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難篇(五)

靖難篇(五)

靖難篇(五)

朱高熾將事情一一交代后,張輔等人便告辭離開。

朱高煦離開之時,猶豫了一下,轉身對朱高熾說道,「哥,這幾日,您若是出府的話,還是多帶些護衛為好。」

朱高熾愣了楞,隨即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朱高煦嘆息一聲,「哥,您別只是嘴上應著才好。」

「什麼時候,你也這麼婆媽了?」朱高熾笑呵呵的上前拍了拍朱高煦的肩膀,卻意外發現,不知何時,朱高煦已經比他高了。

再細看,恍然發現,不知何時,他這個弟弟已經長成一個挺拔穩重的少年了。

不由心頭感慨,哎,這時光真是流逝得飛快呀。

「哥,弟弟說的可是真的!」朱高煦很是鄭重說著。

「好!我知道了。」朱高熾笑眯眯的拍了拍朱高煦。

朱高煦無奈,他這個大哥,不管何時怎麼都是這幅悠哉悠哉的模樣!

這麼不看重自己的安危?!

走出松竹院時,轉頭,看了眼還站在屋檐下背負雙手,細眉彎彎的朱高熾,朱高煦心頭有些複雜,他曾經嫉妒過,在父王心裡非常重要的大哥,事實上,他現在也很是嫉妒。

但嫉妒,卻不厭惡,心頭反而敬重。

只想著自己要努力,要勤苦,要趕上這個哥哥。

只是……有時,看著這個人,他總有一種感覺,好像不管自己怎麼做,都沒辦法趕上似的。

************

送走了朱高煦等人。

朱高熾轉身進了書房,匆匆走至書案前,有些失望,書案上每隔三天就會出現的特殊的一封信,此時還沒有出現。

在書案后的椅子上慢慢坐下,朱高熾將書案上的一些信件慢慢拆開,專註的看著。

待看到某封寫著,「李景隆領軍而出。」,朱高熾細眉一彎,李景隆?

摸摸下巴,想起這幾日,跟著和尚老師詳細分析和了解朝中大臣的時候,和尚老師說的八個字——

「寡謀而驕,色厲而餒」

若是這李景隆帶兵的話,那倒是……不必過分擔憂。

只是,還是需謹慎小心才是。

朱高熾若有所思,又想著還沒有出現的信,心頭不由發愁。

怎麼……還沒來呀?

不過,戰場之地,送信不快,也是自然。朱高熾自我安慰著。

輕輕嘆息一聲,朱高熾繼續低頭專註的看著信件,不時拿起毛筆,寫著什麼。

然後……月色開始灑入書房中。

直至書房外,知琴的聲音響起——

「世子,天色不早了,您該歇息了。」

朱高熾回過神,揚聲道,「知道了,你們不必守夜了,下去休息吧。」

書房外的知琴很想推門進去,押著世子去床榻上休息!這都幾天了啊。自從王爺出征,世子就每夜都到三更才睡!

這樣下去,對身體可不好!

雖然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但是……世子也要注意身體才是啊。

知琴站在書房外,瞪著房門,手裡緊緊絞著手絹,真是!世子和王爺都嚴令不許任何人到書房去,連打掃都不允許!

三保這時走了過來,看了看知琴絞著的手絹,吶吶道,「知琴,你的手絹……」

「三保!」知琴轉頭,淚眼汪汪,「怎麼辦?世子又不休息了!」

三保一呆,隨即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知琴,你下去休息吧。我在這裡守著就好。」

知琴忙不迭的搖頭,「我也要在這裡守著!」

*********

書房裡的朱高熾聽著外頭兩人的對話,笑了笑。

哎,這兩人。

算了,趕他們去休息他們也不會去的。

朱高熾低頭,想著,趕緊處理好信件,今晚早點休息吧。

只是,自己還沒看到那封信,哪怕是躺在床上,也睡不著的。

將最後一封信看完,記下了一些事情后。朱高熾便將信件小心疊放好,起身,看了眼窗外的月色,這個時間,已經是三更了吧。

看了眼窗檯,若往日沒有及時出現在書案上,一般三更時分就會出現在窗台上,但這時……還沒有……

朱高熾的心很不安。

老爹……沒事吧?

怔愣的站了許久,朱高熾才回過神,想著書房外頭守著的三保和知琴,朱高熾便轉身走了出去,一打開房門,便見知琴靠著門框頭一點一點的昏昏欲睡,身上蓋著三保的外衣,而三保,幾乎在朱高熾打開房門時,便馬上轉身,恭敬作禮,「奴才見過世子。」

「三保,你送知琴回去睡吧。今晚我睡書房。」朱高熾溫和說著,頓了頓,瞅著馬三保神情有些憔悴,便開口說道,「你也別守著了,好好休息,休息夠了,你才能保護我不是?」

馬三保一怔,抬頭見朱高熾眼眸溫和帶著淺淺的笑意,便低下頭,低聲道,「奴才一定會保護好世子!但是……也請世子照顧好自己。」

朱高熾笑眯眯的點頭,「放心吧。我會的。」

馬三保這才攙扶著知琴退下。

朱高熾看著馬三保和知琴離開,才合上房門,轉身,走向書案,幾步遠的距離,便見書案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

朱高熾一怔,隨即不由咧嘴一笑,快步走了過去。

走近了,便見信的封口上,墨色筆跡的畫了一隻肉包子模樣的圖。

朱高熾快速的拆開信,拿出信,展信一看。

信上的內容很是簡單:

李景隆必會攻打北平,熾兒要多加小心!

仔細看那筆跡,甚是匆忙,必是匆促間寫下的。

朱高熾凝視著,不由鬆了口氣。

看來,老爹現在平安無事……。

低頭盯著李景隆三字,朱高熾心頭一沉,看來,北平的安穩日子要結束了啊。

********************

公元1391年九月。

朱棣率軍援救被朝廷軍隊圍攻的永平,李景隆聞訊,率軍朝北平撲來!

這日,清早,朱高熾急速召集朱高煦和朱高燧,張輔。

「李景隆要來了。」朱高熾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說著。

朱高煦等人頓時神情一緊。

張輔神情凝重,「世子!屬下這就去準備!」

朱高熾擺手,溫和一笑,「別緊張!你先去把在北平城外盧溝橋的守軍撤了。」

張輔一怔。

朱高煦驚訝,朱高燧則是幾乎馬上開口急急道,「大哥!不可!那可是咱北平城的第一道守衛!」

「沒事。」朱高熾悠然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才繼續慢吞吞的說著,「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們北平已經沒有了守衛的能力……」

朱高熾說罷,朝張輔呵呵一笑。

張輔若有所思,看著朱高熾,恭敬拱手道,「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朱高煦和朱高燧這時還是甚為不解,但見張輔奉命而出后,也只好怏怏的待在一邊。

待張輔退下后,朱高熾看向高煦和高燧,神情嚴肅,「從今日起,張掖門和西和門由你們兩人負責守衛!」

朱高煦和朱高燧心頭一怔,想不到大哥竟會讓他們負責守衛城門,心頭有些激動,忙拱手應下。

又細細的囑咐了一些事情,朱高熾便讓高煦和高燧下去好好準備。

又將手上寫好的東西交給三保,叫三保交予北平布政使李大人。

三保忙應下。

於是,這日——

北平城門周圍出了一份告示。

告示很簡單,其一是,即日起,北平戒嚴,百姓不得出城。入夜即刻歸家不可逗留生事。其二是,每三日,百姓可到府衙領取米糧,每七日,府衙會開辦義診。其三,凡北平百姓,已經落於戶籍十五年以上者,可報名參於守城。

告示一出,百姓們紛紛圍了上來,看著告示,有人大聲讀出,有人指指點點,一時間,甚為喧嘩熱鬧。

朱高燧趴在城樓上,看著底下百姓的議論紛紛,不由撇嘴,「大哥就是麻煩!」

「三少爺此言差矣!世子此舉甚為精妙!」

朱高燧皺眉轉頭看去,「道衍大師,這話何意?」

道衍看著底下百姓們,慢慢開口,「雖然敵軍未至,但戒嚴全城,杜絕細作入城,發放米糧,開設義診,穩定人心,爭取百姓的認同,戶籍十五年以上者才可報名,一來表示不會無故徵兵,二來表示燕王軍力雄厚,前者穩住百姓之心,後者暗示百姓,此戰,燕王有戰勝的把握,還有最後一點,戶籍十五年以上者,即已經在北平待了多年的人,對北平會有歸屬感,一旦參與守城,定會用心竭力!」說罷,道衍看向不住點頭,若有所思的朱高燧,微微一笑,「所以,世子此舉看似簡單,實則精妙啊。」

「可是……這樣的話,報名參軍的人也不會很多啊。」朱高燧嘀咕著。

「貴精不貴多!而且……貧僧敢打賭,報名參軍的人只會多不會少!」道衍說道,微笑。

朱高燧摸摸鼻子,心頭暗想,那樣最好了!

如今北平的守城兵力,只有他們三兄弟手中的兵力,不足兩萬。

而李景隆的兵……

朱高燧皺眉。這場守城之戰,肯定會很辛苦。但是——

他朱高燧絕對不會後退半步!

************

此時,北平燕王府,芳華院中……

張溶月走進徐氏的院子。

看著徐氏坐在榻上,望著窗外葉子已經開始凋落的大樹發獃。

神情平靜,眼睛卻很木然。

張溶月腳步微微一頓。

輕聲開口,「王妃?」

徐氏慢慢回過神,看向張溶月,微微一笑,「張小姐你來了。坐吧。」

張溶月輕輕點頭,在丫鬟搬來的圓凳上坐下。

「你……昨日可曾完成心愿了?」徐氏看著張溶月問道。

張溶月一愣。

徐氏輕嘆,「今早,世子來給我請安的時候,我問了……還望張小姐不要怪罪世子,只是我心頭擔心,所以就問了。」

張溶月慢慢低下頭,心頭有些羞憤,昨日……雖然不曾後悔,但是,被除了世子之外的人知道,這心頭還是甚為惱羞。

「張小姐,其實……我很羨慕你。」

張溶月一愣。

「因為我……假如我當年有你的這份勇氣,或許就不是現在這般。」徐氏有些自嘲的說著。

張溶月不由抬頭。

「或者,一開始,我就妥協了,我選擇了……徐家,所以,不一樣吧。」徐氏有些晦澀不明的說著。

但,張溶月聽著那句,「我選擇了徐家」,心頭有些瞭然。

「女人,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嫁於會疼惜自己的男人為好……而若是兩情相悅,就更是美滿,但,自古以來,情之一字,總是傷人傷己,哎,世子如此做法,其實我甚為贊同,這樣對你才是最好,等……一切都結束了,你就回家吧。」徐氏拉起張溶月的手,柔聲說著,頓了頓,又輕聲道,「其實,這也是世子的意思。」

張溶月只是低著頭,輕輕的嗯了一聲,一隻手卻是藏於袖中,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進肉里。

**********

南京。

「李景隆?!皇上竟然派出了李景隆!?那個膿包,他只懂得吃喝玩樂,他懂得打戰嗎?!盛庸和鐵鉉都比他強,他們竟然不推薦!!」

「好啦,好啦,方兄,你就不要這麼生氣了……」

「張石!不是我說你,你甚為吏部尚書,雖然這打仗的事情不歸你管,但這會兒,你怎麼就不給皇上上個摺子呢?!」

張石無奈苦笑,「你怎麼知道我沒上摺子,可是,皇上沒有採納呀!」

「哼!如此行事!也難怪——」

「方兄慎言!」張石嚴肅道。

於是,沉默了。

半晌,才響起平淡的聲音,「我今日得了一封信。」

「嗯?」

「是昔日故人給我的。」

張石困惑接過。

只見,雖然是一封信,但卻其實是一份告示,而且……看著落款,張石不由瞪大眼睛,「北平布政使?!」張石低聲驚呼。

「這,這……」張石有些結巴。

「這告示雖然簡單,也沒有什麼稀奇之處,但細細分析告示上所說的,卻不得不說,真是……精妙呀!」語氣雖然平淡,但卻難掩其中的欣賞。

「這告示絕不會是李英那個走狗叛徒所出!」張石一臉憤恨不屑。

「沒錯,不是李英,是燕王世子!」帶著些許嘆息。

張石一怔,隨即沉默。

「張石!雖然……我說過,我會站在皇上這邊,但,說實在的,我……實在是對燕王世子甚為欣賞。」

張石輕聲一嘆,想起自己的女兒,不由轉頭,掩去眼裡的苦澀。

「方兄……」

「嗯?」

「若有一日,我不在的話,麻煩你多多照顧我的家人……」

「你胡說什麼!」

*************

這日,北平的城門上,朱高熾站在城門上,看著不遠處揚起的沙土,以及那沙土后的正朝北平進發的軍隊,朱高熾此時心頭反而甚是平靜。

終於……來了嗎?

「世子!!」三保一身勁裝,匆匆趕至朱高熾身邊,拱手道,「稟世子,王妃來了!」

朱高熾一怔,下意識里皺眉,母妃來做什麼?

忙轉身正欲下城門,就見徐氏一身輕便的行裝,身後還緊跟著張溶月,朝自己匆匆走來。

朱高熾忙上前恭敬作禮,抬頭,嚴肅道,「母妃不該來此!」

徐氏微微一笑,「我既是你的母妃,也是這北平的老百姓,如何不能來此?!」

「母妃!!」朱高熾皺眉,上前低語著,「這裡很危險,母妃還是回去吧。」

徐氏慢慢搖頭,抬手,拂去朱高熾臉頰上的灰土,「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會給大夥添麻煩的。」說罷,便轉身朝城門下走去。

朱高熾一愣。

站在城門上,看著自己的母妃下了城樓,卻是朝城門下一旁臨時搭起的茶棚走去,那裡正在熬煮著米糧。而徐氏進去后,先是說了些話,接著,就招呼著跟隨自己來的人幫忙熬煮起米糧來。

朱高熾站在城門上,耳邊忽然飄進一些隻言片語。

「看!是王妃呀!」

「王妃也來了!」

「王妃一點都不害怕……」

「王妃不怕,我們怕什麼!」

「就是!」

……

朱高熾不由手抓緊了城樓上的青石板,心頭有些激動有些酸澀。

**********

張溶月瞥了眼正在幫忙熬煮米粥的人,腳步悄悄一移,正欲過去,但卻聽見徐氏輕聲開口,「張小姐還是跟在我的身邊吧。這裡比較複雜,別衝撞了什麼才好。」

張溶月心頭一咯噔,下意識里看向徐氏,卻見徐氏面容平靜的很。

於是,張溶月慢慢的垂下眼眸。

原來,還是這般警惕著自己呀……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大伙兒都跑去玩了嗎?(┳_┳),某樹也想去玩哪!!!

嗚嗚~~~~~~~

好吧,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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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之高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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