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Silver聊天記錄（二）

見我本來是粗線勾勒的回想，輪廓模糊卻有著這樣細微的體會。她就又是略帶同情地問到。

這不禁讓我回想起那場旅行的心路歷程，出發之前Calo的話還猶在耳邊迴響。

「既然不是非去不可的諾言，也就不算是什麼不得不面對的選擇啊？」

表面看可以隨心所欲選擇，實際上自己心裡有數。只有她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所以那根本就沒有什麼多餘選項。

「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一旦答應下來就得去。」

其實那要遵守的不過是早先和Shawn她們一起旅遊的承諾，卻肯定就不會是Calo需要的。

「不過就是自己想要把她生拉硬扯進來。哪怕明知道她就是若即若離的一陣風，完全註定了的短暫緣分。就是去了也不會留得住什麼。」

不過那也是領略了一番一起去旅行的神奇之處。

我想對於我們的人生來說，旅遊就像是一個永不中斷的歷程，新人的參與就是不斷的新鮮血液加入進來，它才得以把那巨大的觸角延伸到世界每一個角落。豐富和完善了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和感受。

而藉助於那些經驗和感受的分享，我們不僅可以親臨其境一般地把自己和世界已知和未知的區域聯繫起來，也可以把彼此聯繫起來，如同心靈的紐帶。

「所以才要和她一起旅行，以為那是可以挽留住她的唯一途徑了。而且對我而言，那絕不僅僅是一場感官的經歷，更是心靈和靈魂的歷程。」

「旅行嗎？我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你那麼多。也幸好是那樣呢。不然就是到了一個地方，還是在腦海里想著舊有的問題同樣的自我折磨，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所在意的不過就是沒有見過的景色，讓自己很放鬆。還有就是有趣的人。同樣我也沒有覺得哪裡會有特別好吃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也從來沒有想過那樣子地和人建立起什麼聯繫。那不過是想當然的自以為是。一句話，不過只是一種消遣，才沒有那麼多的幻想和額外的功能。」

「再怎麼說，其實我們一生中能夠遇到的人，哪怕是後來可以或長或短在一起的，也是數量早就有所限定的吧。所以要有什麼連接的說法真是難以實現呢。我就只願意相信，那對的人始終是只會出現在對的地方。」

「也有可能是我還沒有學會像你那樣對旅行寄託如此之多。不過也好，那就像是背負著什麼片刻也不得輕鬆。我想自己也是不會享受那樣的狀態。所以對我來說，旅行怎麼都不會是一場愛人的歷程呢。」

這倒是很單純不會這樣那樣的想法，卻讓我有些羨慕。

「不過，聽起來你已經是對她們都只有模糊的痕迹，像是一個詞語或者概念。所以你這不是愛，也不是痛苦的回憶，其實是已經忘記她們了。」

「那你沒有愛過人，或者認真地愛過一個人呢？」

「沒有。因為我還不到十八歲。愛對我來說還是一件很遙遠的事。不過我想那肯定會是美好的，也需要長期的準備，甚至是要有相應的才華才能擁有的吧？」

「狂熱的愛就是一種天賦，被愛也是。一切都是要靠天賦的啊，如果想要順利而又事半功倍的話。」

「哇，還要天賦嗎？那會是什麼啊？」

「天賦就是我們預先付過了代價的訂單，帶來暫時的回報。需要沉浸其中，充滿激情地發揮它的各種各樣的用途。」

也覺得是很突兀地和她聊到了這些情和愛的問題。甚至有些褻瀆了她那純潔的負罪感。

要說是請教就更談不上了。明明她就是比我小很多的涉世未深，戀愛經歷一片空白。那樣只是問道於盲。

但她偏偏就是能夠說出一些發人深省的話。也不知道那是源於天賦，還是影視和書籍熏陶出的想象力呢？

「既然你懂這麼多，那會不會是也有你不懂珍惜她們的原因呢？」

「我其實不是不懂珍惜，可能還是心理層面習慣性的輕易放棄。尤其是她們讓我感覺到那樣堅持無望的愛成本不可估量，忍不住自己就會心意淡下來。」

「成本？這樣的說法就顯得你是過於理智，斤斤計較又還控制欲過強。」

「可能吧？不過那些事情都是根本無從阻攔，更遑論如何去左右的。我又怎麼可以控制得住什麼呢？」

「應該是本來都太容易受人影響，卻又還要執意地活出自己的世界。於是總才會成為了那樣表面上天生相剋的相愛相殺吧？」

只是不知道這是聰明還是愚蠢，因為隨時有可能陷於不景氣的循環。

「一切都需要時間。我想你是有那愛與被愛的天賦的。但要先學會做個男人，哪怕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和邊界在哪裡。」

「就是時刻想到那過程再痛苦也是自己的決定，也得一往無前地承受下去呢。」

搖搖頭，她這要求太高了。

不管怎麼說，我怕是很難有那種逝去的愛了。

而且她不明白的是，對於已經愛過的人來說，常常都會是因為那舊愛而傷心痛苦或者麻木不仁。

愛總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刃，輕易就讓人受傷。更何況那無論如何對我都不會算是幸運。

所以才總是想要尋找回來以前的愛，甚至就寧願它一直都留在回憶里，最差的情況也是能夠隔三差五一陣一陣出現。

「我也覺得自己的心思淡了很多，除了有些孤獨寂寞不能完全排遣消散以外。像是一直抽煙的房間里那煙味熏進了牆壁和每一塊磚縫裡。」

「所以才會偶爾憂心孤獨會是很不好的事情。畢竟它一來到就像是黑暗一樣籠罩著我。」

「孤獨會產生能量，就是你自己的不甘心混合著莫須有的一絲絲希望生出可以用來掙扎的那種力量。但之後卻會因為那些不能確知到底有沒有所謂的掙扎而耗費更多能量。最終它還是會讓你得不償失。」

「所以今後再要覺得寂寞的時候，就換個角度去想吧。比如就是認定同樣在那個時候，其實就是另外一個人同時在思念著你。正巧你自己的心靈也感應到了。」

居然還可以這樣操作？我有些吃驚，想想又忍不住問道。

「那如果是自己在想念別人會怎麼樣呢？是不是對方也會察覺得到啊？」

「那時候的效果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想真正的愛情和長期的婚姻之前雙方肯定都是有過很久遠的守候吧？」

她這回答很巧妙，以至於有些敷衍的意味。

然後又話鋒一轉。

「其實這些想念守候啊什麼的都算是小事。」

「哇，那究竟什麼才是大事呢？」

有些跟不上她思維的跳躍，剛剛說到自己在意的事很快就又被稱作小事了。

「有時候越是在意，越是事與願違。而且一切都需要時間啊，摒棄舊的經歷，換成新的枝葉。而沒有落葉的話也不會有新芽。」

「所以我想愛情里最需要的還是耐心。在確保方向和路徑大致正確以後，就是耐心等待。而且很多時候活著就是一種等待，等待也是一種活著。」

呵呵，她這都快上升到哲學的高度了。應該平時看的書不少。

「我們只是普通的生命，雖然在生活中我們會建立起很多的關係，但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早已註定了的。」

「所以很多時候乾脆就當是上天替我們做出了選擇吧。這樣的話，和什麼人的相遇相離也都只是出於這個原因而已。而盡其所能的逆來順受才是這個世界真正低調的生存之道。」

「還可以退而求其次地把一丁點兒的小事都當成是愛的見證呢，也許習慣以後就不再會要求更多了。」

「而且只要是閉上眼睛，誰又會知道你有沒有做夢呢？」

她這是把耐心和忍耐混為一談了啊？還是嫌我不夠麻木不仁心如死灰啊？

自己不遠千里萬里而來，難道就是只為了那樣的一天嗎？就是在那單身沒有愛的情況下度過餘生，還只允許帶著心裡的茫然和苦澀。

如果連這裡的天地神祇都不憐惜我，愛我而幫助我的話，還有沒有必要呆在這國度呢？

真要那樣的話，也不知道她這些碎碎念會不會要一再地加重我的心理負擔。

如果一切要像她說的那樣成為真實，我怕自己是不管怎樣地變換身份，最終也還是會無可避免地淪為那個龍套的群眾，在人生所有情節裡面。

甚至是在本身是主角的戲目里也會被人逆襲。

那樣既是不能守護住已經有過的幸福，也還夠不著觸手可及的快樂。

心裡很是蕭索。她讓我再次消極起來。就下意識地說道，

「我現在只想離外面的世界遠一點。不過還好那只是部分的時候，不是所有時間每時每刻。如果我覺得外面很美好，就會主動去接近一二。」

她居然有些激動，是在恨我不爭氣不求上進嗎？

「那如果覺得是不美好的呢？難道你就要躲進自己的巢穴，開始冬眠或者是夏眠了嗎？」

「而且在什麼時候才會區分得開外面的美好與否呢？感覺你這根本就是一個偽命題啊。」

「以前我一直認為你是我的眼，帶我看到不一樣的馬尼拉。因為我在遙遠的達沃。但是現在情況反過來了，是你深陷於漆黑的孤獨之中，而我成了你的眼。你會想我帶你去看到外面的美好嗎？」

「而且那樣是很不好的哦。科學家說長期的孤獨會導致哺乳動物的腦區發生變化。」

「那會是什麼樣的變化啊？是在好的一面還是壞的一面的呢？」

我很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不管那好是壞，也不管會是什麼樣的人生，更不用管你現在就是處於好的還是壞的一面當中。都要記住失去的就是永遠失去了，沒辦法找得回來。這就是人生。」

「而且這世界上沒有不同的幸福，只有不同人的幸福。」

「就像不同的鞋，尺碼有大有小，有名貴也有廉價的，有樣式新潮也有樸實的。但是都要合腳和稱心如意才算是幸福。」

「而且最後不管幸不幸福好不好，都要繼續走路。」

她這說得也太深刻了。

我其實覺得那人生就像一件黑屋或者一個巨大的黑洞，在裡面自己也許就是直覺，也許就是不明所以走出了第一步。而後堅持下來的或許是將計就計，又或者是因勢利導。

但不管怎麼說，冥冥之中之前踩下的那每一步就決定了後面斷斷續續的軌跡，再就是那些此起彼伏按部就班的後果了。所以自己從來都只是把人生看做是一塊巨大的泡沫，偶然用力擠壓的唯一目的不過是想要擠開裡面所有悲傷的水分。哪怕僅僅留下蓬鬆虛浮泡沫狀的幸福殘渣也好。

因為那總是一次又一次輕易浮現的輪迴，會讓人很快再次領受相同的痛苦。

而那些瞬間又會讓你回憶起更多之前類似的傷痛，所以就會讓悲傷產生連鎖反應這樣不受約束地不斷擴大。

怎麼看都是一種酷刑。就像是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被逼迫著滾雪球，很快地那雪球就是越滾越大不堪重負。

而放鬆一刻的到來就是最終被自己的造物淹沒埋葬的那一瞬間。

想到這裡，悲傷就突如其來。

難道以後我就只能活在回憶的世界里了嗎？連外面觸手可及的時空竟然都是這樣的現實，而我和現實都是那麼深深地相互憎恨著。

其實我和Silver的所有聯繫，主要就是靠電話簡訊，還有郵件和消息支撐起來的。

這就是所有異地關係的不好之處了。

好處一切都是有憑據記錄的，而且隨隨便便保存下來就是厚厚的檔案一疊。以後要寫回憶錄之類的就可以隨手拈來引經據典。

而且漸漸地和她聊天也就成為我的主要工作之一，有時那樣真的就可以激發出不少的靈感。

所以除開必須要去一些單單隻是對我有意義的去處，就是一門心思地宅在家裡和她聊到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