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1）

楚鸝那天回去，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就彷彿又回到了剛才的黑暗中，那個人還在，還在做那些……她只能怔怔地盯著燭火，一直到累極，才勉強迷濛睡去。

次日一大早，她便被秦媽叫醒，自然又是好一頓訓斥，她本就犯困，也懶得去細聽，半眯著眼睛打盹。秦媽見她這樣子氣得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她才疼醒了，瞟了瞟秦媽：「那現在讓我回家去嗎？」

她知道昨日的差事算是被自己辦砸了，也沒指望還能拿到那五千兩銀子，而且經過昨晚，她覺得這差事，自己可能……真應付不來。

她真的想回家。

「打退堂鼓？那可不成。」秦媽乜斜著眼：「我帶你走之前可是給你付了一百兩銀子的訂金的，再說，你以為這太子府是菜園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看來真是騎虎難下了。楚鸝低著頭，自嘲地苦笑，隨後認命地問：「那怎麼辦呢？」

秦媽隨後就按沈琬昨晚的吩咐，讓她先在這裡住下，又嚇唬她府中規矩怎麼嚴苛，而她如今的身份又是怎麼見不得光，一旦泄露會給她和她的家人招來多大的禍事之類種種。

楚鸝只是聽著，偶爾點點頭，也不搭腔。昨晚那個人身上透出來的那種森寒，到現在想起來都還讓她心有餘悸，她自然知道若是此事敗露，自己的下場會有多可怕。

秦媽見她表情順從了許多，又緩和了口氣，假意安撫，說主子寬宏大量，原諒了她這次過失，只要下次機靈點，把事辦好就行。說著又把昨天丟在浴房裡的那隻金釵給她，笑眯眯地讓她收好主子的賞賜。

楚鸝盯著金釵尖端殘存的血跡，想起昨天的那幕情景，心中一陣陣泛嘔，等秦媽走後，立刻將它匆匆扔進了柜子的最底層。

因為並沒有給她安排什麼活做，她只好拿出了隨身帶來的針線，坐到院子角落處開得正盛的海棠樹下，隨便選了一簇花枝為版樣做刺繡。

就在她挑著綉線的顏色時，不遠處傳來了騷動聲，她抬頭望去，只見園子里的丫鬟們都三兩成群地聚在一起，間或聽人在說：「將軍要來了。」

將軍？楚鸝奇怪地隨著她們的視線看向院門口，不多時，只見有個身影逸然入內，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她即刻明白了為什麼這一眾女子會如此興奮：不像街坊年畫上那些孔武有力的莽漢形象，這位將軍大約真的只能用玉樹臨風來形容。銀絲刺繡的月色長衫，襯得他原本便清俊脫塵的臉帶著些病態的蒼白，甚至連他的唇都是極淺淡的粉色，似乎有種血氣不足的虛弱。再看他的言笑舉止，也是溫雅文秀，絲毫沒有武將的戾氣。

這樣的人，怎麼會當將軍？楚鸝不禁有些好奇地上下審視他，而他像是察覺到了這種審視，眼神雲淡風輕地往這個角落一掠，卻又似什麼也沒看到，隨意地轉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