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太子太傅

霍念卿自然也聽過這位齊太傅的聲名，知道他乃是當世大儒，著書立言，學問人品，皆是上乘，深得天下學子的敬仰。

只是近年來他年紀漸大，除了日常於東宮中教導太子殿下讀書之外，已很少再出席一些集會。

沒想到這場英才會，這齊太傅也來了。

霍念卿更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她說話，心中一時難免有些驚疑不定，遂什麼都沒有說，只垂眸站在一旁，靜待事態的發展。

「你解釋得很好。」

齊太傅緩步走至台前，經過她身邊之時，微微點了點頭，誇讚道。

他神情和煦，帶著些自然而然般長輩對小輩的慈愛之情，叫人聽著心頭不自覺的一暖。

霍念卿尚未來得及回應，對面的薛紹北卻已是搶先一步不忿的開了口：「學生不服！」

齊太傅看向他。

被當世大儒如此盯著，薛紹北本就底氣不足的一顆心越發心虛起來，但一想到如果自己就這樣認輸了，即刻會變成全天下的笑柄，他便極之不甘心，是以無論如何，他也要爭取一番。

「太傅方才說學生的解釋是錯的……學生想問太傅，自己錯在了哪裡？一篇策論，可以有多重解釋，學生不過是看到了霍小姐沒有看到的點，難道這也算錯嗎？」

薛紹北儘力挺直著腰板，極力表現出底氣十足的模樣，希圖給眼前的太子太傅留下絕佳的印象，也好為自己以後的仕途鋪路：「太傅自己也曾說過，做學問切忌一葉障目，要允許多種思維的存在和碰撞，是以，學生不覺得自己解讀的就是錯的……」

他這番詭辯倒也算是厲害，特意搬出眼前齊太傅自己的話來為他佐證，自以為十分高明。

齊太傅卻只淡淡睨了他一眼，甚至沒有直接反駁他的話，只是道：「這篇策論成於興平十三年，當時正值吳國皇帝大開殺戒，梁國長公主有感而發，遂做了這篇策論，用來警醒為人君者……是以，這篇策論，講得正是君王的仁義之心……」

語聲一頓，齊太傅緩聲續道：「你連這篇策論最基本的立意是什麼，都沒有看清，又如何能夠理解這篇文章表達的是什麼……從一開始，你就錯了……」

說到這兒，齊太傅終是不由的微微嘆了口氣。一個人若只是學藝不精的話，不算什麼大事，只要知錯就改就行，但若是一個人非但不承認自己錯了，還千方百計的試圖以錯代對，那麼這人即便有再大學問，也不過是有才無德罷了。

實非君子所為。

齊太傅的這一番話，無疑站在了霍念卿一邊，就算先前也有人如那薛紹北一般認為霍家二小姐不可能解釋得對，但此刻有了齊太傅的背書，所有的質疑頓時偃旗息鼓下來。畢竟，沒有人會質疑齊太傅的學問和判斷。

那薛紹北更是訕訕然，冷汗瞬時下了來。

「學生……」

他口中稱著「學生」稱了半天，卻一時如何也想不出法子來挽回在面前之人的印象。

齊太傅自然亦不會將這種自認為讀了幾年書就目中無人的世家子弟放在心上，徑直轉向另一邊的霍念卿——

他們選的這篇策論，當真較為艱澀難懂，因而那梁國長公主寫完之後，並未流傳開來，就連齊太傅也是過了些時日之後，才看到的，這一讀之下，卻是連稱了三個「好」字，饒是他，當時也不禁為那位梁國公主的這份見識和氣度驚嘆不已。

是以，這次英才會開辦之前，驪山書院請他為此次文試定奪策論的選擇之時，他私心將這篇策論加了進去，原本只是因著惋惜那梁國長公主之死，恐世間再無如此女子寫出如此驚才絕艷的文章，聊以紀念罷了——

但齊太傅卻沒有想到，這英才會上竟會有人不但選了此篇策論，而且還竟能夠讀懂其中蘊含的深意，這怎能不令他感到萬分驚喜？

是以，他才會在霍念卿被人質疑和刁難的時候，忍不住站出來撥亂反正，他不能任由這樣一篇如此優秀的策論，被人如此扭曲和誤讀。

「若是那梁國長公主還在世的話，聽得在楚國有另一位女子能夠完全讀懂她的文章……一定會將霍小姐引為知己的……」

念及梁國長公主的慘死，齊太傅不禁又是一聲長嘆。

霍念卿更是沒有想到，自己前世所做的一篇文章，今時今日竟會以這種方式再被她遇到，世事當真是難以預料，就像那時的她，如何也預料不到有朝一日，竟會慘死於最愛之人的背叛之下一樣。

當日大火焚身時的慘痛，仿若還殘留在心底，夜夜於噩夢中蠶心蝕骨，卻已是前世。

但所幸上天待她不薄，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令她得以以這楚國丞相府二小姐的身份活下去……令她得以有機會報仇雪恨！

掩去眼底陰戾，霍念卿重新將注意力凝回眼前之事。

「多謝齊太傅誇獎……」

恭謹的向著齊太傅施了一禮，霍念卿表現的謙遜而有禮：「念卿愧不敢當。」

「霍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齊太傅溫聲道：「以老夫來看，就憑霍小姐方才的表現，就算獲得此次文試的魁首，也是應當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畢竟能得太子太傅親點的魁首，這麼多屆英才會，還是頭一份。

眾人看向霍念卿的目光，頓時有些複雜。

台上的薛紹北更是驚得張大了嘴，若說有誰最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的，那麼一定是他！

一想到自己竟然輸給了這個整日里只知道圍著五皇子轉的草包花痴女，他便恨得咬牙切齒。

他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敗了，可是眼前的女子此刻偏偏有太子太傅撐腰，壓得他什麼都做不了，尤其是觸到底下或同情、或鄙夷的視線，更令他面目無光，悲憤不已。

眼瞧著那女子與齊太傅相談甚歡的模樣，薛紹北好不容易才壓抑住心中恨意，方想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霍念卿身上之時，偷偷溜下台去，卻突然聽得一道清冽嗓音徐徐響起——

「比試還沒有完，薛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那聲音不大，甚至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慵懶之感，卻在一片嘈雜聲中，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