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長生不若長相守(十四)
牢門乃是精鐵鑄造,沉重無比,僅被推開一道縫隙,便紋絲不動,沐夕冉單掌扶上牢門,運起內功,向外推去,卻不慎牽扯到傷口,伴著劇烈疼痛,縫隙已被推至能一人通行,她急忙收回手掌,捂住胸口,一陣急促的喘息之後,她拭去額頭冷汗,深呼一口,壓低腳步,向門外望去。
門外,未有一絲火光,漆黑無比,沐夕冉轉首向另一側望去,亦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扇未關的鐵門處,透出些許月光。
她踱步向前,朝那光亮處走去,潮氣隨黑暗撲面而來,終於到了門前,她借著狹小窗口透進的月光四下張望一番。
果然,這處牢房才是起先被送入的地方,地上殘留的些許血跡,凌亂的腳印,一道淺淺的拖行痕迹,印證了她的想法。
此處不可久留,她急忙轉身向回走去,回到方才醒來的牢房門前,朝地面仔細打量一番。
果然,拖行痕迹直到此處,她用腳在地面一掃,將門口處痕迹徹底掩埋,又脫下鞋子,拖於地面,一直向前,直到到了地牢大門處,才穿上鞋子,往回走去。
鐵門關死,盤坐於地,邊運功療傷,邊細細思索。
牢房之內,雖腳步眾多,且雜亂無章,卻未有絲毫打鬥痕迹,來人定是潛入,而不是闖入!
此人,定是長生門門內之人,才能設法得到鑰匙,悄聲無息的潛入,卻又無法輕易出得這長生門,只得將二人藏匿於此。
此人,定是個女子,自己較輕,或背,或抱,自有多種方法,而柳無痕較重,只得拖行,才會只留下一道拖痕。
此人,年紀自然不會太大,她將二人藏於此處,卻未曾掩蓋痕迹,定是涉世未深,才會如此馬虎。
如此算來,此人定是水憶霜無疑,她設法得到鑰匙,潛入地牢,想救下二人,可僅憑她一人之力,無法將二人安全送出長生門,只得轉圜將二人藏於此處,躲過眼前危機。
既是這水憶霜所為,自是不必再去多想,沐夕冉合上雙眼,繼續運功療傷。
她這傷勢瞧起來駭人,卻並非致命,但若無人醫治,只怕早已血盡而亡,所幸花映容及時為她封住穴道,劍傷並無大礙。
只是,未曾想到,柳無痕竟傷的如此之重,命早已丟了半條,若不是她偷偷藏起的保命靈藥,再加上不停為其輸送內力,只怕早已魂歸西天。
為了保住柳無痕性命,她的內力已近枯竭,幾度昏迷,虛弱不堪,亦是在生死之間遊走一番。
眼下,兩人皆已脫離危險,藏身此處,靜養一番,倒也省去不少麻煩,只是,柳無痕多處受創,失血過多,雖保住性命,若不及時進補,只怕會留下病症,亦會耽擱傷勢恢復。
領口些許氣味傳到鼻中,沐夕冉兀自一笑,這水無生既下如此殺手,卻還派人為自己灌下參湯,若非如此,還不知何時才能醒轉過來。
想罷,她靜下心來,運轉內功,可她卻不知,水無生此刻,早已昏迷不醒,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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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因!你竟與賊人勾結,莫不是早已投了『殺生樓』!今日,我定要將你拿下,綁上峨眉,讓了因師太親手清理門戶!」徐勁松此刻早已沒了往日那沉著、冷峻,滿是怒火,在無因所居院內破口大罵。
清徐趕來,慌忙上前,拉住其衣袖,低聲道:
「徐長老!徐兄弟!徐兄!此事尚無依據,不可妄下定論!華山,峨眉兩派,皆是武林正派楷模,怎能因這般小事,便劍拔弩張!」
「除了她,還會有誰!只是我未曾想到,對付自己人,她竟使出這調虎離山的伎倆,才上了當!」徐勁松額頭青筋爆顯,活像愣頭青一般,哪還有一點宗師的氣質。
清徐死死拽住要衝向房門的徐勁松,扯著嗓子喊道:
「無因師太!還請出門與徐長老解釋一番!」
「吱喲」一聲,房門打開,無因緩緩踏出房門,一言不發。
「你那徒弟此刻在哪?莫不是已帶著那倆賊人逃匿而去?」徐勁松惡狠狠地說道。
話音未落,顧清秋從房門踏出,立於無因一側。
徐勁松見狀,瞬間泄了氣。
「不可能!莫非你們還有其他幫手?」
無因見狀,懶得再去解釋,拉住顧清秋轉身入了房內,回手將門關死。
「若不是她,定是與那花映容同行之人!」徐勁松不肯善罷甘休,轉身朝院門處長生門弟子問道:
「五毒教之人住在何處?」
清徐略有所思,急忙開口道:
「徐長老!莫要白費功夫了!花映容此行獨自前來,並未有同行之人……」
「絕天命……」站在二人身後,悄無聲息的無常子,突然喃喃道。
兩人一聽,皆是一愣,臉色鐵青,不再言語。
「三位與那絕天命究竟有何恩怨!可否與貧僧說上一說!」
伴著這響亮的聲音,慧塵從院門處慢慢走了進來。
三人見慧塵已到身前,皆是一臉糾結之色,欲言又止。
慧塵見狀,劍眉豎起,厲聲問道;
「絕天命與我方丈師兄又有何恩怨?」
「我們皆敗於那絕天命刀下,陳年往事,不提也罷!」清徐苦笑著應付道。
「此事世人皆知,何必如此搪塞?」慧塵雙目圓瞪,宛如怒目金剛,直瞪的三人心裡發毛。
「方丈師兄坐化,定與那絕天命拖了不幹系!你們若是知曉,為何不肯同我說清楚!」
「少林寺夜火,慧真大師坐化,『殺生樓』不是放出消息,乃是『正月十五』手筆?」清徐問道。
「痴人說夢!莫要說『正月十五』,縱是那『殺生樓』下所有殺手齊聚,師兄若想全身而退,自然不是問題!」慧塵略顯沉痛,繼續說道:
「方丈師兄並未遭賊人毒手,而是自行了斷,焚身於烈焰之中……」
三人聽到此番消息,臉色更是陰沉,若世上有何人能讓慧真大師放下一切,自行了斷,定是那絕天命!
夜風忽起,寒入骨髓,多少亡魂多少恨,多少鮮血多少仇,誰人又能同慧真一般,拋開一切,化為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