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各人有各命
第二十一章各人有各命
穆雲笙報的數字是趙錦心中所想翻了一倍。
趙錦倒是不討厭穆雲笙的這份自信：「那便依你說的辦。」
回府的馬車上，趙錦少見的沒有問穆雲笙今日的所感所想。
從鎮子北邊的坊市口回到趙府門前，趙錦只問了穆雲笙一句：「你和穆掌柜是本家？」
穆雲笙點了點頭。
何止本家，她的父親正是他的弟弟。
趙錦道：「那穆掌柜怎能眼睜睜看著你被賣掉？」
穆雲笙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她知道趙錦一定正在背地裡打聽她的身世，今日瞞過去改日他也會知道，不如自己開口。於是她反問趙錦道：「世上難道有規定，是親人就一定會互相扶持？」
趙錦皺起眉頭：「我雖不知別家如何，但我至少不會看著與我同姓的親族落入賤籍。」
「而我的親人就會。」穆雲笙面不改色接過話茬，沒有在意趙錦那句話中有些傷人的『賤籍』二字，「所以公子是公子，而我是我，各人有各命。」
直到踏進趙棉閨房時，穆雲笙還在考慮馬車上那幾句話。若不是迎面撲來的趙棉通紅的眼眶嚇了她一跳，只怕她還要琢磨趙錦突然發問的緣由。
趙府的大小姐趙棉今日回府比往常都要早，且下了轎子便直衝回自己閨房，與往常從她那宣哥哥處回來的歡喜之情相比，大有不同。
英紅囑咐了一干下人不要亂說，又將一應好奇心極重的小丫鬟全攆到門外去。
她回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瞧著趴在木桌上的趙棉，滿面憂慮：「小姐，晚上想用什麼時新菜式，您儘管吩咐給下人。宣公子若說了什麼不好聽的，您也千萬別往心裡去，沒得氣壞了身子，倒是得不償失啊。」
「吩咐什麼吩咐？」趙棉沒精打采，小嘴一癟，通紅的眼眶裡又滾落兩顆淚珠，「你說宣哥哥，會喜歡那個小丫頭片子嗎？」
被小姐這麼問，英紅卻覺得這話不好接。
她雖然跟著自家主子去過宣公子府上幾十次，但每次都是在門房被小廝們好茶招待著，這次也不例外。
因此自家小姐臉掛淚痕從宣公子府出來的時候，跟在後面的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然也無從相勸。
回來的路上不管怎麼勸問，趙棉一句實情不說，叫她又急又無法可想，只能幹干坐著遞上手帕給自家小姐擦淚，除此之外便束手無策。
主僕二人默然相對了一陣，屋外夕陽漸落，趙棉才驚覺時辰不早，一骨碌跳下椅子：「穆姐姐還沒回來么？說好今晚給我要給我做甜口的……」
說曹操，曹操到。趙棉話音剛落，穆雲笙便踏進了院門。
小丫鬟連忙敲門過來通報：「小姐，穆姑娘回來了！」
穆雲笙雖和她們一樣賣身契握在別人手裡，但因為趙棉的重視，小丫鬟們還是默認了穆姑娘這個叫法，沒有想過要將穆雲笙視作和她們一樣的丫鬟。
趙棉正擔心趙錦又像昨天一樣將人借走便用到掌燈時分才還回來給她，一見穆雲笙出現便趕緊拉她在桌邊坐下。
英紅在旁小心提醒道：「小姐，晚上用什麼菜式還沒有吩咐……」
趙棉臉上的傷心已經散去大半：「急什麼，有穆姐姐在，總不會餓著我了。你出去便把我這屋門帶上，吩咐丫鬟們不用進來添茶倒水請安，各自去玩罷。」
英紅一愣，只得諾諾答應著退出屋外。
她退出屋外對眾人轉述了趙棉的吩咐，一眾小丫鬟平日當值不能輕易出了院門，正巴不得主子賞臉，給個偷懶的功夫。
等眾人散去，英紅的神色卻越發難看起來。
屋內趙棉卻是在將今日與情郎相見的種種一五一十與穆雲笙講出。
「宣哥哥握著我的手教我畫竹，可他外袍袖子太寬大，他一揚手，裡面白色裡衣的袖口也露出來了……」趙棉說著語調又帶上了哭腔，「然後，然後我就看見宣哥哥的裡衣袖口上，有個綉上去的『倩』字！」
趙家小姐的話匣子一開可不管穆雲笙聽著沒有。穆雲笙剛剛坐下，氣還沒有喘勻，趙棉便將今日在她那宣哥哥處的所見所謂，竹筒倒豆子一般對她全盤托出。
穆雲笙默默聽著。
她在現世時從沒有過這般戀愛心情，來到此地后更是連心動的滋味也從來沒有過，日子在毒打和尖酸刻薄的咒罵中捱了一年多，如今雖掙脫出來，卻一時半會兒理解不得趙小姐的戀愛心境，只能看著她又抽抽搭搭起來。
「那說不定只是他身邊丫鬟自作主張綉上去的，男人大意一些沒有發現就穿了，也是正常。」穆雲笙努力組織語言安慰趙棉，難得露出自己有些笨拙的一面來，「何況你的宣哥哥若是如你所說，一表人才玉樹臨風，那麼有丫鬟傾慕他也是自然的。」
趙棉把手帕從通紅的鼻頭拿下來，漸漸停止了抽泣：「好像也有些道理。」
「這便是了，何況到最後，他必是要娶你的，只是早晚而已。」
這一句「必是要娶你的」可真是說到趙小姐的心坎上了，哄得趙棉登時一點難過也沒有，把此事痛痛快快拋去了腦後：「不錯，你說的是。」
穆雲笙順水推舟，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了食物上面：「今晚不吃杏仁豆腐了吧，換一道，做可以給你這紅通通眼睛消腫的好不好？」
趙棉歡呼一聲痛痛快快答應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煩惱的事剛過去接著又忍不住好奇穆雲笙這一日的行程來。
「你今兒跟我哥哥去什麼地方了？我怎麼瞧著你不大開心。」趙棉換了件綉青蘿蟠桃的小涼褂，滿眼都是促狹，「他若欺負你了，你只管跟我說，我管教他向你賠禮道歉。」
穆雲笙猶豫了片刻，覺得對這小妮子沒什麼好瞞的，便大大方方道：「是有人惹我不開心，不過不是你哥。你若想聽，我一會兒端了甜品上來，當做下飯的一點小料，慢慢講給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