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紫竹林
青色的劍鞘撥開擋在面前的枝葉，蒙眼少年停下腳步，看著面前那根刻了三道劍痕的紫竹，微微抿了下唇。
又轉回來了。
看來自己確實不應該託大，明知這一片紫竹林是陣法，卻還是如此隨意地走了進來，現如今倒是有些進退兩難了。
他抬頭望了望，紫竹林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四周皆是一模一樣的紫竹，他剛剛才掐算好的方位，只要走出去十幾步就會發生錯亂，靈嶠宮的陣法果然不同凡響。
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認真地思考起來。恰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淙淙的琴聲，宛如山溪潺潺流過，空靈悅耳。他合上雙目，靜靜地聆聽了一會兒，就這麼循著聲音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過去。
良久，他伸手撥開最後一片擋在身前的竹葉，那種隱隱籠罩在身上的禁錮感終於消失不見，整個人都感到一陣莫大的輕鬆。然而，一直引領他來到此處的琴聲卻戛然而止。
他睜開雙眼向前看去，只見一名杏衣少女正抱琴而立，巧笑倩兮：「溫師兄，好巧啊。」
溫霽撫劍為禮：「多謝。」
他舉目望去，陳雪簌身後一小汪深潭，潭水極靜，水面如一面光滑的鏡子一般，一絲波瀾也無。他看了一眼，便知這深潭只怕便是紫竹陣法守護的東西了，再瞧瞧陳雪簌宛如沒事人一般，還有閒情逸緻在此處彈琴，即便是不善與人交往如他，也忍不住出言相詢：「你是怎麼破陣的？」
陳雪簌微笑搖頭：「我還沒有能夠破陣的修為，我只不過是沒有觸動陣法，順利地走出來而已。」
溫霽抿了抿唇：「那麼，你的陣法造詣很高。」
陳雪簌非常高興地接受了男神的誇讚，並且十分坦誠地解釋道：「其實，這個陣法算我佔了便宜。」
溫霽投過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百花山上有與這個紫竹林一脈相承的陣法，因此我對它的核心十分了解，自然也就不會隨意觸動陣法了。」
溫霽默然。
陳雪簌看了他一眼：「不過，你竟然能在觸動陣法的情況下，僅僅依靠我的琴聲走出來，說明你在陣法上的造詣也不遑多讓。」
溫霽搖了搖頭：「我只是全心相信那道琴音而已。」
陳雪簌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你憑什麼相信那道琴音能助你脫困，而不是引你走向深淵？」
這話問的著實有些不太客氣，溫霽卻似乎覺得這問題很是有趣，他第一次輕勾了一下嘴角，淺淺地笑了一下：「琴聲里包含的是善意還是惡意，我聽得出來。」他看向陳雪簌，認真道，「你的琴聲高潔而孤傲，這樣的人不屑於用琴音害人。」
陳雪簌屏住了呼吸，不知是沉醉於他的淺笑，還是驚訝於他對自己的評價。雖然隔著布條她看不見他的眼睛，但當他望過來的時候，她卻能深深地感受到他眼中的認真與灼熱。
「我可以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么？」她有些急切地想看到他的眼睛，「你的眼睛……」
溫霽似乎沒有意外她會問這個問題：「我的視力沒有問題，但我的眼睛……並不方便顯露人前。」
陳雪簌沒有再問，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凝滯，就在她思考重新換一個話題的時候，一聲斷喝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你們在做什麼！」
……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一點點。
天樞殿可以說是靈嶠宮所有陣法的總控室，能觀察到整座赤杖山上的所有法陣，自然也包括這座紫竹林法陣。不過，今日是初試的第一天，天樞殿的神官們的注意力都被在初試陣法里苦苦掙扎的修士們所吸引。畢竟複試的名額只有一百零八位，又已經被五大宗內定了一小半，可不是說只要順利地叩響宮門就一定能入複試的。修士們在上山途中所展現出來的天賦、潛力和心性，才是重中之重，而這些都需要神官們去仔細觀察。
陳雪簌熟門熟路地穿過紫竹林，沒有觸動陣法，天樞殿自然沒有收到警示。但是，溫霽卻是實打實地觸動了陣法，天樞殿中立刻有了感應，但最先注意到的卻不是在殿內值守的神官，而是柳颯和辛瑜。
柳颯沒有見到陳雪簌，頗有些失望，連帶著對初試也不大上心了。辛瑜本就是來湊熱鬧的，自然沒有其他神官看得那麼專註。因此，當控制紫竹林陣法的陣芯發出震蕩后，他們二人立刻有了感應。
柳颯盯著微微震顫的陣芯看了一會兒，有些狐疑道：「這是哪座陣法被人觸發了罷？」
辛瑜跟著看了一會兒，有些不太確定：「應該是罷，不過，靈嶠宮內的陣法好端端地怎麼會突然觸發了呢？」
柳颯非常擅長將問題複雜化：「會不會有強敵攻上山來？」
辛瑜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覺得這位被逍遙宗寄予厚望的天才弟子大腦構造實在與常人不同：「今天所有上山的路都被初試的陣法所籠罩，若是真有敵人攻山，難道靈嶠宮的神官們會發現不了？」
許是他們倆鬧出的動靜有些大，終於有神官過來看了一眼。待看到微微震顫的陣芯，這名神官臉色驀然一變，瞬間就消失在原地。
……
陳雪簌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紫衣神官，完全沒有做錯事的心虛之感和愧疚之意，萬分自然地回答道：「我們在聊天，剛剛彈了會兒琴。」
紫衣神官略略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面無表情地發問：「你們兩個都是此次推免進複試的弟子？」
陳雪簌點頭稱是。
「為何會闖進這裡？」
陳雪簌微微想了一下，十分誠懇道：「我覺得您用這個『闖』字不太恰當，弟子只是想尋一處安靜的地方彈會兒琴，並不是故意闖進來的。」
紫衣神官道行精深，道心穩定，按理來說是不會輕易動怒的，但此刻他卻覺得有一股無名業火「噌噌」的往上冒，實在是面前這個頂著「天才」名頭的少女太過奇葩。他深吸一口氣：「既然不是闖，那為何會觸發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