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女人的心
司雨開始調查起清荷的資料,清荷的資料很簡單,是個從鄉下到城裡討生活的半文盲女孩,仗著自己長得漂亮而對未來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並因此引來了眾人的厭憎。面對無聊的人大家總是八卦的,司雨從花匠口中意外得知雷朔的司機喜歡清荷,還給清荷送過禮物,卻被清荷無情地拒絕了,聽到這個后司雨暗暗地笑了。
她已經想到了一個把清荷踢出局的好辦法,就利用這個司機唄!想辦法把他們撮合成一對或是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再公告於天下,事情就解決了。也許現在想這個有些早,她還沒弄清楚清荷和雷耀的關係呢!不過不管怎樣,最後還是要踢清荷出局,現在想也不算無用。
晚上雷耀又出現了,見到司雨時拉著臉,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情。司雨自覺理虧,便小心地陪著,之後卻越想越不對,這件事怎麼看都是他的不對多一點兒,心裡氣不過,便也冷臉相對。
冷戰是最傷人的,因為你用冷臉氣別人的時候,自己先得在心裡氣個半死。司雨心裡有氣,以至於在洗澡時無心搓洗,自己坐在浴缸里生氣。忽然,聽到浴帳外有聲音,拉開后發現雷耀在外面,頓時驚叫一聲用浴帳遮住身體:「你在那裡幹什麼?」
雷耀倒被她嚇了一跳,看了她幾秒后才冷冷地說:「我牙齒不舒服,進來刷牙啊!」
「哦。」司雨的臉紅了,往浴帳后縮了縮,低低地說:「你以後進來的話,最好先敲門。」
雷耀露出了詫異的神情,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露出慍怒的神情,冷笑著走了出去。司雨有些不解,片刻后忽然想起自己的這些反應都是不正常的。他們可是夫妻啊!她卻搞得跟……為什麼會對他有這種反應?難道是因為他今天白天想要強行……仔細想來他白天做的也不算什麼,她有這樣的反應還是有些過火了,難道其實她根本沒做好「完全接受他」的心理準備?
司雨頹然坐倒在浴池裡,鬱悶地用手指在浴池底部畫著圈,看來她低估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呢!
她回房間的時候雷耀已經睡了,他把大床讓給司雨,自己睡在沙發床上,像個雕像一樣背對著司雨。司雨小心睡下,第二天想和他說話,他卻總是愛理不理,看來他已經認真開始和司雨慪氣,司雨後悔不迭,卻也無可奈何。內亂既已生,外患更堪憂。司雨害怕清荷趁這個時候來插一杠子,連忙加緊調查起清荷和雷耀的關係來。
經過仔細觀察,司雨發現清荷和雷耀的關係果然不一般。每次只要雷耀在她身邊經過,她都會給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要是能和他說話或是長時間面對面站著,她的笑容簡直比陽光都耀眼,雷耀對她似乎也親近些,不過也只是相對於用人而言。清荷暗戀雷耀,是肯定的,雷耀是否喜歡清荷卻又得另說。司雨決定再觀察一陣子,卻又怕自己貽誤了戰機,便打電話找張美美諮詢。之所以找張美美諮詢,是因為她是個「失戀高手」,而且每次都是先被劈腿再被甩。因此她對男人劈腿時的種種蛛絲馬跡和劈腿事件的走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當然,司雨不能明說自己懷疑老公有外遇,這些人一定都渴望看她的笑話。所以她要迂迴出擊,用看似無關的話套出她的經驗。打定主意后司雨就打電話,張美美正好在家,周末還在家,說明她大概又失戀了,否則她周末絕不可能在家的。司雨跟她寒暄了幾句,正準備編話,沒想到張美美語氣怪異地問:「你聽說了沒有?李純被他老婆下了追殺令。」
「呃?」司雨眼前頓時浮現出李純和自己雨天的擁抱的場景,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怎麼了?」
「好像是李純有外遇了。」張美美一副憂慮無比卻又似乎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他老婆發現后差點兒跟他拚命,把他打出家門,並通知他所有的朋友,如果敢收留他,她就帶著繩子到他們家去,弔死在他家門頭上,不過李純倒也沒去找任何朋友,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你難道還沒聽說?」
司雨心跳加速,她覺得自己沒有聽到消息並不是偶然。因為經濟地位的差距,朋友和她之間有了隔膜。李純的老婆之所以不敢和她生事,恐怕也是因為她的「社會地位」較高。沒想到嫁了個有錢的丈夫,竟會讓她和自己之前的世界漸漸剝離,也許有些女人會喜歡這種感覺,但她不喜歡。
聽說了李純的遭難,司雨自然沒了套話的興緻。她細問張美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尤其是李純外遇的始末。作為「哥們兒」,她很擔心李純的境況,但也有種被玷辱般的憤怒。原來在說愛她的時候,李純還和另一個女人交往,或許他和另一個女人交往,是那件事之後的事情,但他剛說過愛她就和另一個女人交往,不更證明他對她的感情全是假的嗎?雖然她並不想接受他的感情,但是發現他對她的告白其實是虛假的,她還是感到很受辱,大概女人都會這樣吧!
然而張美美對事件的經過並不清楚,司雨沒有辦法,只好換人打聽,終於從李純的另一個好朋友——郝磊那裡知道了大致的經過。
原來李純屬於「不慎失足,一失足成千古恨」。據說那天他跟他老婆吵架,心情鬱悶,出去喝酒。他和一個很小的飯店的老闆娘有點兒友誼,真的是很小的飯店,只能放下四張桌子。因為店小,那天晚上店裡又湊巧沒什麼人,老闆娘便把店門掩上,和李純對飲。老闆娘雖已近中年,但風韻猶存,又善解人意,對李純來說是溫柔的大姐姐。李純先跟她哭訴生活的煩惱,尋求安慰,接著便糊裡糊塗地和她上了床。李純醒來后驚恐萬分,本想就此結束關係,沒想到老闆娘不願意,還找機會和他聯絡。結果不小心被李純的老婆發現,後來的事情就人盡皆知了。郝磊在李純失蹤後幾乎急瘋了,拚命找他,卻找不到他的蹤跡。郝磊問司雨知不知道李純還有什麼常去的地方,司雨的腦中立即浮現出一片槐樹林,嗓子卻突然不舒服,什麼都講不出來,郝磊以為她不知道,便沮喪地掛斷了電話。
司雨獃獃地坐在電話前,緊緊咬著嘴唇,胸口劇烈地起伏,臉越來越紅,李純會去什麼地方,她是知道的。嚴格來說,那個地方只有她和李純知道。城鄉接合部的一個小樹林,旁邊有一個小飯館,也是個小旅館。大學時司雨和幾個要好的同學到那裡玩過,也在小飯館吃了飯。那個小樹林的景色沒什麼特別之處,飯店裡飯菜的口味也一般,李純卻大為傾倒。回來他就跟司雨說,他以後要在小樹林旁邊建個房子,和心愛的人一起住。可見那裡對他來說有著避風港般的意義,而且那裡還有價格低廉的房間和飯菜,李純極有可能去那裡躲避了。司雨覺得他十有八九在那裡,卻怕惹人懷疑而沒敢說,怕人質問為什麼只有她知道他的去向,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其實她沒必要這麼緊張的,她自己也知道,但就是不敢說出口。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夕陽西沉,司雨戴著墨鏡坐著客車趕往城鄉接合部。她決定去小樹林找李純,如果他在那裡,就把他勸回來。司雨之前怕惹嫌疑,連他的去向都不敢說,此時卻要親自去找他,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司雨卻已經管不了這麼多,她不喜歡別人因她而出事。
司雨到達小樹林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司雨摸了摸藏在包中的防狼劑和手電筒,鼓起勇氣進入。李純最喜歡樹林里的一棵歪脖樹,他說這棵樹能讓他感到人的感情,所以司雨猜他十有八九在那裡。轉過幾棵纖細的樹榦,司雨果然看到有個人影在那裡打轉。司雨心頭一熱,卻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就在這個時候,在那裡晃悠的人轉過臉來,竟把司雨嚇了一跳,這個人不是李純的悍妻羅敏嗎?
羅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但很快便釋然了。司雨卻詫異地瞪著眼睛,久久無法回過神。老實說,她以為李純和羅敏基本上是沒感情、不交心的。所以她幾乎一直沒把羅敏當李純「身邊的女人」看待。沒想到羅敏竟然也知道李純心靈的港灣,他們之間其實很有感情的,是嗎?
羅敏看出了司雨的想法,晦澀地笑了笑:「你也是來找李純的吧?」
「是的,我們是好哥們兒!」司雨連忙說,她必須及時撇清自己。
「哦,知道,他經常提起你。」羅敏笑得更晦澀了,露出一種不可名狀的神情,伸手輕撫那棵歪脖樹,「我是從他的日記里知道這裡的,他說他喜歡站在歪脖樹下看夕陽,我覺得他大概會來這裡,便來這裡等他,這幾天我天天都來,一直等到夕陽西下,卻每次都等不到。」
司雨的心裡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以前聽李純和其他人的描述,她總覺得羅敏是個母夜叉孫二娘一樣的人物,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心思如此細膩,天天晚上都來等丈夫,簡直讓她感覺凄美了!
司雨對她萌生了幾分好感,憐憫之情油然而生,便走近她柔聲說:「嫂子,你也不用太擔心,他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回來?」羅敏的臉上忽然掠起一絲狠笑,讓她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他以為我會跪在門口求他回來啊?回來后照樣是一頓笤帚疙瘩!」
司雨吃了一驚,剩下的話也噎在了喉嚨里。
羅敏見她露出張口結舌的神色,凄然而又嘲諷地一笑,又下意識地伸手撫摩著樹皮:「假的,如果他能回來,我也許會假意吆喝幾句,但心裡還是歡喜的,你們一定以為我不讓你們收留他,是想讓他走投無路,其實不是,我只是想讓他快點兒回來而已。」
司雨說不出話來,她發現羅敏的心中對李純的確滿是柔情蜜意,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生活中她會對李純這麼凶。她苦笑了一下,考慮再三后說:「你放心,李純一定會很快回來的,我了解他,他這個人很感恩的,只要你之後對他溫柔點兒,他就一定不會再跑了。」
羅敏冷笑了一下,轉過臉盯住司雨的眼睛:「你以為光靠柔情蜜意就能留住男人?真是太天真了。」
司雨一怔,感到不解也不服氣,人們不都這麼說嗎?你還能有其他理論嗎?
羅敏笑了一下,輕輕地摳著樹皮:「其實男人這種東西,是不會把女人的柔情蜜意當回事的,就算你對他再好,他也只會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奉獻,之後繼續風流。說什麼男人有外遇,女人只要格外溫柔就可以挽回男人的心,那都是男人編出來的謊話。他們是想自己有外遇時老婆還能對他們格外好,占雙份便宜。所以我是不會做這種傻瓜的,我用『嚴刑峻法』,雖然這種辦法也不是很高明,但至少比冤枉付出高明。」
這種方法聽起來很愚昧,司雨本想提出異議,但仔細想后竟發現自己和她「心有戚戚」,頓時呆了。
羅敏看出了她的想法,微笑著繼續摳樹皮:「我知道你們肯定覺得我丑,就應該對李純加倍討好,根本就行不通。男人一般都不可靠,就是再好的東西,只要長時間擁有,他們就不會把它當回事了。就算我是個美女,和他在一起時間長了,在他眼裡照樣像個豬扒,他也照樣會找其他女人。男人其實一直都沒有對一個女人忠誠的概念,他們心裡都幻想著家裡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而且都認為這是一個成功的男人應該做的事情,我丑不醜,其實關係不大。」
這句話聽起來很偏激,卻偏偏擊中了司雨的心。她對自己會對羅敏的話產生共鳴而感到詫異,難道她懷疑她和雷耀的關係之後也會變成那樣嗎?不,也許不用等以後,現在他們的關係已經一團亂了……
想到這裡司雨的胸口如遭錘擊,差點兒滴下淚來,還好天色已晚,她又及時低下了頭,羅敏並沒有看到她的表情。羅敏又自怨自艾地摳了會兒樹皮,瞥見司雨臉色晦澀,凄然而又自嘲地一笑:「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你婚姻幸福,我不該對你講這些的。」
司雨勉強笑了笑,又把頭低了下去。羅敏朝四周環視了一下,深深地嘆了口氣:「夕陽已經沒有了,大概那小子今天不會來了吧!也許他來過了,只是看到我在這裡,不敢靠過來,我們走吧!聽說這裡晚上不太平,我們可不能因為這個沒良心的男人把自己搭進去!」
司雨朝四周看了看,趕緊用力地點了點頭,這四周陰影重重,一看就是要出事的地方。羅敏伸手挽住她,拉著她快步朝林外走,司雨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但很快便適應了,不知為什麼,羅敏給她的感覺,已經像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然而她們沒走出幾步,就有兩個流里流氣的青年走了過來。
「美女們上哪裡去啊?」他們嬉皮笑臉地說,因為羅敏長得不漂亮,他們就都往司雨身上瞄。
「別,我可以給你們錢。」司雨哀求著往包里摸去,流氓們很高興,沒想到司雨掏出的竟是一瓶防狼劑,朝其中一個人的眼上狠狠一噴。
「嗷!」一個流氓頓時捂著眼蹲了下來,另一個流氓朝司雨怒喝,揮拳要揍她,卻被羅敏奮力一腳踢中襠部,立即倒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司雨和羅敏立即拉著手朝林外跑去,直到截到一輛計程車,坐上去后才鬆口氣。羅敏一直把司雨送到家,自己再坐車離去,司雨站在門口看著羅敏離去,心中隱隱有股溫暖在滾動。看來她已經和羅敏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她回來的時候雷耀正在看書,看似無意地問她做什麼去了。
司雨說自己和朋友出去玩了一下,說的時候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反正大家都看到送她回來的是一個女人,清荷就算想栽贓也沒有辦法,對了,清荷那小丫頭呢?
司雨下意識地尋找起清荷的蹤影,卻發現她根本不在家裡。
電話鈴忽然響了,陳媽跑過去接,之後竟嚇得聲音顫抖,用近乎慘叫的聲音喊雷耀:「少爺,不得了,清荷出事了!」
等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清荷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站在手術室外的還有一群警察。原來清荷在司雨去過的樹林里被強暴了,身體多處被打傷。大概是司雨和羅敏把那兩個流氓修理得太慘了,他們把怒氣撒在清荷身上泄恨。是的,強暴清荷的就是那兩個流氓,大概清荷又覺得司雨的行蹤詭秘,便偷偷地跟蹤她,一直跟到了那片樹林里。樹林里樹根盤根錯節,她又光顧著盯司雨,不小心被樹根絆了,扭到了腳。之後司雨和羅敏打倒流氓后就跑出樹林,她卻因為行動不便而滯留在樹林里,被那兩個流氓逮住。之後的事情就慘得沒法兒說了,雖然司雨覺得她是咎由自取,但仍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又想起這件事牽連不小,不知道會不會引發什麼不可測的事情,心頭又不禁惴惴不安。
還好,清荷對自己遇難的原因並沒有多說,只說自己是去那片樹林采蘑菇,不巧遇上了兩個流氓。大家對此也並沒有多加懷疑,司雨稍稍放心了些,便給清荷送湯送水滋補身體,不僅是善心使然,也是順便窺視她的狀態。她總覺得清荷不說真相另有蹊蹺,還是再觀察一陣子比較好。然而令她始料不及的是,雷耀因清荷受了傷害,對她格外好了些,經常去看她,竟似有憐生愛之勢。司雨很是不安,卻也不能阻止他們見面,他們之間又沒怎麼,而且現在雷耀還對她冷冷的,她要是貿然阻止,肯定會遭到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