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蒙蒙天色,太陽稀薄地藏在雲翳后。原霽回原家一趟,給二哥和束翼各自捎了口信。他向馬廄去牽那匹皇帝贈給他的寶馬,身後傳來喚聲:「少青!」
原霽腳步一停,回過頭,見是在他家中養傷的李泗。
原霽看著昔日兄弟蒼白清秀的面孔,單薄了許多的身形,他目光微微閃了一下。自玉廷關被破那一戰後,李泗等當日防守玉廷關的將領下獄,再之後內應殺死,原霽已經一個月沒見李泗了。
他之前懷疑李泗是內應,即使在真正的內應自裁而死後,他對李泗仍是半信半疑。原霽深惡自己對朋友的不夠信任,關幼萱將李泗接來家中養傷,原霽竟沒有回家看過一趟。
聽來都覺心寒。
誰不說一聲小七郎情薄心冷。
連趙江河都對原霽頗有微詞,礙於兩人都是自己的朋友,趙江河又被金鈴兒拉著,才沒有多說。
原霽看著李泗向自己走近,點了下頭:「你來馬廄做什麼?你傷勢未好,應休養著。」
李泗道:「沒什麼傷,不過是牢獄之災罷了。我心情不好,想騎騎馬……少青,你大早上做什麼?」
原霽沒說話。
李泗後知後覺,盯著他半晌,傷懷道:「少青,自上一次見面,你我便生了隔閡是么?我可以解釋……只是怕你不信。不過,我是不該問你要去做什麼……你如今已經是將軍了,還代你二哥全權處理軍中要務,我確實不該多問。」
他勉強笑了笑,便拱手告別。容貌清秀的少年郎君,眼中這般勉強笑意,看在他人眼中,總是幾多苦澀。
原霽睫毛顫了下。
李泗轉過身後,他的肩膀被身後的少年郎君握住。原霽的聲音在後慢慢說道:「你多慮了,我沒有防著你。我們依然是朋友,你不要怪我多心就好。我現在也不是要忙什麼軍中事務,我要南下去長安……找我夫人。」
李泗回頭,詫異看他。
李泗試探地問:「你一人么?不若我帶些人跟著你一道南下?小七夫人這是出了什麼事嗎?有危險么?」
原霽唇角扯動兩下。
危不危險不好說,刺激他才是蔣墨真正的目的。
原霽說:「我們邊走邊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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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驛舍,再往下一程,便可直入長安城了。蔣墨這南下一路,棄車御馬,都是為了儘早趕回長安。
關幼萱悶悶不樂地坐在屋中,托著腮發獃。服侍她的侍女習慣了關幼萱的冷漠后,她立在木案前,為案頭上的茶壺新添水。
侍女按照公子墨的囑咐,柔聲細語地與小七夫人說些長安有趣的:「我們長安比涼州不知繁華多少,女郎也不用覺得不適應。你們的胡服,我們長安貴女們也喜歡穿的。我們喜歡玩蹴鞠、打馬球、投壺……啊!」
她輕叫一聲,身子一軟,連回頭都沒顧上,就倒了地。
關幼萱面容漲紅地站在她身後,被她的倒地驚得後退一步。關幼萱看看自己纖細的手指,恍惚萬分,不敢相信按照金姨教的,自己真的能劈倒一個女郎。驚懼之下,也有三分亢奮。
關幼萱蹲下來,試探出侍女只是暈了,沒被自己劈死,她放下了心。屋舍中沒了人,關幼萱當即和侍女換下了衣裳。她把侍女藏起來,倉促地穿上侍女的衣裳,拉開門要往外走。
不妨門外有人正要進來。
關幼萱與一端著糕點、梳著侍女髮髻的「新」侍女面面相覷。
這位新來的侍女面孔微黑,眼睛清亮淡然,端的一身書卷氣,細看之下實在不像侍女。
關幼萱瞪大眼,這位侍女也是反應極快。二人一言不發,在旁側有衛士向這方看來時,關幼萱伸手拉人,侍女順著她的力道,兩個女郎一道重新退進了屋中,關上了門。
關幼萱驚喜地撲過去抱住來人:「師姐!你回來大魏了!你怎麼這身打扮,出現在這裡?」
在關幼萱的記憶中,自小陪伴她最久的,是師兄裴象先,和師姐張望若。但是幼年時,裴象先是害羞不愛說話的,整日如小娘子一般躲在角落裡悶聲不吭,誰都不理;反是張望若從小就被她阿父當做男孩子養大,性格瀟洒得不行。
關幼萱幾乎很少看到張望若穿女裝的樣子!
而今竟然!
張望若笑著掐一把小師妹的臉,將她從自己懷中扯出去。張望若戲謔:「要不是為了你,我何必剛回大魏,就要忙碌一趟?」
關幼萱心生愧疚,她抱著師姐的手臂蹭了蹭,眼巴巴地望人一眼。張望若當即心軟,又忍不住捏了她的臉兩下。小師妹永遠一團孩子氣,原來嫁了人,仍是這般純然乾淨,可見新婚生活不錯。
張望若與關幼萱道:「我原本打算與你換衣,讓你先逃出去,我扮作你,拖延一段時間。師弟們在外面扮作商人,等著接應你。」
關幼萱:「不行!那你怎麼辦?」
張望若挑一下眉,說:「我還不想走……蔣墨這般,難道不教訓一番么?」
不等關幼萱說話,張望若按著她的肩:「無論如何,你逃出去再說,最好不要讓你夫君誤會。」
關幼萱想到原霽,氣道:「他誤會什麼?他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他有什麼好在意的!我不在了,正好給他的美人讓位,我見他必然開心得不得了!巴不得我遠遠的不在!」
張望若笑:「真是孩子氣。」
關幼萱漲紅了臉,意識到自己這般說,像是撒嬌一般。她反省自己對待他人的依賴之時,張望若已經推著她的肩,讓她先出去。然而二女走到門前,門上映著一個郎君挺拔的身影。
蔣墨在外溫聲:「萱萱,你睡了么?」
張望若和關幼萱一對視。
關幼萱道:「睡了!」
蔣墨笑:「我不信,你聲音離我這般近,分明是想五哥進去陪你。那五哥便進去了。」
他推門便入,每日不檢查一遍關幼萱還在,他不能放心。這一次他腳步才邁入屋中,身後門就砰然關上。蔣墨覺得不對勁,同一時間,一左一右,兩個侍女裝扮的女郎,同時撲來,將手中匕首架在了他脖頸上。
張望若詫異地看一眼關幼萱,沒想到小師妹有這般膽量。
而蔣墨看一眼關幼萱后,眼神詭異地,望向左邊那個……「不男不女」的人。他臉色微變,又透著一絲微妙:「張望若……」
張望若頷首,聲音低啞帶笑:「閣下在塞外時,尚且叫了我許多聲『先生』,如今倒不叫了?閣下,害得我好苦啊。」
關幼萱聲音甜軟,卻威脅道:「五哥,放我和師姐走!不然我們就、就……殺了你!」
蔣墨神色更怪,帶著一分恍惚:「師姐?你……你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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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外鐘山腳下,梁王辦了一場馬球賽,與四方諸國的使臣在此遊戲。許多皇親國戚與貴族人士都被梁王邀來應景,包括尚且還在讀書的七八歲的小太子,長樂長公主夫妻,朝中重臣與其家眷。
涼州風雪交加,戰事更迭。長安醉生夢死,舞樂歌詩。
一整日的遊戲后,長樂長公主心生疲憊,夜裡的晚宴,她便推拒了去。卧在帳中的美人榻上,隔著屏風,聽著樂師們吹彈的新樂聲,那樂聲熏熏,讓人昏昏欲睡。
長公主厭而生怒:「盡日吹些靡靡之音,才讓駙馬連回來都不回來!」
外頭的樂師誠惶誠恐,連忙跪下求饒,說自己新作了一曲,金戈鐵馬之樂,只是怕公主不喜。長樂長公主正要冷笑,說自己有何聽不得的,但是那樂師抬頭,目光切切地望來一眼,長公主心中驀地一頓。
青年面白眼細,唇紅齒白,上等之色。
長樂長公主低聲:「你且來……」
旁邊侍女勸她:「殿下,駙馬如今也在參加馬球賽事。縱是您與駙馬不睦,但如此場合,亦不好與駙馬鬧得太難堪,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長樂長公主自嘲:「看了笑話。我還有什麼笑話沒有被看的?原淮野……」
她咬牙切齒:「他與我分居多年的事,是能瞞得住長安那些長舌婦么?公主府歌舞聲不絕的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么?我……」
她想起這些,便覺得氣怒羞恥,在遇到原淮野前,她何曾想過自己一個公主,會落到如此下場。朝政與她什麼關係,涼州與她什麼關係……她只是喜愛一個男人,卻……
長公主胸悶萬分,卻到底礙於情面,並未繼續發作。公主懨懨揮手,讓屏風外的樂師繼續演奏。而她閉著目,懶懶地卧回榻上。榻香帳暖,可惜只她一人。
耳畔,樂師的奏樂聲果然風格一變,變得鏗鏘有力,讓人心臟隨之砰砰跳起。激昂的樂聲中,長公主思緒飄蕩,隨著那樂聲,她彷彿置身很遠的地方。
她看到大漠荒煙,看到雪覆青山。年輕的長樂公主被內侍扶著下了馬車,黑色的鷹隼從天邊飛起,那一對青年男女言笑晏晏,回頭向她望來。郎君負手而立,姿調高慢,那女郎更熱情地拱手,相迎公主入涼州。
轉過臉來的青年男女,正是年輕時的原淮野,與金玉瑰。
長公主一驚,猛地從自己的噩夢中醒了過來。屋中的樂聲仍然不停,嘹亮的鼓點如同涼州那催著人心的戰鼓一般……長公主怒斥:「停!拉下去綁起來!誰讓奏這個的!還不如靡靡之音!」
侍女們立刻:「下去!都下去!」
眾人退下后,侍女來看公主,竟見公主目中含淚,熱意滾滾。長樂公主禁不住地難受,撐在玉榻上的手微微發抖。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再不是當年那位剛入涼州、被神仙眷侶吸引得捨不得移開眼的公主,原淮野也不是那位天縱奇才、傲慢倜儻的俊美將軍。而金玉瑰更是以決然的性情,以死結束了這一切……她深深厭惡自己的丈夫心裡永遠藏著另一個女人,可她無法勝過一個死了的人。
原淮野是不折不扣的混賬,他一面來尚她,一面又忘不了金玉瑰。她當日不該救他,不該見他那麼可憐,就想用婚姻將他撈出來,讓他活下去……
他也許死在當初的問罪中,大家都不用這般痛苦。
細密朱紅帘子后,花爍如星耀。
長樂長公主因舊事而情緒起伏,她臉上浮起陰霾色,她問起原淮野身在何處,下榻便要去尋人麻煩,以平自己的不平。侍女唏噓公主正是總這樣,才和駙馬鬧成如今這般模樣……侍女們正勸說著公主寬心,外頭傳來通報聲。
有衛士驚喜地報告:「殿下,公子墨要回來了!」
帳中的長樂公主大喜過望,登時忘記自己和駙馬的矛盾。蔣墨,是她在這段失敗的婚姻關係中,得到的唯一安慰。她什麼也沒有,但是她還有自己的兒子……長樂公主急聲:「墨兒到哪裡了?你進來回話。」
回話的衛士很難堪,進帳后湊在公主耳邊,如是如是地,將蔣墨送回來的話一說。長樂公主聞言一驚,又怒:「混賬東西!見天惦記著別人的東西……」
雖這般罵著,卻到底要疼自己兒子。
長樂公主吩咐:「讓精兵出城,迎一迎他……不。」
她停頓了一下,說:「我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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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舍中,衛士們包圍了院落中間。月明星稀之夜,院中立著的蔣墨,左右各架一把匕首,被張望若和關幼萱一左一右地綁架。師姐妹二人就是用這種方式,才走出了寢舍,走到了院中來。
但是到了院中,衛士們雖不敢動,卻包圍了他們,讓他們無法行動。
然而衛士們一出動,張望若帶來的等在外面的師弟們也不用再偽裝。他們救人心切,和蔣墨的衛士們對上。但對方不敢動,他們這樣武力低弱的,也不想先曝其短。
而一直因張望若是男是女而恍惚的蔣墨,此時也回過了神,冷靜地意識到了如今情況。蔣墨冷然看著周圍人投鼠忌器的樣子,冷笑一聲,喝道:「都怕什麼?兩名小女子而已,就讓你們膽怯?都給我上!」
衛士們才一動,關幼萱按著蔣墨的匕首就向下一壓,她嬌聲高斥:「誰敢動!你們動了,你們公子命就不保!」
衛士為首的道:「小七夫人,我們郎君也是原家五郎。我們郎君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一根頭髮絲都沒動你,你……」
張望若在旁睫毛輕輕顫一下,若有所思:一根頭髮絲都沒碰過么?
她看向蔣墨冷白俊極的側臉,心想:看來這小破孩還有良知,沒有真的扭曲到無可救藥。
蔣墨冷冰冰看來:「看我做什……嘶!」
張望若不像小淑女那般心軟,關幼萱只用匕首下壓來威脅人,張望若手腕輕輕一動,手中匕首就割破了蔣墨白皙的脖頸,鮮血汩汩流下。張望若含笑:「諸位,再考慮考慮。放我們離去,如何?大家都是一家人,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啊。」
衛士們已然猶豫,蔣墨卻面容一扭,他好似看不到自己脖頸上的傷一般,失血讓他面容更白,眼神更清而亮。他眼中執拗的光不滅,盯著衛士們:「都給我上!拿下她們兩個女的!」
關幼萱氣道:「五哥!你不要命了!我們會真的動手!」
蔣墨冷笑:「誰不是真的動手呢!給我上,誰敢不拼力,今日我但凡活下來,回頭都給你們治罪!」
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孤注一擲的火焰,烏黑的碎發拂著他面頰,髮絲輕柔地貼上沾著血的匕首。匕首與他脖頸上的血還在滴滴答答地流,但蔣墨此時眼中的瘋,不遜色於原霽平日在戰場上的野。
本質上,他們是同一個父親。
張望若問關幼萱,低聲好奇:「他是一直這般瘋,還是最近才瘋了?」
關幼萱緊張握匕首,盯著四方撲來的衛士們。她跺腳:「師姐,你不要開玩笑了!我們打不過這些人啊!」
他們最大的倚仗,是拿捏著蔣墨的性命。可是如果蔣墨自己不在乎,這些衛士們也不必顧忌。關幼萱這些師姐師兄們,都是文人出身,頂多學一點兒防身術,哪裡能真的打得過這些衛士?
關幼萱是跟金姨學了半年武功,可她第一次和人動手,手心的汗流了一遍又一遍。
她惱怒咬唇,暗恨地瞪一眼蔣墨:她不能真的殺蔣墨,她承擔不了殺蔣墨的後果。可是這個人不能用來做人質的話,變得何其討厭、無用!
看場中開始打了起來,蔣墨注意到小淑女對自己的瞪視,他勾著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向關幼萱看來。他眼中波光瀲灧,還未將得意陰狠之色傳給關幼萱,他便被用力一拽,一個趔趄,被張望若拽到了身前。
前方衛士手中的劍掠來,張望若擋得七零八落、手忙腳亂。張望若干脆直接用蔣墨來格擋,反讓對方慌張收手。
蔣墨被她抓住頭髮,幾次拖拽,長發都被她薅掉不少。他被張望若用得格外狼狽,臉上都不小心被濺上了血。風流倜儻的公子墨,回來大魏后便沒有過這種待遇。他惱怒萬分:「張望若!我遲早殺了你!」
張望若笑:「閣下先將欠我的束脩交一交再說。何況老師有難,學生挺身而出。現在不正是你應該做的么?」
可惜無論如何玩鬧,如何拿蔣墨當人質約束他人,張望若和關幼萱在中間拿著蔣墨,還足夠應付,但是他們的師兄弟們,卻被那群衛士拿下。眼見自己人不堪重用,越來越少,便是張望若,都生起一絲煩躁。
反是關幼萱眉目秀逸、神情平靜,她握著自己的匕首,小心不殺人,以自保為前提。
又一衛士看準時機,向那看著柔弱的關幼萱衝撞而去,想奪走女郎手中的匕首。關幼萱心中打鼓,腦中慌張回憶金姨教自己的,在對方氣息幾乎與自己貼面上,小女郎眼眸鎮定地格擋迎上,與對方兵器交戈時,她身子一旋,退讓了散步,手腕翻轉之下,竟敲重了對方的衛士手腕。
關幼萱按照自己謹記的穴道敲下,匕首一揚,血珠子飛濺上她皎白的面容,衛士慌張後退。
「打得好!」一聲少年清亮的喝聲,從院落門外傳來。
關幼萱聽這聲音耳熟,她心跳砰砰,驀地仰頭看去,見院落門被踏破,數十鐵蹄奔襲而來,黑壓壓的涼州精兵,迅速出現。馬蹄聲滾滾如雷,快速奔跑向四方圍住。交錯的馬蹄聲和人影,讓衛士們目不暇接,精神緊張。
待馬停下來時,胄甲武士們排開陣型,所有人便入了包圍圈。涼州騎兵凝立如死,給黑夜裹上懾人氣勢。馬眼如銅鈴,軍陣蓄勢待發,平日只是聽人吹噓過的壓力,今夜讓這些衛士們實實感受到了——
上戰場的兵馬,和尋常的府宅衛士,是不一樣的。
涼州的騎兵,和尋常上戰場的兵馬,又格外不同。
這些騎兵的包圍,寒夜中黑沉沉的威懾力,原霽冰涼而漫不經心的目光,讓蔣墨呆立著,想到了很久以前聽人吹噓過的話——
涼州鐵騎,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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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鐵騎的神話,會在原霽手中復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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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濃郁潑灑。驛舍里三層外三層,被包得如同粽子一般。
原霽背脊挺直地坐在馬背上,不看他們,他眼睛穿越人群,望向最裡面的、臉上濺了幾滴血的關幼萱。他扮演著一個巍峨的「英雄救美」的角色,對如今場面卻沒什麼興趣。
這般打鬥場,在原霽經歷過的所有戰爭中,簡單得不值一提。他毫不費力,就能將自己的妻子帶出。比起那些,他更想討好自己的妻子。
少年將軍威武挺立,目光幽邃,讚許地看著關幼萱,目中帶著三分柔情:「萱萱,打鬥不錯。到我這邊來吧,夫君護你!」
關幼萱抿唇,盯著他那威風凜凜的樣子。她兩排長長的黑睫毛掀起,眼皮輕輕一翻,轉過臉去鼓起腮,喉嚨里,輕輕地「哼」了一聲。
在夜中清晰萬分。
蔣墨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張望若眼裡也帶上笑。
原霽面容微燙,遲疑:……他又被翻白眼了么?
她不是小淑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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