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你管教我便好
翌日一早,花腰蘇醒后就見不到鳶夜來,他上早朝去了。
侍婢端著一盆溫水進來,伺候她洗漱,接著伺候她吃早膳。
她正想著往後的日子要住哪兒,血豹來說,寧王來了。
花腰冷冷道:「你跟他說,見我也行,但我不想聽廢話。」
血豹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告寧王,寧王徑直進來,對血豹等人道:「你們先退下。」
「王爺,相爺吩咐了,小的不能離開小姐四步之外。」血豹正好站在四步之處。
拓跋涵不再強求,雪顏凝重,「我去過將軍府,看過慕小姐的眼傷,她的眼傷,很難復原,怕是一輩子失明。」
其實,昨晚花腰就很內疚,慕芙蓉的確是無辜的池魚。溫柔郡主是直接的兇手,她是間接的兇手。她問:「以你的醫術,也醫不好慕芙蓉的眼睛?」
「傷得太重。」他的眼裡浮現一絲憐憫。
「若是換眼呢?」
「換眼?怎麼換?」
「我不知道……只是聽說過,醫術高明者,可換眼。」她記得,天龍八部里阿紫的眼睛瞎了,不就是換了一雙眼睛嗎?
「這……我聞所未聞。」
花腰擺手,「好吧,當我沒說過。」
慕芙蓉瞎了,這一輩子就毀了,誰會娶一個瞎子?
想到此,花腰更內疚了。
拓跋涵定定地看她,「瑤兒,為了薇兒,你與我爭執過多次。我想了一夜,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因為旁人而與你爭執!」
她挑眉,「你不再維護她?」
他的墨眸清澈如溪流,「倘若她沒有做錯,我還是會維護她,倘若她做錯了,我不會維護她、幫她。你放心,我不會再因為以往的情分而縱容她。」
這個結果,還算可以,姑且觀察著吧。
「希望你做得到自己的承諾。先試用三個月。」花腰微微勾唇。
「試用?試用什麼?」拓跋涵迷惑不解。
「你這承諾試用三個月,合格、過關了,你便是我師兄。」
他滿額黑線,鬱悶得說不出話,卻又不能怎樣。
他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對她掏心掏肺,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太沒良心了!
「今晚記得回雅集!你一個姑娘家,住別人家裡,成何體統嗎?我這個當師兄的臉往哪裡擱?」拓跋涵訓斥道,語氣是寵溺的。
「喂,你還不是我師兄!」花腰窘得臉紅,氣得提腳踹他。
「我代師父管教你。」他半是認真,半開玩笑。
「那也該由她師父來管教,輪不到你!」
這話遙遙傳來,沉厚雄渾,是用內力發來的。
兩人望過去,鳶夜來大步流星地走來,一身深紫蟒袍在日光的照耀下華灧無雙,貴不可言。
他站在她身旁,「我的瑤兒,我來管教便可!」
花腰斜睨著他,「不如現在你管教試試?」
他連忙改口,「你管教我便好。」
拓跋涵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人,還真是被一個小小女子給拿捏住了。
聽聞,溫柔郡主果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地待在寢房閉門思過。
花腰等著,看她能忍多久。
唐王和慕家當真結怨了,兩家的下人在街上廝打、混戰,各有死傷。出事的原由,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根本說不清,鬧到最後還是鬧到萬壽宮。
周太后沒有問原由,以高壓姿態要他們不許私下尋仇,這件事到此為止。
這兩家的仇恨,越滾越大了。
周揚打趣說,瑤兒這招太妙了,讓唐王府不能安生,以後溫柔郡主估計會被慕家人盯著。
他還說,胭脂盟從此從江湖消失。兩日前,一批人馬闖進胭脂盟的總壇,大開殺戒,血洗胭脂盟。據說,胭脂盟五百餘人無一倖免。
花腰心神震動,怎麼會這樣?
「據我得到的線報,應該是鳶夜來出動鬼影軍團做的。」
「鬼影軍團?」
她的心似有一股暖流流過,鳶夜來這麼做,是為了自己,免除後患。
而拓跋涵派人盯梢燕王府幾日,沒什麼收穫。
這日,花腰和鳶夜來、周揚、拓跋涵在最熱鬧的茶樓品茗。從二樓的雅間往下看,可將整條繁華熱鬧的大街盡收眼底。
三輛裝載重物的馬車緩緩經過,馬車上的貨物堆得整整齊齊,而且用黑布蓋得嚴嚴實實。護送馬車的十個青衣人神色戒備,緊張地望著四處。
忽然,四個蒙面黑衣人從天而降,攔住去路。
街上的行人紛紛閃避。
蒙面黑衣人不由分說地衝過去,以高強的武藝對付十個青衣人。
青衣人被打得趴在地上哼哼,黑衣人掀開黑布,白燦燦的銀光乍然傾瀉,耀人的眼。
眾人驚呼,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錠,是官府剛鑄好的銀元寶!
四個黑衣人不約而同地持劍砍向白銀,不少白銀一分為二。可是,這白銀有問題,內部不是純粹的白銀,內里有乾坤。
「白銀中空,鑄銀官老爺中飽私囊!」
蒙面黑衣人揚聲道。
天黑之前,這句話便會傳遍洛陽城。
目睹整個經過的花腰微微一笑,「鬼見愁、血豹等人的演技還真不錯。」
鳶夜來悠然地斟茶,「這等小事再辦不好,他們可以回老家耕田了。」
「接下來,都察院收到罪證,明日就會上奏彈劾。」拓跋涵看向對面的周揚,「這件事你最好置身事外。若你父親知道你暗中相助瑤兒,定把你逐出家門。」
「若真有那一日,只求瑤兒收留我。」周揚苦笑。
「放心,我不會讓你餓死的,雅集的小黑被我養的很壯實。」花腰笑得眉目彎彎。
「你把我比作狗?」他的內傷可以吐血三升了。
其餘三人愉快地笑起來。
果不其然,次日早朝,都御史陸大人呈上罪證,彈劾鄭國公兄弟周二爺,羅列出罪狀。
周二爺名周峰,任職工部,主管度量衡制及熔煉鑄錢,多年來私鑄錢幣,中飽私囊,所鑄銀錠偷工減料,比正常的銀錠重量少三分一,是一隻貪墨的大碩鼠。
鐵證如山,周峰無以反駁,周太后大怒,將他收押刑部大牢,著三司會審。
消息一傳出來,不少百姓拍手稱快。
不僅僅是周峰犯案,他的長子也參與其中,父子倆一起下獄。
如此,周家龐大深厚的根基動了一動。
花腰很想知道,周子冉是不是淡定得夜夜好眠。
這日,花腰特意約王悠然去鳳凰樓吃芙鳳凰烤鵝。
臨走時,周子冉走進雅間,淡然如蘭,「這幾日,翠濃公子想必心情舒暢、胃口大開。」
「那是自然。」花腰淺淺而笑。
「雖然二叔出事,不過,他們其身不正,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我每日吃好睡好,只希望翠濃公子日日安好,不要有遭殃的一日才好。」周子冉語聲輕婉,旁人聽了也不會生氣。
花腰靠近她,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哎呀,年紀輕輕怎麼黑眼圈這麼重?是不是連續幾夜失眠?我教你一個去黑眼圈的法子,用冰塊敷一敷,有點效果的。若你不信,可以問問王二小姐,她試過的。」
周子冉容色不改,仍然溫和,內心卻已怒火騰騰。
「王二小姐,我們去郊野踏青。周三小姐要記得敷一敷,不然就不漂亮了。」
花腰再添一把柴火,和王悠然信步離去。
周子冉的小臉冷如冰,秀眸聚集了天地間所有的寒氣。
花瑤,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花腰和王悠然坐在馬車裡,往齊國公府行駛。
「聽了你那些話,周子冉有氣無處使,想來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王悠然笑道。
「周子冉最擅長掩飾情緒,你瞧她,明明氣得想撕了我,卻跟沒事人似的。」花腰的聲音有些沉,周子冉比她姐姐周貴妃的心機、城府更深,更難對付。
突然,伴隨著凄厲、高亢的馬嘶聲,馬車顛簸起來。
二人穩住身子,聽見一道尖嘯聲,是馬鞭狠狠抽來的聲音。
車夫被馬鞭捲起,拋甩在地,車簾也扯破了。她們坐在車廂里,巋然不動。
馬車前,一魁梧男子跨坐駿馬之上,手持馬鞭,方臉端正,眉宇凶厲。
「出來受死!」
男子怒喝,馬鞭再度抽來,抽在馬車頂上,砰的一聲,極為響亮。
馬車晃了兩下,是四分五裂的節奏。
「原來是周大公子。」花腰坐到馬入車口,面上沒有半分懼色,「不知周大公子有何指教?」
周大公子周興掌宮廷禁衛軍,正因為如此,周太后才能穩妥地掌控皇宮,把持朝政。
他厲聲喝道:「今日我便殺了你這不男不女的妖物!」
「周大公子當真覺得殺得了我?」她的神色頗為狂妄,「周大公子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那就見拳腳上見真章!」
話音未落,周興的馬鞭又狠狠地抽來,就像一條吐著蛇信的毒蛇,朝她的面咬去。
王悠然喊道:「小心!」
花腰燕子般地飛出去,用輕功閃避他的馬鞭。
雖然他的馬鞭使得快、狠、准,但她的輕功更甚,自由縱掠,來去自如。
周興的武藝著實不錯,不過只是拳腳上的,內力欠缺了點,雖然虎虎生風,但根本傷不了她。
「暗器!」
花腰忽然叫道。
他大驚,連忙騰身閃避,卻是沒有暗器飛來。
她連續喊了三聲,都沒有發出銀針,直至第四次,銀針才飛出去,刺中他的右手手腕。
尖銳的痛瀰漫開來,周興握不住馬鞭,羞憤交加。
他堂堂禁衛軍統領,竟然打不過一個不男不女的小子!若傳揚出去,他還有顏面嗎?
「周大公子這粗劣的功夫,還是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花腰輕盈地落在馬車前方,冷嘲熱諷。
「你——」周興目齜欲裂,雙目充血。
「駕——」她趕車往前行駛,說起風涼話,「一個大男人當街行兇,卻打不過人,若我是你,早就撞牆去了。」
他死死地瞪著漸行漸遠的馬車,眼裡燃燒著狂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