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他的君王之愛
城外軍營。睍蒓璩曉
軍帳內整潔簡陋,是臨時辟出來的場地,厚重的幕簾被人從外面掀開,一個士兵躬身進了軍帳,朝著帳內站著的青年男子稟告:「公子,將軍到了。」
帳內之人正是君衍,開口示意有請,便見門外走進一個人來,應當便是駐守邊疆的大將軍聶臻無疑。
男子大約四十幾歲的年紀,由於常年在外風吹日晒的緣故,膚色顯得黝黑,身段高而挺拔,鼻樑挺直,唇上蓄鬚,發濃須密,一身武士服,體型勻稱,朝著軍帳內站著的男子跪下行禮:「參見公子。」
君衍雙手虛扶到聶臻身前:「將軍請起。煨」
「謝公子。」聶臻話至如此,然而舉止之間,神態不卑不亢。
君衍並不介意,低眉一笑,轉身在桌前坐下,探手將桌上捲軸展開,指尖點到一處,輕描淡寫的說道:「此次本王到滄州的目的,想必將軍已經知曉,將軍常年鎮守邊疆,打仗一事自然在本王之上,關於這裡的情況,不知將軍可否給本王詳細講解一番?」
眼前人一身難掩的貴氣,看樣子與京都里那些紈絝公子並無任何不同,——然而,他神色雖看似漫不經心,指尖落下的位置……聶臻心中不由得狠狠一顫,原本尚有些輕視的心即刻收斂,正了正神色,開口娓娓道來厴。
接近天亮的時候兩人才結束談話,聶臻從軍帳里出來,心事甚重,一路疾行,在半道上突然停住,腦子裡似想起什麼,回頭問跟在自己身後的侍從:「副將大約什麼時候回來?」
「應當就是這兩日。」侍從回答。
「恩,」聶臻沉吟一聲,繼而吩咐道,「無論誰看見他回來了,第一時間讓他到我的軍帳里來。」
「好的,將軍,」侍從答應著,跟在男子身後走著,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好奇心,輕聲問道,「將軍,這位從京都來的青年公子,究竟是什麼人?」
昨日他們收到秘密傳達的命令,說即將會有一位從京都里來的貴公子到軍營視察情況,讓他們好生接待,不可有半絲怠慢,然而對於這個貴公子的身份,卻沒有任何有意義的說明,彷彿是刻意忽略和隱瞞。
聶臻沉了沉眉,提了提灌風的領子,大跨步往外走去,將屬下甩在身後,冷聲告誡:「不要好奇那麼多,不該你們知道的,就不要去打聽。」
「……是。」
——
頸間傳來略帶涼意的溫度,她下意識縮了縮腦袋想要躲開,誰知那股涼意痴纏了上來,一路往下,直到準確攬住她的腰身,男子的聲音隨即在耳後響起,含著忍俊不禁的輕笑:「懶豬,還不醒?」
說話間,他涼意的手指隔著衣物探到她腰背肌膚,九歌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生怕他再亂動,無可奈何急忙從床上坐起來,睡眼惺忪的喊道:「醒了,醒了,你別鬧!」
她難得表現出孩子氣,他只是笑,並不說什麼。
九歌原還睡意朦朧,不過睜開眼腦子裡就全然清醒過來,因為今日他穿了身特別的裝束,外罩一件冰藍色的短袍,袍腳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腳上踩著一雙高筒的軍用皮靴,全然不同於以往翩翩貴公子的模樣,多了一份英氣和洒脫。
她微微怔了一怔,就見他抱著一摞衣服遞了過來:「來,把這套衣服穿上。」
他抱著的明顯是男子的衣物,她疑惑,他自動解答:「軍營里沒有女人穿的衣服,勉強才找來這個,你先換上,待會兒我們出去。」
等到九歌換了衣服出去,才知道君衍說的出去,竟然指的是騎馬。
喇勒川后的整個寬廣的滄州界內,皆是連綿不斷的草原和山林,冬至后,便是被冬雪嚴密覆蓋的草原和雪山,在九歌他們進入滄州之前,這裡才下過一場大雪,今日破天荒的放了晴,地上積雪仍有一尺來深。
極遠處,湛藍的天空下佇立著無數巨大的雪峰,白雲朵朵,在雪峰上投下雲影,白雪皚皚的群峰腳下,是連綿不斷的翠綠的原始森林,騎馬在草地上穿行,冽風拂面,在耳邊呼呼作響。
兩人共騎一乘,起初騎得很慢,漸漸的,君衍就加快了速度,越來越快,九歌原也是會騎馬的,只是不算精通,這次算真正見識了一回,在馬上被顛簸得夠嗆,幾乎覺得要從他胸前摔下馬去,不由得怒斥:「阿瑟,你能不能慢點兒?」
他開心得哈哈大笑,策馬馳騁:「那你得抓緊了,摔下去我可不負責。」
她翻個大大的白眼,冷得打了一個哆嗦:「你不負責誰負責?大冬天的,只有你有這個閑心跑出來騎馬。」
「嗯,我全權負責,」他煞有其事的重重點頭,下巴抵到她的額頭,一手強硬擁得她更緊了些,一手將韁繩拉得筆直,「歌兒,說真的,長到這麼大,我從未有過這麼暢快淋漓的感覺!」
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策馬而行,旁人看起來輕易做到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卻是一件罕事。
「我也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歡樂,自由。」貼著他的胸膛聽見如擂鼓般的心跳,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們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他信誓旦旦許下諾言,「你想去哪裡,我便帶你去哪裡。」
「說話不算話的人是小狗!」她笑眯眯,開玩笑只作不信。
他竟當了真,拉動韁繩勒馬,然後輕鬆抱著她翻身下馬面朝自己,一手撐著馬身,將她禁錮在自己身前,低下頭沉眉看她,神情說不出來的嚴肅:「歌兒,我有問題想要問你。」
她被他的行為駭了一跳,傻乎乎直問:「什麼問題?」
「在你心中,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千幻山莊,他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
那時候她沒有回答,他卻莫名開口問她喜不喜歡他,那時候她想,這樣厚臉皮的男子絕對是她生平第一次見。
想著想著噗嗤笑出聲音,他皺眉表示不滿:「有這麼好笑?」
其實他皺眉的樣子也很好看,但她就是不喜歡,抬手狠狠揪了一把,眼看著俊臉疼得齜牙咧嘴,笑:「自然是獨一無二。」不管好的壞的,皆是不可取代。
對於這個答案他顯然很滿意,臉頰湊近過來,雖於昨日與他有了肌膚之親,他這樣的舉動仍讓她覺得不自在,然而後背抵著馬身,已是無路可退。
他緩緩說道:「等這裡的事情一結束,我們就成親。」
她沉默,隨即搖了搖頭,雙手環過他的腰將他摟住,臉頰深深埋進他的胸膛,似是不想被他看見,話語悶悶的傳出來:「我不想做你的妻子。」
「為何?」
「將來你是北澤皇帝,定然還會有別的許多妃子,而我,不想與別人爭搶,或者日日守著一盞孤燈等你,」她笑了一聲,「還不如就保持現在這樣,你若是想我,可以出宮來找我,我若是想你了,自然也可以入宮去找你,畢竟,宮裡的人想要攔住我並不容易……」
他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打斷她的話:「你不想跟我回宮?」
她伏首不應,他低頭只能看見她烏黑的頭頂,忽然伸手輕輕推開她,居高臨下望著她,眉梢微揚,似笑非笑,「你以為我會娶多少女子?」
他臉上神色分辨不出是真的生氣還是玩笑,她心中莫名覺得慌亂,五指在身側不由自主的握緊。
不等她回答,他忽然低柔了語氣,手指撫上她的臉頰,道:「你的腦袋裡每日究竟在想些什麼,誰說皇帝就要娶無數的妃子了?我父王也只娶了我母后,我性子偏向他比較多,所以,歌兒,我也一樣,一生只會娶一個人,你自然也不必……日日伴著孤燈等我來見你一面。」
他輕笑,手指摩挲著,最終停在她唇瓣,俯身落下一吻,他說了那麼多,那麼溫柔,九歌閉著眼,睫毛輕顫,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將唇印了上去。
如果相處的時光只剩下這最後一刻,她定不能夠辜負。
馬兒歇在一側,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響鼻,蒼茫雪色遍野。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地原本寂然無聲,便聞得一道清晰的馬蹄聲由遠至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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