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救援

飛機失事的地點是相距梧桐市五百多公里的連綿起伏的山脈中。這裡山勢險峻，出事時機體掉下來撞到山崖上，斷成兩截滾落懸崖。

艾秦耗盡身上所有的靈石，這才勉力張開只有十幾二十平方米面積的防禦陣，既保全了自己和懷裡的小嬰兒商艾，連帶的救了周圍的十幾人。

艾秦昏迷了大概七八分鐘，醒了第一時間確認護在懷裡的商艾沒有受傷，這才放心。她的額頭有點淤青，不清楚撞哪裡了。左臂很疼，沒傷到骨頭但大面積擦傷。

安全帶打不開，艾秦取出隨身匕首挑斷，趕緊拿上壓在後背與座位之間從而倖存的毛毯，把抽噎的商艾裹起來，再著急忙慌地把自己的羽絨服外套穿上。

冷，刺骨的冷。她帶上飛機的背包倖存，裡面全是屬於商艾的東西。連體的幼兒羽絨服拽出來，解開毛毯把商艾抱出來，放進連體幼兒羽絨服里。小帽子扣好，小圍脖繫上，再把拉鏈拉上去，小傢伙只露出一雙純真無垢的眼睛。

艾秦終於鬆了口氣，連喊帶打地叫醒臨座的男人。在她印象里，這個四十左右歲的男人脾氣很好。

飛機起飛前，有兩個男孩子追逐打鬧，手裡的零食灑了他一身。他嚴肅地警告兩孩子這樣很危險必須回座系好安全帶，訓斥罵人通通沒有。面對抱著嬰兒的她，還非常友好地說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給艾秦留下好印象的臨座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高明志。

高明志的座位挨著艾秦，離防禦陣中心很近，和其他倖存者相比，受的傷最輕。經歷短暫的混亂，他鎮定下來，哆嗦著穿上大衣，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尋找倖存者。

每發現一個人，他就連喊帶推地努力叫醒對方。剛開始遇到的五六個全是倖存者，再往後基本都是永遠都叫不醒的人。飛機殘骸和血肉模糊的屍體造成的衝擊，極大的精神壓力伴著恐懼，耳邊聽著別人的乾嘔聲，他控制不住吐了一氣兒。

因為艾秦，幸運地活下來的人有十四個，加上艾秦和商艾就是十六人。倖存者有男有女，有老有青壯，其中一位還是空姐。

這會兒艾秦已經裝備好了自己和商艾。除了一開始找到的那條毛毯，她又找到了一條破了幾個洞的毛毯。圍巾當兜孩子的背帶，兩條毛毯裹著商艾固定在胸前。

人們歇斯底里的哭聲讓艾秦頭疼。她盡量屏蔽這些聲音，用手機的手電筒照明，翻找能用的東西，尋找避寒的安身之所。

高明志額頭有擦傷，不嚴重。他這會兒恢復過來了，抖著手從腳邊敞開的不大的皮箱里撿起一件毛衫，脫掉身上的大衣哆嗦著套上這個毛衫，再抖著手把大衣穿回去。他學著艾秦的樣子，翻找能用的東西，禦寒的衣物和食物是首選。

有的人抱著沒有信號的手機哭，有的人又罵又哭，有的人也跟著翻找起來。

天空飄著雪，氣溫又能凍死人，機身殘骸起火的地方火苗燒的無精打采。

高明志跺著腳、搓著手取暖之餘，跟艾秦說話，「我叫高明志，梧桐市人。你叫什麼？」

艾秦也停下來搓了搓手，「艾秦，草字頭的艾，秦朝的秦。」視線停在胸前被裹成球的嬰兒身上，「我外甥。」

高明志指了一下她的背包，「有地方嗎？」

艾秦的眼神立馬多了一層防備。

高明志彎腰捧起收集來的幾包零食，「有地方嗎？我沒地方裝。」

艾秦把背包拿出來，從側兜掏出一個印著某某超市的方便袋遞給他。

高明志笑笑，「謝謝！」接過方便袋，把幾包零食丟進去拎在手上，指向左前方，「看那邊，著火的那邊，好像是行李倉那段殘骸。火不算大，撲滅了應該能找到禦寒的東西。」

艾秦看過去，火光下殘骸中屍體隱約可見。嗓子眼兒有點堵，但她確實應該過去一趟，找找嬰兒用品。他們在懸崖下，位置隱蔽不說，一沒信號，二是氣溫低的不正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救援。她沉默地邁開腿，在殘骸與隨處可見的屍體中穿行。

高明志立刻跟了上去。

後來，所有倖存者衣服裹了一層又層，用各種東西堵住行李倉的缺口，在裡面擠成一團挨到了天亮。

十六個人意見並不統一。一部分人覺得應該在原地等待救援。艾秦覺得留在原地和等死差不多，她決定離開。

艾秦弄了一根金屬棍。以防割傷手，用破布一層一層纏起來。揮了揮這個滿是瑕疵的拐棍，覺得可以，在殘骸中又找了一會兒東西，這才離開。

高明志和另外六個人跟在她後頭，決定和她同行。

七個倖存者留在了原地。找到的食物可以充饑，隨處可見的雪可以解渴，先前一群人避寒的行李倉是他們的容身之處。他們確信，救援馬上就到，傷患馬上就能得到醫治。

艾秦挺無奈的，其實她更想自己走。她一個人，帶著商艾，雖然很難，但她確信能在彈盡糧絕前走出大山，找到人煙。可現在身後跟了七個人，她又不能丟下不管。

除了探路和照顧自己和外甥之外，她還要分心照顧這七個人。七人中有一位腿腳不太利索的老先生，有一個肩膀帶傷的女生，剩下五人也多少都掛了點彩。

她必須放慢速度，其他人才能跟得上。這和她的原定計劃背道而馳。

姜鶴知道舅舅高明志失蹤的時候，艾秦正帶著高明志這些人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中艱難求生。

出發時九人的隊伍，現在成了七人隊伍。一男一女因為食物打架，推搡的過程中，女的一腳踩空掉進了雪下的暗洞里。

事情發生的突然，一條生命就這麼消失了。艾秦心力交瘁，異常沉默。其他人開始排擠那個男人。第二天天亮時，艾秦發現那個男人死在了他們落腳的洞口外，整個人凍成了冰雕。

他殺還是自殺，除了艾秦和高明志，居然沒人關心。

姜鶴分離出一縷神魂，搜尋整晚沒有收穫，直到天亮。休息一晚的修士術士再次行動起來，她支撐不住分離出的這一縷神魂了。

她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放棄搜尋，只能等到晚上再繼續了。她這麼想著，還是勉力支撐了幾分鐘，卻意外地發現了艾秦一行人。

艾秦的動作很大，正在和人吵架，還發生了肢體衝突。

高明志正在勸架，準確地說是在保護艾秦和艾秦固定在胸前的商艾。衝突中，高明志的帽子被人打掉，圍巾被人扯下，露出憔悴的臉。

姜鶴確定自己找到了舅舅，卻開心不起來。好在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介入其中，把打人的一男一女三兩下撥拉到一邊去，扶著一位老先生和艾秦高明志站到了一起。

左邊四個人，加上商艾是五個。右邊一男一女。雙方對峙一會兒，似乎是和解了，陸續走進山洞。

姜鶴這會兒是真的支撐不住了，後邊發生了什麼，完全不清楚。她一邊監督著任務進展，一邊努力積蓄力量，感覺可以了，立馬與安虎神魂溝通。

安虎得了指示，抓著通行竹牌下山。他一邊往布鎮方向趕路，一邊聯繫霍東籬。

霍東籬背著受傷的師侄，正往蒼山派在梧桐市的營地趕去。聽到手機響，他點開無線耳機接聽，「喂！」

「霍天師，我是安虎。」

「你下山了？有事？」

「老闆還在閉關，沒辦法下山。老闆的舅舅飛機失事，被困在山裡了。老闆剛才傳遞消息給我，讓我聯繫霍天師，希望霍天師進山把人救出來。」

「具體地址知道嗎？」

「老闆說，她感應到的太短暫，說不清。不過，老闆和蒼山派天師們達成契約的不少，說不清具體地點，但可以通過契約之力，為擁有契約的天師指引方向。」

「明白了。放心，我會儘快救人出來。」

「等等，先別掛。」

「還有事？」

「老闆說了，老闆的舅舅不是一個人。老闆的舅舅和另外六個人在一起，其中一個是帶孩子的艾修士，剩下的都是普通人。」

「帶孩子的艾修士，難道是艾秦？」

「老闆沒來得及說名字，只說是帶孩子的艾修士。」

「知道了，有消息再通知你。」霍東籬掛了電話，問背上的師侄，「霍七是不是在營地？」

得到肯定的答案，霍東籬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營地。他把背上的師侄交給醫者，很容易就找到了照顧傷員的霍七，「你有沒有接守護任務？」

霍七灌了兩口溫水，「接了。師伯，怎麼了？」

「那就是你身上有契約之力。」

「啊？」

「和北墟峰山神廟的契約之力。」

「哦，哦，有。」

「你跟我走。」霍東籬帶上霍七，「通過契約之力召喚姜鶴，趕緊的。」

霍七撓頭，「師伯，我不會。」

「沒那麼難。你專註地感應契約之力，捕捉到它，通過它召喚姜鶴的名字或者山神廟。她感應到了，會回應你。」

霍七試了一下，立馬和姜鶴聯繫上了。姜鶴藉助契約之力，為他指引方向。

霍東籬帶著霍七，根據指引的方向找過去，途中往特事辦彙報了這事，詢問要不要通知機場方面。

上邊很快回復他，救到人再說。他們救人總會用到非常手段，提前通知了官方，到時候很多事情解釋不清楚，反倒惹來一堆麻煩。

霍東籬表示知道了。上邊還提醒他，弄個衛星電話帶上。找到人，立刻報警和通知機場方面，讓官方派人去接。

三個小時后，霍東籬和霍七找到了艾秦一行人。

看到洞外凍成冰雕的男青年，霍七嚇了一跳，「怎，怎麼回事？我們來晚了？」

霍東籬皺眉，盯著用石塊兒、樹枝和雪磚堵住的洞口，大聲喊，「有人嗎？艾秦，艾秦在不在這裡？」

「霍天師！」艾秦驚喜的聲音從洞內傳出，接著就是悉悉索索挪東西的聲音。

很快挪出容一人出入的口子。艾秦護著兜在胸前的商艾從裡面鑽了出來，「霍天師，真的是你，我……」她開心的不得了，眼淚卻流了下來，抓住霍東籬的左手腕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霍東籬輕拍她的肩頭兩下，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別哭。」

霍七，「艾秦姐，商艾沒事吧？」

艾秦吸了吸鼻子，點頭，「沒事，他很堅強，特別照顧我。」

霍東籬看了一眼探頭看他們的幾個人，低頭問艾秦，「你們同行的有沒有叫高明志的先生？」

「有，有，高叔叔很照顧我和商艾。你們認識？」

「我們是受朋友所託，特意來找你們的。」

艾秦挺驚訝的，倒也沒多問。「走，先進去，外邊實在太冷了。我就知道今天有好事發生！老先生腿傷發作，沒辦法趕路，我也就順水推舟地留在了原地。」

霍東籬拿出衛星電話，「你們先進去，我通知救援隊過來接人。」

確定自己就要獲救了，有哭的、也有笑的。護著老先生的男青年想借用霍東籬的衛星電話，霍東籬沒有拒絕。

有一個借的，大家都想借。

霍東籬以電量不足為由拒絕了，從報完平安的男青年手裡拿回衛星電話，遞給高明志，「我們受高先生外甥女所託，特意來接高先生的。委託人暫時沒辦法接電話，高先生先跟其他家裡人報個平安吧！」

高明志很吃驚，「你們是小鶴找來的？」他就兩個外甥女，一個姜鶴，一個姜姝。姜鶴和他很親，姜姝和他生疏的很。

霍東籬點頭。

高明志身上哪兒哪兒都疼，可這會兒高興的把摔傷、凍傷通通忘記了，趕緊撥親媽手機。結果親媽沒接電話。他的笑容淡了下來，接著撥打媳婦王薔的，幾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王薔沙啞的聲音傳來，「你好！請問是救援隊的還是機場的？有我先生的消息了嗎？他還活著對不對？一定活著，他不是短命人。」

高明志心口一熱，「媳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