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賣畫太不容易
府里流言蜚語,將常樂的境況越傳越慘。
常樂正燒著柳枝條,閑時抬眼,一個下人正好從院門前走過,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憐憫。常樂一臉莫名其妙,低頭看了看自己。
一切好好的,沒哪兒不正常。
等第二個,第三個下人路過,無一例外如此,常樂忍不住拉住了一個,茫然道:「你看什麼呢?」
「沒,沒。」
丫鬟匆匆忙忙跑了,嘴裡還嘟囔著:「夫人比他們傳的還慘!」
「府里人是都得了眼疾還是怎麼著?」常樂懶得再計較,現在賺錢才是正經事兒,轉身回去整理燒好的柳枝炭條。
對這種憐憫的目光,十里已經習慣了。手上幫忙,嘴裡不停:「肯定是那個花狐狸又要作妖針對夫人,夫人還是小心點好。」
「誰管她。」
在院子里鋪好桌面,常樂身子中心壓在一條腿上,手裡轉著炭條:「十里,你說說,你們一般都會買什麼畫兒?」
十里給她調著火盆位置,道:「無非是些花花鳥鳥。之前家主為花氏買了幅彩蝶雙飛圖,花了二十兩呢。」
「嘖,這是想和小三彩蝶雙飛?老娘祝他們勞燕雙飛。」常樂啐了一聲,大致看了紙張大小分佈,挑眉道,「那咱們就畫兩隻黑蝴蝶兒。」
收起不正經,常樂認真開始構思、下筆。勾勒、換筆、暈染,行雲流水,有條不紊。抽空還拋了個自以為勾人的媚眼兒,嘴角勾起自以為自信又迷人的弧度:「帥氣不?」
十里看得驚嘆,仔細打量常樂,像是要看到她的靈魂里去:「夫人,你莫不是被上身了?」
作為靈魂穿越附身者,常樂聞聽一抖,呸了兩聲:「大白天莫說鬼。」
十里吐了吐舌頭。
約莫過了一刻鐘,常樂完成畫作,抬著兩隻胳膊,像個架子端著,避免炭灰蹭到衣服上。兩隻手就都跟摸了鍋底一樣,黑不溜秋的,隨手抹把臉,留下一臉炭灰。暈抹的帕子也從白色變成了黑色。
常樂站了會兒,越看越滿意,甚是迷戀。
「看看這畫工,看看布局,為何如此完美!十里姑娘,覺得在下此作如何?」
十里忍俊不禁,忽略她的不正經,瞧著白紙上的兩隻黑蝴蝶兒,點頭道:「夫人,你這畫,畫的確實很好。這畫法兒也確實新奇,絕對沒人見過。但是,可能不好賣。」
「不好賣也是能賣不是?咱們就等著它開張。等我給它塗層脂膜,裱褙一下,你就拿出去試試水。」常樂戀戀不捨地盯著自己的畫,又開始煽情,「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畫的第一幅畫,想到要賣出去,還真有些捨不得。」
送走十里,常樂就拉了張搖椅,圍著紅火的火盆坐在院子里。眯著眼,翹著二郎腿,十分愜意。今日有些暖陽,看的她恍惚回到21世紀。
「想我常樂,當年可是藝考第一名進的國都美術學院。大學開始就入了漫畫行,如今也是二三線的漫畫師,月訂、點擊什麼各種排行榜連續第一也不是沒有過,出的周邊簡直哄搶。賣畫這種事,簡直無壓力。不過想想我那些可愛的漫迷,他們找不到我會不會已經炸了?」
在搖椅上晃著晃著,竟然睡了過去,夢回到簽售會的場景。
再醒來時,天色已暗。雖說冬日裡夜幕早降,但看這情況,時候也不早了。
「天都黑了,怎麼還不回來?」常樂指節敲打著搖椅扶手,皺眉推算,「看電視里,書生隨便擺個攤,也有人花錢買上一兩幅。我這畫不同一般,總有好奇者看上,應當賣的更快才是。」
又等了會兒,十里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常樂一腳踩地,停了搖椅,偏頭看向十里,成竹在胸地挑眉道:「賣了幾兩?」
「夫人,您太異想天開了,怎麼可能賣了幾兩?」十里疲憊上前。
常樂眨了眨眼:「那是賣了多少?」
十里沮喪地拿出畫還給常樂。
「夫人,我今兒個城東城西的幾十家畫坊都跑了,鞋底兒磨穿了,嘴巴磨破了,那些人愣是不買。夫人,賣畫果真行不通。」
常樂悻悻接過畫,愣了下,一拍扶手站起來,不敢置通道:「怎麼可能賣不出去?就算你們這兒一時間接受不了我的新奇畫法,難不成連個好奇的人都沒有嗎?」
「夫人莫生氣。」十里忙安慰,「十三郡本就如此,真能賞書畫的人都不多,有眼界兒的就更少了。」
常樂不甘言棄,先讓十里弄了點兒吃的,這才繼續琢磨。
「應當是內容問題。兩隻蝴蝶的話單身狗肯定不會買回去虐自己,一下損失不少客源。咱們得畫個普遍百姓都接受的。十里,你出個主意?」
十里只聽進去最後一句,咬了口包子,思索道:「牡丹?花開富貴,應該很多人買來擺家裡。」
常樂深以為然,又熬夜畫了幅牡丹圖。
第二天一早,她蓬頭垢面地把畫給了十里,讓十里再拿去試。
十里抿了抿唇,在常樂期待的目光壓力下,猶豫接過畫卷,裝進畫囊袋。隨後往腰間一別,深吸了口氣,大步出門去了。
經過打擊,常樂這回沒那麼自如了,坐在火盆前邊燒柳枝炭條邊等。始終心不在焉,柳枝燃盡了也不曉得,連番被火燒到手。
愣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畫有一天會賣不出去。
天色漸暗,院子里的火炭已經涼透,俱已成灰。十里終於拖著身子回來,步子沉重。
常樂立馬起身問道:「怎麼樣?」
十里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又把畫原封不動地遞迴去。
見常樂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十里立馬想到今天一天受的委屈,氣道:「有些畫坊也太過分了,今日里見我去又要賣畫,二話不說將我轟了出去。夫人,以後咱們賺錢了,他們求著買咱也不賣!」
「嗯,是這個理兒!」常樂深呼一口氣,恨恨道。
常樂自從學畫開始,便一直順風順水,從未受過這般挫折。如今看十里折騰兩日,疲憊不堪,也只得咬牙將心酸壓下,先陪她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