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毒藥

然而昭九隻是淡定地看向那小太監：「那照著小公公這麼說，寧王對皇後娘娘便是毫無畏懼了？若真是如此，寧王又何必對我一個小小的馬倌手下留情？張太醫和你們二人還不是任由寧王刀刮？」

「你、你……」小太監說不過昭九，一時急得滿臉通紅。

皇后也並非不相信自己的人，但是又不得不承認昭九說的毫無道理。如果寧王真的已經到了對她沒有半分畏懼之心了，張太醫哪裡還能留得一口氣。

哼，這個寧王！

皇后握緊的拳頭又慢慢地鬆開，然後朝幾人輕輕地抬了手：「都起來吧。」

昭九知道自己又糊弄過去一關，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不過皇后卻是一副還不願意放人的樣子，問昭九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皇後娘娘，小人昭九。」

「昭九，」皇后和藹地笑起來，「本宮見你倒也機靈，你可願留在本宮宮中為本宮效力？」

「……」

看來這對領導拍馬屁的技能當真是古今通用啊！她在現實世界懶得這麼做，而在這書里的世界迫不得已為了保命這麼做了，沒想到皇后大領導這就要給她升職加薪了？

昭九還沒說話，瑜方先緊張起來，連連看了他好幾眼，每每都是擔心著急。

昭九又才突然想起來，她在外人眼裡還是個男兒身，而這留在皇後身邊就只能變成太監……

還是不要了吧，就算她沒有那啥，這去一次凈身房也會露餡的呀！

所以昭九叩謝道：「多謝皇後娘娘賞識，但是小人並沒有在內宮中當差，只是御馬監的一個小馬倌。而且在小人的老家還有個媳婦兒等著小人回去娶她呢。」

「御馬監？」

怕皇后不答應，昭九又連忙補充道：「昭九自知天資愚鈍，若是留在這宮中恐怕伺候不好娘娘，但若是日後娘娘有什麼用得著小人的地方，小人一定竭盡全力為娘娘效勞。」

皇后笑著點了點頭：「既然是位有情人，那便罷了吧。不過你既然願意為本宮效力，那便替本宮做一件事情，若是完成了，本宮便即刻恩准你出宮，還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回家安心娶妻，如何？」

昭九愣了愣，不安的情緒四起，還是自己大意了，竟然沒看出這是皇后給她下的套，她還真的以為皇后是想將她留在身邊做事，沒想到只是想利用她！

這皇后不愧是後宮之主，演技完全不輸奧斯卡影后！

但事已至此，她若是拒絕，只可能惹惱皇后，從而小命不保，所以只能順著話小心翼翼地問：「不知皇後娘娘要小人辦何事？」

皇后便叫人拿來一瓶葯交給昭九：「春獵臨近，寧王殿下的馬兒最是狂躁難安，這葯便可讓寧王的那匹『踢雪烏騅』安靜下來，也可免了殿下因訓馬而煩憂。」

春獵？！

噩夢中的畫面又一一閃過腦海。

不行不行，她絕不能去春獵，她絕不能遇上太子！

見昭九遲遲未接那葯，皇后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散盡，眼底浮現出一絲陰冷的狠意：「怎麼，不是說任何事都肯為本宮效勞嗎？」

昭九連忙拿走小太監手裡的藥瓶子，叩謝道：「小人自是願意為娘娘效勞，只是沒想到皇後娘娘如此器重小人，給了小人如此恩許，小人一時激動才走了神，小人定當不負娘娘所託。」

皇后又才恢復端莊的笑容，擺擺手道：「行了，本宮也乏了，你二人便退下吧。」

「是。」

回到御馬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昭九一路上都心事重重，也沒怎麼說話，臨進門前，瑜方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地問：「昭九，你是因為皇後娘娘讓你辦的事情而擔心嗎？」

昭九的身子輕顫一下，倏地，她抓住瑜方的肩膀，神情嚴肅：「我裝病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師傅！」

瑜方怔了怔，但突然提起了這件事情，氣悶便頓時不打一處來，若不是昭九裝病，他也不至於向師傅求了牌子進宮去，也就不會遭遇今天這樣的險事了。

「昭九，你到底為什麼要裝病騙我們？」

昭九做了個「噓」的手勢，又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後才小聲嘆息一聲：「其實我是不想隨行去大暮山。」

「啊？」瑜方半信半疑，「你為什麼不想去大暮山呀？那可是好差事啊，聽說皇上皇后還有皇城裡的貴人們都要去，難道你不想去一睹他們的真容嗎？」

皇親國戚的樣子有什麼好看的呀，對這本書里的所有皇親國戚，她都避之不及！

「我不想去，我社恐，我更想呆在馬廄里喂馬。」

瑜方越聽越糊塗：「社恐……是什麼？誒……不對啊，春獵不就是要去大暮山嗎？你若是不去，那你怎麼替皇後娘娘辦事呀？」

昭九生無可戀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去大暮山替皇後娘娘辦了事，寧王殿下會放過我嗎？」

瑜方就算再笨也能想明白了，皇后要昭九去毒害寧王的愛馬，寧王的馬死了，寧王肯定會殺了昭九。

「那，那怎麼辦呀……」

昭九搖搖頭，臉上寫滿了束手無策。

瑜方也隨之沉默下來，心裡又後悔又愧疚，昭九現在的處境比他還危險，他卻還在計較之前的事情，他還對昭九生氣。

「總之橫豎都是一死，我就希望我死之前能過得安穩一些，不想去大暮山參與他們的鬥爭。今天你也看見了，寧王和皇後有多嚇人，我感覺我多看他們一眼我的壽命就要減少一天，我是真的害怕。」

昭九寶玉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看著就要哭出來，瑜方一時心疼，連忙答應：「我答應你，昭九，我絕不告訴師傅，你別哭呀……」

昭九點點頭，低頭去抹眼淚。

瑜方嘆息一聲：「你呀，對寧王殿下的時候可厲害了，怎麼現在才開始哭鼻子？」

昭九露出酸楚的笑：「我哪裡厲害，我都是綳著呢，其實我也害怕得要死。但是我想，如果我再害怕的話，我們兩個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頓時，彷彿一股暖流匯聚於心頭。瑜方從小跟昭九一起長大，知道昭九的膽子有多小，但是今天昭九為了救他，又表現得多麼英勇，這些，他都得記在心裡。

「昭九，你放心，我會想辦法保你的。」

雖然知道瑜方沒那個本事，但昭九還是有些感動，畢竟在這舉目無親的小說世界，瑜方是唯一關心她的朋友了。

「謝謝你，瑜方。」

兩個人一起回了房，昭九倒在床上就要睡了。她是真的累了，跟皇族權貴鬥爭真是又費腦細胞又費體力，她只感覺自己加了個通宵的班，卻還有一大堆麻煩等著她去解決。

瑜方偷偷地端了一碗剩飯給昭九吃，昭九毫無胃口，很快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卻又夢見大暮山上的情形。

太子將她壓倒在草叢裡，開始瘋狂地撕扯她的衣服。她拚命地喊救命，然而太子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並對她說：「九兒，我會好好待你的。」

昭九瞪大了雙眼，但卻看不清楚太子的臉。不過她看到了那雙沾滿慾望之火的眼睛，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都燒成灰燼，轉瞬，又全都化作嗜血的冷意，好像南北盡頭的寒冰。

「啊——」

昭九大叫一聲坐起來，背後早已經濕透一片。

媽的，她以前一直看不清楚太子的臉，也看不見太子的眼睛，但是昨晚她卻能看到了，這是不是就說明這件事情離發生的時刻越來越近了？

昭九抱著頭，在心裡瘋狂默念，不會的，不會的，只要不去大暮山，就一定不會發生！

瑜方端著一盆水從外面進來，看見昭九神情失控地坐在床上，連忙跑到她床邊，擔心地問：「昭九，又做噩夢了？」

昭九像是抓救命稻草似地抓住瑜方的肩膀：「瑜方，昨天師傅同意了嗎？」

瑜方輕輕皺眉，昭九抓得也太緊了，都抓痛他了。但是昭九這驚慌的模樣又實在令人心疼。他趕緊安慰：「你放心，我已經跟師傅說過了，你身體不適，怕你隨行去大暮山服侍不好皇家的馬兒，所以師傅把你從隨行的名單里劃掉了。」

昭九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個夢而已。

瑜方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問：「昭九，你以前都不做噩夢，為什麼這段日子天天都被噩夢嚇醒？」

昭九轉了轉眼珠子，雙手托著下巴深深地嘆息一口：「所以說我也不算裝病，你看我每天做噩夢都睡不好，哪兒有精力喂馬呀。」

瑜方見她又恢復了精神，都能跟他說笑了，才終於放下心來，輕輕地哼了一聲：「我覺得昨日那小公公說得對，你現在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嘿嘿。」

瑜方又從懷裡拿出一袋子糕點遞給她，語氣里透著關心：「昨夜你回來沒吃東西就睡了，現在肯定餓壞了吧。喏，我剛去廚房拿的，你快吃吧。」

昭九接過來捧在手裡，笑著說了句「謝謝」，這笑容清甜，看得瑜方微微一愣，心跳忽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