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無心失去
入夜,萬籟寂靜。睍蒓璩曉
軍帳前駐守的士兵兩兩相對,正在進行換班的交接工作。
沒有人注意到,一道黑色身影消無聲息的潛入了他們身後的軍帳之中。
帳內並沒有點燈,借著帳外白雪反射出微弱的光亮,只能看見帳內模糊而簡單的陳設,桌上擺放的東西寥寥無幾,唯一一個佔據了大部分位置的則是一張軍用地圖,無心留意這些,手指迅速在桌上文件中翻飛。
來之前九歌就已經打聽清楚聶臻此刻與部下在別處商討事宜,所以並不擔心會被人發現,手中不知翻到第幾個文件,手指終於略略一頓,指尖靈活將文件夾了出來,還未待細看,耳際突然聽到帳外有人說話的聲音燧。
那聲音只在門口停頓了一下,即刻便有人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那人徑直走到書桌前,隨即站立不動了,似乎在桌前找著什麼東西,然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所有的動作突然停住,像是在思慮什麼,下一刻身影瞬移,一把出鞘的長劍準確無誤的抵上了九歌的喉嚨。
「你是誰?為何夜半私闖將軍住所?樵」
鋒利的刀刃抵在喉嚨,稍用力便刺破了肌膚,在脖頸間劃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暗夜中九歌抬起眼凝望著眼前挾持自己的人,眸光驀然頓住。
這個人……
不過神色的變化稍縱即逝,更遮掩在黑色面巾下不被任何人察覺,九歌斂眉,壓低了嗓子開口:「我只是奉命過來拿些東西。」
聽到她的聲音,冰冷刀刃忽然下意識往外移了一寸,男子語帶驚詫:「……你是個女人?」
等的就是他遲疑的這一刻!
對於她來說,一秒就已足夠,九歌迅速側身,避開他遞過來的刀鋒,反手一劈震掉了他手中的長劍,他很快反應過來,五指合爪,就想要來抓她。
軍營里原沒有女子,唯一一個,便是前幾日隨同京都那位神秘公子一同前來的人,眼前之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雖然不知道她目的何為,但心下有了顧慮,交手的時候難免手下留情,如此,又哪裡能捉到她?
幾個回合之後,他只感覺到臂間一痛,像是螞蟻輕咬,昏沉的感覺頓時洶湧襲來,瞬間蔓延到五官四肢,意識消失之前,眼前只能看到女子掀開帳簾,隨即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女子的背影模糊,只是一個粗略的廓影,不知為何,他卻彷彿感覺心中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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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外還在飄著小雪,像柳絮一般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飛舞著,落在發上,久久不能融化,九歌出了軍帳,卻並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趁人不注意,徑自離開了軍營。
離開軍營所在地,她在雪地上穿行,不想被人發覺,因此特意輕了步伐,仍舊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腳印,然而轉眼被不停的風雪覆蓋,了無痕迹。
九歌不知走了有多久,走了有多遠,轉身已經看不見軍營的光亮。
風雪漸漸下得大起來,雪花如同頑皮的精靈,不時鑽進鼻間和頸窩,冰涼刺骨,她卻全然不在乎這些,只顧奔跑著,黑色夜行衣在雪地上展開一抹孤影。
「小酒兒,不跟他說也就算了,跟師父也不說一聲,就這麼走了嗎?」轉過一道山坡,一人牽著一匹馬佇立在前方不遠處,似已等待多時。
九歌立時站住,臉色稍顯蒼白:「你怎麼會在這兒?」
「小酒兒答應幫我拿東西,為師當然得仔細留心些了,萬一你反悔了怎麼辦?」男子一襲白衣,銀色面具遮擋面容,只見嘴角有勾起的冷峭弧度。
九歌斂眉,低頭卻笑了,不無苦澀:「你要的東西,我可以毫無保留的交給你,但是如你之前所說,作為交換條件,我們……之間,兩清了。」
男子怔了怔,大約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她還能提出這個,那一晚,她脫口拒絕了他的要求,而他,也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這一回,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道:「小酒兒的絕情可真是令人傷心呢。」
她站立不動,目光堅毅,若有所思。
他似乎無可奈何,終於點點頭,將手便朝她伸了過去:「當然了,我說話算數,你把東西交給我,十年的養育之恩,就此一筆勾銷。」
得到肯定答覆,她緩緩朝他走過去,這幾步的距離,她腦子裡飛快的想過許多事情,有些未知的事情,她還沒有完全想清楚,但事實容不得她想太多,兩人相隔不過幾十步的距離,他接過了她從懷裡掏出來的一個紙張樣的東西,然後趁她分神的一瞬間,猝不及防的將她整個人攬了過去。
九歌暗叫不好,下意識抬手推他,卻只感覺到脖頸間一痛,隨即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男子緊緊抱住昏迷過去不省人事的女子,面具后的雙眸閃過一絲危險深沉,抬眸望向早已看不見的軍營方向,低聲自言自語道:「……真是有些不簡單呢,這麼快就察覺出來不對勁了嗎?」
迅速翻身上馬,他帶著女子消失在茫茫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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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睜開眼看見頭頂上白色紗簾,床簾兩側掛著翠綠清透的玉墜,無風微微擺動著,分明是冬日天氣,房間里卻溫暖宜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寒冷,身上的夜行衣不知何時已經換下,只簡單著了貼身的衣物,頭腦有些昏沉,脖頸后被攻擊的位置難言的酸疼,揉了揉額頭剛起身,便見有約近十名年輕女子排列有序的從門外魚貫而入。
清一色的侍女服飾,每人手中皆分別端著起床后需要用到的洗漱用具,女子們在她床前有序的垂首站好,一領頭模樣的白衣女子走到她跟前,躬身行禮:「姑娘醒了,請起身洗漱吧,我們大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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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些人在床前伺候,九歌只覺得渾身不自在,領頭女子的表情雖然恭敬,卻是不容拒絕的語氣,更何況,雖然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但昏迷之前,她卻是記得的,無奈任人擺布著洗漱完畢,隨即被人領出了房門。
門外更是一番別樣天地,令人驚嘆,院中栽滿著不知名的樹木和花草,陽光下竟有蝴蝶在花朵間悄然停駐,像是整個春天在漫長的冬季驀然蘇醒了過來!——然而,從院中眺望出去,才是真正的四季。
宅子背靠著一座巨大的雪山,雪山綿綿長長,銀峰雪色瑩藍,絨布冰川,雄偉壯觀,皚皚的雪山冰峰,白雪皚皚的叢山,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姑娘,請跟我來。」見她站立在院中不動,侍女輕聲提醒。
九歌這才反應過來,匆匆收回視線,點頭:「好,走吧。」
白衣的侍女領著她在走廊里穿行,最終在走廊的盡頭前停下,抬手叩門:「司大人,姑娘到了。」
門內隨即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恩,知道了,讓她進來。」
「是,大人,奴婢先行退下,」侍女答完,轉身朝著九歌道,「姑娘請進。」
說完就轉身走了,九歌立在門前遲疑,半響,終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男子站在窗前,正在給鳥籠里的鸚鵡餵食,從額前落下的幾縷黑髮,半遮住面具后的眼,看不清神情,察覺到她的氣息,他頭也未抬,開口道:「還好么?」
九歌不知他指的是哪一方面,沉默著舉步朝他走過去,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眼睛望著他,開門見山:「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揚眉看她,卻是答非所問,眸中閃現笑意:「小酒兒,你這個樣子……真漂亮。」
精心打扮過,她呈現出來的美麗也著實出乎他的意料,皮膚白皙如雪,櫻唇鳳眸,不添任何裝飾而鬢髮如雲,一件淡緋色的衣裙裹住她纖細腰身,裙褶如同雪月流光般拖曳於地。
她不想跟他繞彎子,耐心重複:「你把我帶到這裡是什麼意思?」
他輕笑一聲,手指逗了逗眼前的鸚鵡,看似漫不經心的說:「你原本答應你的條件,放你離開,但小酒兒,昨夜見到你,我便忍不住後悔,我不想失去你……」
他的話止在喉嚨,九歌一手已飛快的朝他臉上面具探了過去!
從開始到現在,她從未見過他面具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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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愉快,趕出來的新鮮的一章~待會兒還去上班的人淚奔~
今年是沒希望了,言努力在2月底之前將此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