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碗餛飩
衛胥牽馬慢行在杏花正街之上。
瞧著四周陳年不變的樓閣陳設，衛胥心中感慨萬千。
一路上聽著四周小販的叫賣聲，衛胥落座在一處餛飩攤前。
店老闆忙著在沸水四濺的鐵鍋中下著餛飩。
老闆的一對兒女下學之後，便來餛飩攤前招呼客人。
兩個小孩雖然穿著寒酸，衣衫卻被洗的泛白。
兩個孩子身上衣物這會兒不曾見到半點泥土灰塵，
想來餛飩攤老闆也不曾讓這對兒女受過什麼白眼委屈。
難得的是兩個孩子也這般懂事，在本該玩鬧的年紀便曉得幫父母扛起一些擔子。
女孩聰明伶俐，扎著一對羊角辮，生的清秀，
小男孩虎頭虎腦，腦後留著一根長生辮，想來是體弱多病，靠著鄉間土方在腦後留了一根長生辮。
晏城這邊自古就有留長生辮的說法。
小男孩忙著收拾客人的碗筷，小女孩則是在招呼桌上的客人，不時的端茶送水。
他們的母親一臉欣慰笑容，在一旁包著白面餛飩，看著一對孝順兒女。
衛胥將白馬栓在餛飩攤邊上的一顆柳樹上，以樹作拴馬樁。
衛胥朝店老闆要了份豬肉餡的餛飩，
那名約莫有五十好幾的圓臉男子應了一聲「好嘞」，便開始將鍋邊待煮的餛飩下入泛著水泡沸騰的鐵鍋。
不多時，
攤主的女兒小心翼翼端來一碗皮薄餡大的餛飩，衛胥笑著接下小女孩手上的重擔，
繼而從筷子籠中抽出一雙竹筷，
衛胥將竹筷磕噠了兩下，倒立頂齊。
又在裝有圓滾餛飩的大碗中添了一勺香噴噴油滋滋的辣椒油，
衛胥將辣椒勺子放回竹筒中，
一手拽出手邊不遠處竹籠的木勺，
左手端勺，右手拿筷，
開始專心對付眼前的餛飩。
十四隻白胖餛飩，外加上一大碗伴有紫菜與海米的餛飩湯。
一碗近乎於泛白的豬骨湯水中，
佐上幾滴辣油。
無疑是適合奔波許久思鄉之人。
當第一隻充滿熱氣的厚重餛飩送入嘴中的時候，
「嘶————」
衛胥被這口泛著熱氣的餛飩燙的險些流下眼淚。
淚花在眼球之中打轉，久久不曾褪下。
衛胥強咽下嘴中滾燙的餛飩，感受著口腔中輕微痛處。
衛胥咽下一口口水，開始不遺餘力的對付碗中餘下的餛飩。
勺子舀到第二隻餛飩，
衛胥鼓起腮幫子吹了好一會兒的熱氣，這才放心的送入嘴中。
將滾燙餛飩送入嘴中同時衛胥閉起那雙耐看的眸子，細細品味一碗街邊餛飩獨有的風采。
衛胥左手勺子再舀起一口帶有些許紫菜和蝦米的餛飩湯汁。
未入唇邊，已嗅其鮮。
忙不迭將這一口餛飩湯汁送入嘴中好生品嘗。
衛胥一旁吃的滿頭大汗，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看著這位眉眼俊俏的大哥哥被自家辣油辣的額頭一直冒汗。
小女孩貼心的從自己爹身邊的一個陶罐里盛起一杯酸梅湯，
店老闆也沒阻攔，任著小女兒端走一碗酸梅湯。
小女孩雙手捧住盛放有酸梅湯的斗笠碗，一路小跑著端給這位不亞於說書先生口中的俊俏公子哥。
「大哥哥，送你的。」
衛胥正專心對付著碗中餛飩，額頭與舌頭雙重熱氣正不知如何散發，
正巧一碗浸涼酸梅湯擺在眼前，衛胥抬頭望向端著斗笠碗的主人，聽到店家小女兒這話開口，
衛胥洒然一笑，
「那多謝這位姑娘了～」
小女孩被衛胥一句話鬧紅了臉。
兩手扭捏滿臉害羞的離開，離開的時候不忘回上衛胥一句「不客氣。」
衛胥笑著搖頭，
端起盛有酸梅湯的斗笠碗，一口氣喝掉半碗冰涼解渴的酸梅湯。
涼徹心扉的酸梅湯用來解辣最是合適不過。
衛胥心底直呼痛快！
「啊————還是家鄉好啊」
在吃完一整碗豬肉餛飩之後，衛胥滿意的長嘆一聲。
衛胥挑了個最舒服的坐姿，腦袋枕在椅背上，半仰天空靜靜發獃。
暮色漸沉，
不少來往之人漫步在杏花正街之上，餛飩攤的生意也逐漸熱火起來。
衛胥身後的客人不一會的功夫已經走了兩撥。
這會兒打南邊又來了一行七人，拼了兩張桌子才勉強坐下，各自叫了一份餛飩，開始熱絡搭起話來。
中年攤主已經忙的是大汗淋漓，趁著餛飩下鍋，中年攤主這才勉強有空用袖子擦汗。
中年攤主一鍋餛飩出鍋，小女孩便忙不迭的抱起一碗骨湯餛飩小跑奔向客人，唯恐客人等久了不耐煩。
「慢著點跑，別摔了———」
女孩母親輕聲提醒，羊角辮小女孩回頭沖著娘親甜甜一笑。
「放心，娘。」
說罷，
小女孩靈敏身影在幾張木桌邊輾轉幾個來回，
衛胥身後的一批客人上好了餛飩。
小女孩忙的滿頭大汗，顧不得擦去頭上汗水，便雙手接過自己娘親遞過來的最後一位客人要的餛飩。
小女孩一路小跑間，興許是疲了，沒注意腳下不遠處的一顆石子。
下一瞬，
小女孩左腳踩到石子，腳腕輕歪，腳下不禁一滑！
小女孩靈眸瞪大，小口驚呼。
雙手捧著的大瓷碗被迫倒扣空中，滑出一條月牙弧線。
好在小女孩倒地之時，雙手下意識撐住地面，這才沒有受傷。
不過此刻小女孩呼吸還未平穩，顯然是有些心有餘悸。
餛飩攤的老闆見到自家女兒跌倒，就要扔下手中活計去扶起小女孩，不過小女孩眼含淚花，率先開口，
「爹，碗碎了。」
末了，
小女孩開始抹起眼淚來。
小女孩的娘親撒下手中的餛飩皮，小跑著抱起小女孩，布滿老繭的手掌摸著小女孩的頭髮，
「傻孩子，一隻碗而已。
別哭了，給娘看看傷著沒有。」
不料，離餛飩攤幾步處，
一名身穿華衣腳踩黑靴的男子一聲冷哼！
隨即，
一抹黑線如鬼魅一般掠向母女二人。
女孩母親見到危險，情急之下一把抱住孩子，背對黑線，
想以自己替女兒擋住危險。
眼瞧著在空中發出破空聲的黑線躥向二人，店老闆圓滾臉龐一下子慌了神，顧不得眼前活計，
只管死命的前奔，想要救下母女二人。
儘管店老闆已經用上十成十的氣力，可奈何依舊是趕不上那道黑線，
已是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與女兒死去。
『砰！』
一把青鞘鶴紋長刀猛然被人揮出擋住黑線，
黑線在砸向母女二人之時，被突如其來的長刀撼住，不待黑線反擊，
持刀主人已經反手以力擊碎黑線。
聲勢逼人的黑線被持刀之人強行打散，
本該是消散於空中的靈氣卻是在地上掉落出一片黑點，
細細觀來，
黑點竟是一些渾身漆黑的小蟲。
餛飩攤老闆見到有人出手救下自己婆娘和女兒，面如土色的臉龐喘出一口粗氣，
店老闆一把跑向自己婆娘和女兒身邊，正對出手之人，腳下雖然打著擺子，臉上神色依舊不曾有過半點遲疑。
「嗯？」
身穿華服的出手之人發出一聲驚疑。
衛胥左手將木勺中的最後一隻餛飩送入口中，右手抽回長刀，
咀嚼半晌，將口中餛飩咽下肚中，
淡然開口，
「閣下……」
回答衛胥的是此人袖中又是飛出一道足足有手臂粗細的黑線，一堆細小嗡鳴聲夾雜其中。
衛胥看著一臉皮笑肉不笑的傢伙不曾回應自己，也不惱火，
只是右手再次揮動刀鞘，
輕鬆寫意拍碎擊向攤販母女二人襲來的黑線。
霎時一陣黃豆落地聲不絕於耳。
衛胥放下左手中的木勺，開始正色瞟了一眼出手之人，
隨後端起桌上酸梅湯，仰頭灌盡碗中酸梅湯，這才淡淡開口，
「閣下二話不說，便對一對兒平民母女痛下殺手，
是否有些太過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