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少年意氣
容月抹了把臉上的眼淚,看著淡淡恢復如初的容貌,破涕為笑。
「鏡子!」
她一招呼,江野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讓人去拿了鏡子來。
淡淡站在鏡子前,不敢抬頭。
「別怕。」
容月拍拍她的肩膀,心底一陣酸澀。
當時淡淡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也不會失蹤。
可二師兄分明說過,淡淡不會有事。
難道,真的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那未來還會有多少的未知變數?
想了想,容月又覺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擾了。
未來之事,誰說得准呢。
淡淡猶豫著,緩緩的抬起頭。
然而,在看清楚鏡子里的那個人后,她卻突然愣住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我明明……」
容月淡定道:「言靈之術,改天換命。更何況只是恢復容貌。」
淡淡怔住,半晌,她突然撲進容月懷裡,失聲哭了起來……
秋季,多為蕭瑟,離別之意。
只是對於太師府和武安侯府而言,卻是團圓的喜悅。
季恆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屋子裡藏著的那些寫給淡淡的信,堆了一盒子。
好在,淡淡回來了。
然後季恆竟是偷偷摸摸的將那些信都藏了起來,生怕被淡淡看見。
然而,那紅了的眼眶卻是無法掩藏的。
這日午後,一輛馬車從太師府出發,緩緩地駛向了京城之外的不賞園。
四處都是落花枯葉,唯獨不賞園,依舊綠意盎然。
只是,還是那梅花。
容月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一簇簇盛開的正旺的梅花,咂嘴感慨道:「奢侈啊!這種品種的梅花,價格不菲吧?他居然一種就是一園子!」
北鳳珏走在容月身側,聞言,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然後湊到容月耳邊,低聲道:「此言甚是,不若,夜裡派人來砍幾株回去?」
「二位,奪人心頭所愛可是會遭報應的。」
園子里,蘇沄與眉左相攜而來。
眉左雖然掌控這大半的朝堂勢力,卻依舊按照北鳳珏的要求,忍而不發。
許久未見,蘇沄身上的味道幾乎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見到容月,她竟是直接上前,在容月的下巴上捏了捏,隨後瞪了眼北鳳珏,怒道:「瘦了!」
容月訕笑兩聲,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蘇沄的袖子,「瘦了好,好看。」
「哼,莫非是武安侯連一夜三頓夜宵都管不起?」
卧槽!
一夜三頓夜宵?
太他么的奢侈了吧?
容月欲哭無淚,難怪她覺得蘇沄哪裡不太對。
以前,蘇沄見著她就像是餓牢里放出來的,如今……像是吃飽了撐著。
北鳳珏揚眉,冷靜的看了眼眉左,「看來,日後是可以長期在不賞園一日三餐加夜宵了。」
四個人相視一笑,便朝著園內走去。
蘇沄的公主之名雖然沒有恢復,但是園子里沒人不知道這就是自家公子的心上人,靈戴公主。
只不過如今的稱呼,變成了夫人。
四人在亭子里坐下后,眉左便屏退了下人,「你今日才來尋我,想必是時機到了。」
北鳳珏幽幽的掃了眼眉左,「當年你要造,反,我攔著你。今日,我給你一朝天,只看你敢不敢要。」
「你,你……」
眉左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北鳳珏,「你這個人,真是奇怪。自己離那位置不過是咫尺之遙,做什麼來為難我?」
他沒好氣的端起一杯酒,一口飲盡。
兩人之前就成有過約定,若有一日,聖武將亂,那麼北鳳珏便助他推翻皇室,還天下太平。
只是,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人竟然厚顏無恥的要把皇位這個燙手山芋甩到自己手上!
北鳳珏看了眼身側之人,「我的前半生,都給了家國,後半生,想留給容月。」
「你是如此,難道我就不是?」
眉左氣笑了,別說他現在對著皇位沒興趣,就是有興趣,也沒精力。
然而,他碰上的是北鳳珏。
武安侯殿下臉不紅心不跳的看著眉左,皮笑肉不笑的道;「你的前半生,都給了這園子的主人,後半生,不能與這園子的主人一同為百姓做點事情嗎?」
眉左:「你!北鳳珏,你還要不要臉!」
自己懶得受累,倒理直氣壯的讓別人來。
這皇位,旁人爭破了腦袋,就說那鳳明簡,如果不是為了皇位,也不會走到那一步。
如今在這兩人身上,到好像是什麼蛇蠍毒藥似的?
容月搖搖頭,不由得感慨起來:「想古今多少帝王,可能都希望遇上你們這樣的盟友吧。」
兩人聞言,忽然笑了起來。
然後舉杯對飲了一杯。
有些人,千帆過盡,心志不改。
眉左可以為了靈戴放棄天下。
北鳳珏將唾手可得的天下拱手相送,也是為了容月。
或許多少人會批判,紅顏禍水,為了女人葬送江山。
然而,天下於有心人而言,是一生的追求。
於有些人而言,只不過是一片樂土。
蘇沄道:「侯爺,一定要走這一步嗎?」
北鳳珏點點頭,「可目前而言,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內部不穩,如何安外?
老皇帝之所以能這麼輕鬆的將鐵甲營逼入絕境,無非是因為北鳳珏當時生死不明,群臣只顧自己爭權奪利,一味討好皇帝,這才導致錯誤的決定。
而若是再與南晉一戰,內部積弊如此之深,皇位後繼無人,根本不是開戰的好時機。
思及此,北鳳珏點點頭,「靈戴公主心中想說的話,我明白。只是這天下,總是有人要撐起來的。若有朝一日,為君者對不住天下黎民,我一樣會親手,將這皇位拿回來,尋找合適的人。」
這話若是換了別人說,怕是有些囂張過度。
只是從北鳳珏口中說出,倒是無端的令人信服。
功高震主,只能威懾忠君之人。
武安侯府,從不忠君,只忠於天下百姓。
眉左沉吟片刻,忽然嘆了口氣,認命道:「甘為侯爺馬前卒。只是,我依舊只為侯爺穩定後方。待天下安定,還請侯爺,另行安排。」
北鳳珏與他相視一笑,今日這不賞園,便算是定下了君子之約。
沒有筆墨契約,甚至連具體是什麼都沒說明,可他們心中都明白,自己有自己要守護的那份責任。
為了,天下百姓。
臨走前,容月特意問蘇沄討了一道旨意。
老皇帝對蘇沄心存愧疚,基本上只要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都是有求必應。
古玩珍寶更是成堆的往不賞園裡送。
只是,蘇沄唯愛吃。
回城的馬車內,容月與北鳳珏相依而坐,馬車浮著淡淡的茶香。
「你問蘇沄討要了什麼旨意?」
北鳳珏替容月捏著腰,一邊柔聲問道。
容月這些日子來總是莫名的腰疼,也有些嗜睡,只是別的毛病也沒有,於是眾人就都覺得,大概是容小姐到了冬眠的時候了。
以前容月就是這樣,一到入冬的季節,就貪睡的很。
容月砸吧砸吧嘴,神秘道:「一道賜婚的旨意。」
賜婚?
北鳳珏哭笑不得,「你倒是把別人的婚事記得清楚。不知打算如何迎娶小侯過門呀?」
距離他提親,已經過了多日了。
只是如今天氣漸冷,雖然之前四季的禮服都準備了,只是眼看著出征在即,婚期便這麼一直沒定下來。
容月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單手捏住北鳳珏的下巴,輕笑一聲,調侃道:「怎麼,小美人兒等不及了?」
「是啊,小侯等候多年,只為了嫁給夫人,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甚好!」
容月欺身上前,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這一吻,蜻蜓點水般,一觸及開。
北鳳珏自打回京后,就被容太師看的緊了,夜裡別說是過夜,就連他晚上想多呆片刻,都要被驅逐離開。
美名其曰,男女有別。
只是這天下人都知道了,武安侯是太師府的人,還有什麼別?
他不甘心的將容月撈入自己懷裡,忽的從袖子里掏出一根銀色的水晶簪子,那簪子瞧著樣式,倒是好看。只是做工上,不太精緻。
尤其是那璀璨奪目的水晶,能打磨成這樣,手藝人也是辛苦了。
「身無分文,唯此一身,以身相聘,可願一嫁?」
北鳳珏的聲音,繞在耳邊,酥酥麻麻的,惹的容月耳根子突然燙了起來。
她結果那簪子,「雖然身無分文,但是好在你貌美如花。我,願意一嫁。」
北鳳珏忽然大笑起來,他抱著容月,再次問道:「你,再說一次。」
「咳咳,我說願意一嫁。」
「好!」
武安侯殿下突然抱著容月縱身一躍,腳下一點,竟是抱著容月騎上了馬背,一劍切斷馬車韁繩,摟著容月,一揮鞭子,策馬而去。
秋日的風,舒適的剛好,拂面而過,帶著圓滿的金秋氣息。
容月靠在他胸前,「北鳳珏,你記住,是我求婚的,是我!」
北鳳珏一路傻笑,「是,夫人說是就是。」
「你剛才說你身無分文?」
「嗯。」
「那你倒是說說,這簪子你哪兒來的?」
聞言,馬背上的少年不動聲色的彎起嘴角。
簪子,自然是他親手打的。不過是用自己的一柄劍,換了這些上等的材料罷了。
他笑了笑,策馬狂奔,心愛之人就在懷中,頭頂江山,腳踏社稷,正是得意。
早些年,曾有人問過北鳳珏,何為少年意氣。
那時候,他正春風得意,年少成名,加上身份顯赫,便以為,少年意氣,便是打馬觀花,盡享風,流。
然而,不是。
少年意氣,是所愛之人再側,所護百姓安康,所安家國昇平。
人生得意,當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