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什麼關係最舒服

巴文哲吃完返回后，楊媽就收拾飯盒告辭回去了。兩人聊一會兒睡一會兒，很快天就亮了。林曉娟雖然仍舊不敢過於轉動頭部，但她自我感覺已沒什麼大問題，於是不想在醫院消耗時間，跟巴文哲商量想要申請出院，巴文哲勸阻未果，於是兩人來到醫生辦公室提出出院的請求，醫生見林曉娟意志堅決，只得將風險告之後同意出院請求。

兩人拿著各種單據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巴文哲想起還需要請母親找關係幫忙開假條的事，於是趕緊找了個僻靜地方給母親打電話。巴文哲想三言兩語獲得母親的同意，但巴母做事一向精細紮實，免不了一番刨根究底。林曉娟隔著幾步遠，也能感受到巴文哲和他母親電話交流的狀態，感覺他有一個強大而精明的母親，想象著如果自己成長在一個那樣的家庭，有那樣的一位母親，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至少至少，在她被父親暴打的時候，應該會衝上來保護她，但她軟弱的母親，只會遠遠地，恐懼地躲在一邊。

良久，巴文哲似乎終於得到了母親的同意，放下電話，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向林曉娟做出一個OK的手勢。

兩人沒等多久，巴母的反饋很快，沒一會兒電話打回來告訴巴文哲具體去找誰，怎麼怎麼去辦。

兩人遵照巴母指示，很快地辦好了長達三個半月的假條，結清各種出院手續，在醫院大門口，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一路間或說笑著，很快就到了林曉娟的樓下。

下車前，林曉娟問巴文哲：「你什麼時候整理一下資料，給我講講你們的研發成果？」

「先下車吧，上樓再說。」巴文哲很自然地回答。

「我現在已經基本好了，沒啥問題，而且我室友今天也回來，不會有事的。所以我是想你還是早點回去，補補覺，明天就去上班吧。」

「不行，我得陪著你，畢竟醫生說還是有後繼出血的危險，如果真有事，我可以幫你叫救護車。至少也要等你室友回來了我再走，否則，因為這一點疏忽大意，造成什麼嚴重後果，我不僅失去一位合作夥伴，而且會自責一輩子。」巴文哲認真的看著林曉娟：「現在是特殊時期，還是小心點好，你說呢？」

林曉娟看著巴文的眼神，她感到沒有理由拒絕，於是點點頭，兩人一同下車上樓。

來到樓上，進了門，第一件事，兩人各自向領導打電話請假。林曉娟撥打了唐燁的電話，但是唐燁始終沒接。於是林曉娟編輯了一封很長的簡訊說明了自己的情況，但很長時間也沒見唐燁回復。

在這個60來平米的一室一廳里，廳的一部分被隔成了鄭鈺的卧室。剩餘的一點地方擺了一個兩人位的沙發，和一個小餐桌，就再無多餘的空間了。

平日里這個小窩，只有林曉娟和鄭鈺兩個人，今天突然和一個異性獨處在這個小空間里，林曉娟忽然覺得整個屋子的氛圍都不同了，兩人都小心翼翼地在這狹小的空間里保持著合理的身體距離。

沙發確實太小了，如果一對男女，並非戀人，坐在上面擠在一起會有怪怪的感覺。於是林曉娟提議，她去自己卧室里休息，讓巴文哲在沙發上睡一會兒。但巴文哲卻說，那樣的話他的陪伴就沒有意義，她一個人在卧室里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他不僅看不見，甚至連她的聲音也聽不見，會耽誤事，所以兩人必須待在一起。

林曉娟想，兩人已在醫院耗了一整夜，都很疲倦，此時總不能一個坐沙發，一個坐椅子，繼續聊天耗神吧。忽然一轉念，想起自己的床板是可以拆卸的，於是也顧不了什麼卧室的私密性，她讓巴文哲和她一起進到她的卧室里，因為不太敢讓身體的動作晃動到頭部，所以，她指揮著巴文哲把床板拆下來，放到客廳門口處的一塊地方，剛好可以放得下，再鋪上被子，一個簡易的地鋪就搭好了。

一陣忙活后，林曉娟高興地說「嗯，這樣我們兩個人就都可以休息了，我睡沙發，你睡地鋪！」

「嗯，看來你的腦袋沒摔糊塗嘛，還懂得資源靈活配置，這樣即可以休息，也不耽誤我照顧你，甚好。只是還缺點什麼。」

「什麼呀？」

巴文哲誇張地用手揉揉肚子，「從昨晚到現在，你幾乎滴水未盡，我這會兒也有點小餓了，來，你先靠沙發上歇會兒，我來看看你家裡有什麼，咱們弄點吃的。」巴文哲說著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看裡面有什麼可用的食材。

「我們喝點牛奶可以么，儲物架上還有麵包呢。」林曉娟也跟進廚房，站在巴文哲身後，也向冰箱里張望著。

「冰箱里東西挺多的嘛，土豆，西紅柿，還有雞蛋，OK，給我十分鐘，看我搞定一份美味的早午餐。」顯然疲倦並未影響巴文哲愉悅的心情。

「你對我的廚房不熟悉，要不還是我來吧，簡單做點東西吃我還是可以的。」林曉娟還是覺得自己能更快地搞好一份簡餐。

「不要，你就老老實實的做你的病號，沒看出我現在正興緻盎然要表現一下廚藝么？不要搶了我的機會。」巴文哲邊說邊觀察著各種調料設施的擺放位置。

林曉娟被他的話逗得撲哧笑了，只好愉快而無奈地表示：「好吧.......我不跟你搶，機會留給你...」邊說著邊識趣地走了出去，回到客廳沙發上，翻開手機看到簡訊接收欄，依然沒有唐燁的回復。

果然，一會兒的功夫，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幾盤食物，一股香味飄了過來。林曉娟走到餐桌邊，帶著淡淡的驚訝坐下來，看著眼前可愛的小蔥煎雞蛋，土豆泥，砂糖西紅柿，吐司麵包被雙面煎成了蒜香味，和冒著熱氣的麥片牛奶，看著這些溫暖而美好的食物，她覺得該讚美一下，更該感謝一下，可卻在該表達的時候大腦卡殼，找不出合適的語言語調來配合這樣的氛圍。她還沒有學會，或者說沒有機會去習慣用愉悅溫暖的聲音自然地表達感謝，儘管她分明感受到來自心底的，那份幾乎需要控制一下的莫名的感動。

「你真的，真的」林曉娟沒能避免自己的語塞：「真的做得太好了，看起來很美味！只是你這麼精心的照顧我，又幫我求你媽媽開假條，做這想那的，我覺得欠了你好大人情，不知怎麼感謝你，心理有點負擔啊呵呵。」林曉娟表達感謝的方式有點傻，有點直接，她的語言和調式是沒有經過技術處理的，都是最真實的想法。

「沒關係，一輩子很長，你可以慢慢還。」巴文哲眼睛里閃爍著一種特殊的意味，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

「啊？！」剛拿起一片麵包要往嘴裡送的林曉娟被巴文哲的這句話驚到，手乾脆停在了半空中。

巴文哲看著林曉娟的樣子笑起來，他趕緊安慰道：「別緊張，趕快吃，趁熱。」

「再說了，欠點人情不算什麼，人情欠來欠去，關係才好往下走啊，不會欠別人人情的人，就搞不好關係，我媽就老這樣教育我爸。」巴文哲邊吃邊說笑盈盈地看著林曉娟。

林曉娟被這句話觸動了，她從沒這樣想過這樣來理解這個問題，她愣了一會兒，然後由衷地點點頭：「你媽媽好厲害。」

「嗯，厲害」巴文哲一邊吃，一邊本能地回應：「我爸在學校是老師，回家就成了我媽的學生。」

林笑娟笑到：「是么，看來你爸媽在家裡稱得上是師生戀了。在醫院我聽楊媽說，你媽媽有好幾個公司，做事很大方英明，楊媽打心眼裡佩服你媽呢。」

「是么！」巴文哲頗感意外：「楊媽和你說了這麼多，都說啥了？

「也沒有太多，時間很短，差不多就是這些。」

「我媽在外面是管著幾個公司，但她很有分寸，明事理，在家裡並不強勢，也不過度干涉我和我爸，是很普通的妻子和母親的角色，和一般的媽媽沒什麼兩樣。所以...」巴文哲沉吟停頓了片刻，語氣忽然變得有點異樣：「不用擔心她不好相處，而且我的個性也絕不是個為母是尊的媽寶男。」

「哦是么，呵呵」林曉娟咬著麵包，嘴裡不自然地呵呵兩聲，她聽出來巴文哲這話有試圖直接把她假設為女朋友的意思，她本能地樹立起了邊界意識：「你有這樣的觀念，可能也是繼承了你媽媽的英明，看來你將來的女朋友是幸運的。

巴文哲的眼神隨即閃過一抹黯然，他暗暗拋出了繡球，林曉娟卻不想接招。

「那你幫我想想」巴文哲不打算放棄：「如果這份幸運已經擺在某人面前，某人卻視而不見怎麼辦？」

林曉娟被逼得有點慌亂，不知所措中無意識地向窗戶的方向一扭頭，立刻覺得腦袋一陣眩暈，脖子根的肌肉也痛起來，她不禁哎呀一聲，用手扶住了腦袋。巴文哲緊張得一下子站起來，探過身，「你怎麼了？！」

疼痛中的林曉娟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窗外，驚訝地說：「下雪了，你看...!」

巴文哲隨即也扭頭看去，窗外的冬青樹何時已覆上白紗，羽片般的雪花正紛紛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