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說到江宛宛,祁朝暉總會難以避免地想起他跌入谷底的那段時日。大楚建朝未過百年,內外都不□□穩。嘉元十年,東狄入侵,他父鎮北侯迎戰慘敗。一時間,朝野上下對鎮北侯府的攻訐此起彼伏。
甚至有臣子污衊鎮北侯府同東狄勾結,故作不敵,狼子野心。那時,祁朝暉十八歲,也正是議親之時。
他父鎮北侯同江太尉是故交好友,他和江宛宛年紀相配,兩家有意結親。鎮北侯府陷入風口浪尖,他和江宛宛的議親便擱置了。後來,形式愈發緊急,他父被免職削爵,兩家的約定無人再提起。
直到江宛宛同臨安王世子的婚約傳來,祁朝暉笑笑未再關注。不過是一場婚事而已,江宛宛與他而言是父親母親都滿意,家世也合適的人選,但也不是唯一的。
江太尉曾對此事感到愧疚,許是存在補償心理,冒著危險告知鎮北侯府一個隱秘。正是有了這個消息,祁朝暉才費力洗刷了鎮北侯府的罪名,后又斬殺東狄數名大將。至此,鎮北侯府才算重新站了起來。
感念江太尉的恩義,他逝后,祁朝暉對太尉府的一干人格外照顧,也包括喪了夫君遭受臨安王府欺辱的世子妃江宛宛。
當年艱難求索的經歷祁朝暉不願自己的夫人知曉,他也不明白為何謝明意執著於江氏的身上。
「舊情人完全是無稽之談,夫人,此事莫再提起。」他冷臉對著謝明意,方才的興緻消散的無影無蹤。
謝明意十分敏捷地滾到床榻的最里側,輕嗤,若是無稽之談,他會好心專門護送江氏回京?甚至江氏還寶貝的留著他那隻護腕。
罷了,同他再說又有什麼意思,萬一狗男人惱羞成怒事情也不好收場。
她輕輕合了眼皮,打了個哈欠,淡淡開口說,「侯爺,妾身困了,您自便。」說完未往男人那邊看一眼,側身背對著他抱緊了被子。
祁朝暉銳利的眼神盯著她的後背,良久伸手拽了她一束青絲在手中繞了繞。這是第二次了,他薄唇緊抿,心中不悅。
不過,夜已經深了,他未再做些什麼,慢慢地也睡了過去,只他的手中還繞著女子的頭髮。
翌日,謝明意清醒過來,有些驚訝床榻上的那人還在,她瞅著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不明白自己為何睡在了他的懷中。
她有些嫌棄,想都沒想便起身下榻,然後頭皮一疼,她又跌了回去,正正倒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被她弄醒的男人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鬆開了手,先行下了床榻。
謝明意麵無表情,一手摸著自己的頭髮,一手在男人背後揚起了一隻纖長的中指,狗男人!
直到用早膳之時,她的臭臉都沒消下去,看得正房的下人們心驚膽戰。侯爺和夫人定是起了爭執,不過二人的胃口還算不錯,一桌子的小食粥點所剩無幾。
一連幾日,謝明意借著江氏的事單方面對祁朝暉擺著臉子。狗男人事務繁忙,像是在處理緊急的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倒是未對她表示不滿。
至於老夫人,依舊是緊密鑼鼓地為自己的兒子挑選貴妾,她是鐵了心要提拔自己的娘家。接連召了李氏族中的數名女子去陪伴她,更是趁機到祁朝暉面前晃一晃。
她的動作不算隱秘,闔府皆知,謝明意作為正經的侯夫人自然也知曉。不過,她也在暗搓搓地期待狗男人納妾,不僅不反對,而且嚴令正房的下人議論此事。
傳到老夫人李氏耳中,她歪在榻上眼中閃過一分滿意。謝氏是個識趣的,知道自己三年無所出,身子骨病歪歪的生不了孩子,恭順便好。日後等到貴妾生了長子就記在她的名下,到時也算是她的兒子,立為世子名正言順。
只可惜暉兒一直不鬆口,納妾之事毫無進展。
老夫人有些許的惱他,李家無論如何也是他的母族,看在她的面子上提攜一把不是大事。當年李家雖對他們疏遠,但事後不是也過府賠罪了。再說李家勢弱,幫不上鎮北侯府什麼,暉兒何必記仇。
「侯爺可回府了?」老夫人瞧著窗外天色暗了,問身邊的鄭嬤嬤,語氣不甚好。
「回老夫人,侯爺他方才回府了,現今應在正院用晚膳呢。」鄭嬤嬤恭聲回道,眼角餘光瞥見伏在腳踏上為老夫人敲腿的貌美女子閃了閃。
「等他用完膳,讓他過來上院。」府中老侯爺已有數月不在了,祁朝暉也回府沒多久,老夫人在侯府發號施令慣了,直接命人去喚鎮北侯。
鄭嬤嬤想起最近侯爺都歇在夫人房中,而自己又對夫人輕慢過,她努了努嘴,嘆了一口氣道,「老夫人,也不知夫人都在侯爺耳邊說了什麼,老奴看侯爺最近往上院來的次數少了許多。」
「老奴覺得夫人是不是知道表小姐也在這邊,故意為之。有些人表面功夫做的好,背地裡說不定如何編排呢。表小姐相貌好、性子也和善,老奴就不信侯爺會不喜歡。」
鄭嬤嬤趁機在老夫人面前上眼藥,暗中與乖巧的表小姐對視一眼。
表小姐李文霜見此立刻柔聲細語,依偎到老夫人身旁,「姑祖母,文霜到侯府時日雖不長,但也知夫人和侯爺鶼鰈情深,侯爺日夜都宿在夫人那裡。文霜出身差夫人那麼多,侯爺不喜歡文霜也是情有可原,嬤嬤實在是謬讚了。」
老夫人聞言皺了皺眉頭,臉上的法令紋顯得嚴厲,她細思了一會兒道,「謝氏性子柔弱,她不敢。」她看人挺准,謝氏在她眼中就是個軟塌塌的,立不起來,更不敢和她對著干。
「老夫人,夫人近日變化可大了。」鄭嬤嬤不死心,又道。
「行了,不要再說了,讓侯爺過來就行。」老夫人語氣一厲。
鄭嬤嬤見老夫人不信,低著頭稱是,心中卻在想著怎麼讓老夫人厭上夫人。聽說那日惹了夫人的廚房管事被侯爺趕出了府後,過得十分不如意,家財被盜了官府也不過問。她可不願落到那個地步,在鎮北侯府服侍的人就是京兆尹也得給兩分面子,離了侯府什麼都不是。
那廂,謝明意正在用晚膳,說實話老夫人遲遲沒有進展她心中也有些急。她偷偷摸摸派人去打探過新入住的表小姐,聞其花容月貌又善解人意,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想著她瞥了一眼慢條斯理進食的男人,軍中沒有女子,回到府中自己對他百般推辭,他怎麼就對錶侄女不動心呢?夜裡每每被男人的某處抵著大腿,感受到那滾燙的熱度,她就有些恨鐵不成鋼,妾室候選就在府中,你倒是上啊!
似是感受到她的視線,祁朝暉放下了銀筷,狹長的鳳眸注視著她,帶著一絲興味。「夫人這麼盯著爺,做什麼?」
謝明意收回視線,淡淡開口,「侯爺,這幾日您異常忙碌,妾身是擔憂您的身體。」
非常虛假敷衍的關心,隨侍的細雲和劉嬤嬤抽了抽嘴角,她們一點都看不出來夫人在關心侯爺。
祁朝暉鳳眸微眯,拿了一方素帕擦拭了唇角,沉聲道,「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這兩日便好了。」
塵埃落定?謝明意有些狐疑,突然她靈光一閃想起了那日他口中之言,湊到男人耳邊嘴中輕聲問,「裴后?」
感受到耳邊的溫熱,祁朝暉目光幽深,喉結滾動。不過驚訝於女子的敏銳,他破天荒的正色看了她一眼,頷首稱是,「是岳父期望的結果。」
言下之意,裴后成功誕下了四皇子。
謝明意領悟到他話中的意思,眼中帶了幾分欣喜,裴后誕下皇子,朝臣們重新盤算下注,謝太傅就不會成為眾矢之的,也就不必靠這狗男人了。
她暗自思索,而祁朝暉則順手攬著她的腰,盯著她的臉意味不明。
正當氣氛有些曖昧之時,上房那邊來人了,言說老夫人有事要與侯爺細說。
謝明意回過神來,不著痕迹地離男人遠些,知曉老夫人又要向狗男人引薦他嬌弱可人的表侄女了。
她稍稍瞥了一眼狗男人,見他神色有些冷然,道了一句不好,搶著開口,「母親既然有事尋侯爺,侯爺便放心去吧,妾身也恰好有事要詢問下人。」
「回稟母親,本侯書房還有要緊事處理,明日再去母親房中。」祁朝暉臉色不好,戾然的黑眸沖著那嬤嬤,嬤嬤一顫恭聲應是。
隨後他哼了一聲,起身大刀闊步地朝書房而去,背影透著一股子冷沉。
身後,謝明意有絲絲的寒意,鎮北侯是上過戰場的猛將,又有將帥之能,即便是他的生身之母也無法干涉他的決定。
納妾室不可行,還有江氏。她揮手讓細雲過去,在她耳邊吩咐了一件事。
「老夫人有意為侯爺納妾一事,使銀錢命人傳到世子妃江氏的耳中。」
「另外,多在那位表小姐面前炫耀一番侯爺對本夫人的寵愛。」
雙管齊下,老夫人若和江氏互通消息,她有七成的把握兩人會看自己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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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朝暉:爺想上你。
虎狼之詞哈哈哈哈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