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一不歸人

孩子上高中了，第一次看到他的生父，期待又怨恨。

沒人知道，他和媽媽獨自生活，別人總問他爸爸去哪裡了。

他永遠不知道如何回答，匆匆低著頭躲開。

他小時候還哄其他小孩子，他就是孫悟空。這樣他們就會特別佩服他，會忘記了嘲笑他「沒有爸爸」。

他和媽媽一直一直都在等他回來，盼著一家人團團圓圓。

他以為他會很期待很期待，然而期待久了，他竟然也沒有意料之中那樣的高興。

爸爸回來了，家裡多了一個陌生人。

沒過多久，那個從遠方回來的人去了遠方，隔著電話線又是十幾年，寄著很少的錢。

媽媽病了老了，癱瘓了，死之前都念著那個遠方的人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她沒有見他最後一面，他見了她一面。

他回來了，她已經死了。

他從遠方回來了，她去了她的遠方。

任音輕輕嘆了口氣，看著靈堂上，禮貌得像兩個外人的父子。

那個老男人真幸運，有個傻女人會一直一直在原地守著他們的家，等著他風雨兼程地回來。

那個女人真悲哀，竟然等一個人等了幾十年，成全了自己的痴心，付出了女人一輩子最寶貴的年華。

那個孩子既幸運又不幸運，他有一個很愛他的母親，但他不知道他爸爸愛不愛他愛不愛他母親。

後來，王小紅無意間又提起了這件事，「太可憐了，等了一輩子，啥也沒有等到。太不值得了。」

任音：「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知道。等沒有等到要等的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怪不了誰。」

或許他早已經走進了她的心裡，只是他似乎從未長久駐足過她的生活。

王小紅聽著任音難聽直接的話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難道你都不覺得她可憐嗎？」

任音抬眼：「她需要誰可憐？要我說，我只能說她自己畫了個圈把自己困死了。」

懷孕三天就走了，杳無音信，要是換做任音還生孩子？

生鏟子去吧。

十幾年不歸家？

結了婚跟喪偶一樣。

她還等個鬼。

愛情？

愛個大頭鬼去吧。

不過，她畢竟不是那個痴心不改的女人，也不能強迫別人跟她一樣。

任音：「她還有點自私。」

王小紅性格暴躁聽得窩火差點跳起來：「她怎麼就自私了？她對婆婆、丈夫、孩子，哪個她都對不起。」

任音：「我們是在討論，不是吵架。她不自私？真的如此嗎？不健全的家庭更大概率讓孩子性格發展不健全。」

她更對不起的是她自己。

任音倒是想多問一句，那個遠方的男人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另外一個家。

任音：「我一點也不可憐她，她有很多機會跳出來，是她自己選擇了堅持走完自己寫的劇本。」

只是很可惜，她寫的是一個悲劇。

怎麼會有這麼痴情這麼傻的人？

如果，不是發生在現實生活中，任音覺得恐怕只有電視劇里才存在吧。

王小紅在和任音的交談中，時不時感覺到任音刁鑽到冷血的說法。

這一個平時像個軟柿子被他們捏來捏去的女兒，有時候像一條柔韌的帶子直勒得人面紅耳赤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