可還是個貨真價實的未成年!
最好別讓她知道名字!不然她絕對上警察局去告他們!
虐待一國皇帝!重罪!
楚煦涵見她表情有變,眸中閃過一點兒熹微的笑意,湊近了她耳邊道:「沈管彤……我疼。」
他不再叫她皇后,也不再自稱朕,那一把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的嗓音壓低了說話時,不僅撩人……甚至還讓沈管彤聽出了一點兒可恥的委屈和撒嬌。
——可他堂堂魏國天子,怎麼、怎麼可能向她這個皇后撒嬌!
沈管彤剛想說話,一偏頭卻看到他身上的青紫,拒絕的話又卡在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來。
……這些傷,怎麼說也是為了保護她才挨的,她再怎麼心硬,也做不到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自生自滅啊……楚煦涵他甚至連打車都不會!
楚煦涵察言觀色,眼中笑意又重了一點兒,再接再厲道:「至少幫朕上個葯吧……你就不怕朕死了,沈家滿門一個都活不成嗎?」
好了,話題結束了,楚煦涵完勝。
沈管彤咬了咬下唇,在心裡狠狠唾棄了自己一頓,自暴自棄道:「……你家在哪裡?」
楚煦涵一面忍笑,一面以虛弱為由,將腦袋靠在了她肩膀上,在她耳邊報了一個地址。
沈管彤朝天翻了個白眼。
喂?售後在嗎?
她好想退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