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貌合神離
姜宗蘭回頭,看了一眼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場景,轉過臉,「離開的太久不適應了,還是一直不喜歡?」
姜鶴笑笑,沒有回答。姜宗蘭是那種氣質出塵的小仙女般的女子,吸引了在場不少年輕人的目光。姜鶴注意到了這些視線,心裡明白,她呆的這個角落,很快會失去它的清靜,不太開心。
姜宗蘭不好意思地微笑,「抱歉,是我失禮了,我們沒那麼熟。」
姜鶴隨口附和一句,「是沒那麼熟。」
面對姜鶴的冷淡,姜宗蘭並不覺得尷尬,「你知道么,今天其實我……」
「堂姐,怎麼帶著客人躲這兒了,讓我好找。」姜姝的出現打斷了姜宗蘭的話。
姜鶴回頭,似笑非笑地盯視邁著模特步走來的姜姝。模特步么,她個人以為是屬於T台表演的。姜姝這樣走,太刻意了,怎麼看怎麼怪。姜姝以前不這樣啊!半年不見,變化真大。
姜宗蘭出於禮貌,客氣地一笑,「這位小姐是?」
姜姝心裡不快,面上卻在笑,「我叫姜姝,和小鶴姐是堂姐妹。你好,宗蘭姐。」她馬上一臉無辜地作了個自認可愛的捂嘴動作,「宗蘭姐,我這麼叫你可以嗎?」
姜鶴,「……」。
姜宗蘭笑的特別客氣,「當然可以。姜姝是吧,你真漂亮。」
姜姝立馬害羞狀地笑,「謝謝宗蘭姐誇獎。」
姜鶴,「……」。以前至少表面看著挺好一個女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變成這個樣子!
「大哥在叫我,我先過去了,你們聊。」姜宗蘭優雅地走開。
姜姝一副開心模樣地從她後頭說,「宗蘭姐慢走,我一會兒過去找你玩兒。」等人走出一定距離了,她才轉過臉,對著姜鶴陰陽怪氣地說,「不是說晚上要請我們吃飯?我們都準備好了,你卻連個招呼都不打,來這兒聚會。你一點都沒變,就會在長輩面前討巧賣乖,人後才露出虛偽的嘴臉。」
姜鶴招來服務生,把手上的酒杯送出去,「我怎麼虛偽了?從小纏著姐姐,姐姐房間有什麼東西只管抱走的人不是我。人前人後跟尾巴似的姐姐、姐姐地追著我跑,轉過身就和鄭熙睡的人可不是我。」
「你胡說。」
「醜事暴露,拿刀捅姐姐的人不是我。不作遮掩,反倒大搖大擺、厚顏無恥地高調訂婚的人也不是我。」
「我們相愛,愛上了彼此,愛的光明正大,你少污衊我。」姜姝說的激動,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
「你才二十,正是青春年少,恣意張揚、揮灑青春的年紀。既有穩固的家世、又有好相貌,更不用像太多人那樣為錢財發愁。你應該活的開開心心,瀟洒行事,反倒跟鬼迷了心竅一樣,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為了什麼?」
姜姝愣住。
「別學你媽那套,不要成為你媽那樣的人。她做那麼多,是為了保住自己處心積慮得來的榮華富貴。你和你媽不一樣,你出生的時候就擁有了你媽嚮往的榮華富貴,你不需要讓自己變成另一個她。」
「你……你……」姜姝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視線變得這麼模糊。
姜鶴言盡於此,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會。
有人看到姜鶴離場,悄聲稟報給姜爺爺姜奶奶。
姜爺爺沒什麼反應。
姜奶奶放下話,「隨她去。」目的已經達到,姜鶴是否離場已經不重要了。
宗家和他們分家漸行漸遠,已經九年沒有交集了。因為姜鶴這個變數,好不容易有了恢復往來的借口,他們怎麼會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這個酒會,算是正式恢復了宗家和他們分家的聯繫,不枉他們耐心地陪姜鶴玩兒無用的親情遊戲。
再等等,等到和宗家的聯繫徹底穩固了,姜鶴這個不聽話的不肖子孫可以徹底消失了。姜奶奶心底想著,面上笑的特別慈祥。
姜鶴在女賓休息室換掉身上的晚禮服,穿上來時的一套厚實冬裝,推門出來。
女服務生端著水果拼盤,差點和推門出來的姜鶴撞上。她趕忙後退兩步,低頭道歉,「對不起女士,讓您受驚了。」
「我出來,你要進去,只是個巧合。」姜鶴笑著一指她手上的水果拼盤,「端給我的?」
「是,經理特意吩咐端給您的。」
姜鶴退回房間,「既然是你們經理的好意,我吃完再走。」她找了個看著順眼的位置坐下。
女服務生立刻端著水果拼盤跟進來,放到姜鶴手邊。看到隨手扔到沙發上的晚禮服、地上的高跟鞋,「我幫您疊起來。」
姜鶴叉著車厘子,「我不要了。你喜歡就送你了。不喜歡,麻煩你丟垃圾桶。」
女服務生一臉肉痛地說,「丟了多可惜!不喜歡可以賣二手,可以賣不少錢。」說完她就知道壞了。來這裡的客人哪個差錢,她居然建議客人把不喜歡的晚禮服賣二手。客人投訴,經理辭退她。這就是她說話不過腦子的結局。
正給人找小費的姜鶴一臉恍然,「對啊,可以賣二手。你有門路嗎?給你百分之二十的提成。」
女服務生一臉震驚地看著她,「有,有,有吧!」
姜鶴特別爽快地說,「就這麼辦。你拿去處理,處理完分我百分之八十就成。」她把拼盤裡愛吃的水果挑著吃完,和女服務生加了視訊好友,離開私人會所。
等在車裡的鄭熙看到她出來,立刻下車迎過來,「姜鶴,好久不見。」
姜鶴有那麼一點驚訝,神色如常地看著他,「有事?」
鄭熙還是那副一表人才的模樣。他目光閃躲地說,「沒什麼事。知道你回來了,就想見見你,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姜鶴點了點頭,「本來要請你和姜姝吃飯,還特意打了電話。到爺爺家才知道,你和姜姝分手了。」
鄭熙,「猜到了。」
姜鶴早晨時還有整他的打算,不過和姜家人周旋了一天,她覺得挺沒意思的,反倒弄得自己不開心,得不償失。她改主意了,辦重要的事要緊,像姜姝、鄭熙這些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她去費心。「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
姜鶴向緩緩停到停車線上的一輛車招手,「謝謝,我的司機到了。」越過鄭熙,她快步走過去,拽開副駕這邊的門坐了進去,「好久不見,胖墩先生。」
胖墩先生,「好久不見,姜鶴修士。」
一本正經地打完招呼,兩人一齊笑出聲。
笑完,姜鶴說,「感覺好奇怪。」她低頭扣上安全帶,「徐謹給你打電話了?」
胖墩先生把車開出去,「打了。好傢夥,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一定要招待好你。走,帶你去見識一下修士們的夜市。」
回到姜家別墅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姜鶴下車,對著車內的胖墩先生揮了一下手,看著車子開走,這才走到別墅電子門前,按下門鈴,對著監控探頭看。
電子門開了,她對著監控探頭說了一聲謝,快步進院,走向別墅。到了門口,她正準備敲門,門開了。
穿戴整齊的管家幫她開的門,「大小姐,請。」
「謝謝管家。」姜鶴說著進門,腳步輕快地穿過偏廳,從另一邊的樓梯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個時間了,她也不想折騰了,換上睡衣往床上一撲,準備睡覺。翻身拽被子的時候,一下就看到了放在梳妝台上的背包,側面的拉鏈沒拉好。
她翻身下床,打開頂燈,過去檢查背包。修士的記憶跟普通人的記憶可不一樣。她在背包里只留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剩下的全是小包裝的零食。衣服疊放的樣子,零食的放置順序,她記的一清二楚。
東西一個沒少,不過明顯有人翻過。會是誰呢?
她也懶得猜,關掉頂燈,重新回到床上鑽進被子里,按掉床頭燈。
整個房間陷入黑暗,屋裡屋外靜悄悄的,特別安靜。
時間轉到凌晨三點,姜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姜爺爺姜奶奶的房間。
她發現了一個秘密,爺爺奶奶的卧室牆上有暗門,暗門通向另一間大卧室。她第一次知道,爺爺奶奶沒睡在一張床上。奶奶睡的這個明面上的大卧室,爺爺睡在暗門那邊的大卧室里。
她站在床邊,手上戴著醫用手套,掌心輕輕按在奶奶的額頭上。她想知道父母的事,所以搜尋的是奶奶關於父母的記憶。她做這件事之前心裡有愧疚和不安。做了之後,只餘震驚、憤怒與恨。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痛下殺手。不過理智還在,忍住了。
她拿開手,盯著沉睡的奶奶足有三分鐘,艱難地挪動腳步,走到暗門前。她緩了一會兒,覺得完全冷靜下來了,推開暗門走進去。偽裝又如何?有防護陣又如何?根本擋不住現在的她。
奢華的卧室,沉睡的老人,老人身側居然還睡著個年輕女人。
從根上腐爛的家族,發生什麼可笑的事都不足為奇。門的那一邊,睡著老人的第二任妻子。門的這一邊,睡著老人和老人的情婦。
她突然發散思維地想,是不是姜正豪的別墅內的情況也這樣?一間卧室,通著另一間卧室。一邊睡的是妻子,一邊睡的是丈夫和丈夫的情婦。
多麼可笑的家族!分家是這種作風,那麼宗家呢?她的愧疚和不安,完全是個笑話。
手伸向老人的額頭,卻感應到一股靈力波動。她驚訝地住手,兩指捏住老人脖子上戴的玉佩看了幾眼,指尖調動靈力,用力一捏,護身符破、玉未碎。
她輕輕放下玉佩,在老人情婦的額頭上一點,這才把掌心按到老人的頭上。她只要知道父母的事情就夠了,對其它事沒興趣。所以,她搜尋到的是老人所知的有關她父母的一切。
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去。姜鶴躺到床上,睜眼到天明。她起床,在梳妝台前的鏡子里看到自己哭紅的眼睛,捂住雙眼好一會兒,這才拿開手,進走衛生間洗漱。
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她的眼睛微紅,不是太明顯。爺爺奶奶還沒起床,也沒到平時的早餐時間。她向廚師點餐,在爺爺奶奶起床前吃完豐盛的早餐,回房間看電視節目。
管家來敲門時,她正吃著零食看喜劇片,笑的很大聲,笑出了眼淚。
管家掩飾好驚詫的情緒,「大小姐,老夫人請你下去吃早餐。」
姜鶴一邊笑,一邊擦掉眼淚,「我吃過了,不用等我。」
「廚房準備了大小姐最喜歡吃的水晶蝦餃,老夫人特意讓準備的。」
姜鶴按了暫停,「我洗把臉,馬上就來。」
管家客氣地關門離開。
姜鶴把手裡的包裝袋丟進垃圾桶,不緊不慢地整理好儀容,這才去餐廳。
姜奶奶看她坐下,一臉慈祥地說,「今天有你最喜歡吃的水晶蝦餃,奶奶的心意,多少吃一點。」
姜鶴開心狀地說,「謝謝奶奶。」
姜阿檬為姜鶴端上整盤的水晶蝦餃,「大小姐請慢用。」退下了。
姜鶴拿起筷子,低頭安靜地夾餃子吃。安靜、壓抑、拘束的姜家餐桌禮儀幫了她,否則她努力維持的面具隨時會掉。還不到報仇的時候,她要忍耐。
和殺父殺母的仇人同桌就餐而不爆發,是因為她不停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又以不停吃來分心的結果。吃不進去也要吃,咽不下去也要咽,忍不下去也要忍。
父親就是沒忍住,才會不僅沒能為母親報仇,反倒自己也被害。有父親的前車之鑒,她不會重蹈覆轍。
早餐結束,姜奶奶一臉慈祥地拉住姜鶴的手,「走,陪奶奶看一會兒插花節目。」
姜鶴嘟嘴,「不要,插花節目很無聊。」
「你們年輕女孩兒就是沉不住氣,靜不下心。插花很好,慢慢的就讓人沉下心來,對你的以後大有好處。」
她一臉可憐狀地說,「奶奶,可以不看嗎?」
「必須看,下午就要走,多陪奶奶一會兒都不肯?」
「肯,肯。陪您看。」
貌合神離的奶奶與孫女,臉上帶笑地看完一集插花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