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咦?他是你王弟?」
塵土飛揚的官道上,歷夏不算尖銳的聲音迅速劃破了空氣中的沉悶。
「很驚訝?」他以為她早就知道,這在南國來說並不是不能說的秘密。
「當然了!」歷夏頜首。雖然之前是有想過他們長得有些相像,但是一個姓楊一個姓解,對外又是臣君的稱呼,任由都不會想到這一層關係上。
「那你這樣離京,不怕他趁機謀朝篡位嗎?」她真的不是有意往壞處想的,只是這古代宮廷,為了皇位而兄弟相殘的戲碼太多了。
「任何人都可能背叛我,但王弟不會。」楊墨神容堅定。
「你未免太過放心了,人性貪婪,這世上有太多人最終敵不過權益的誘惑,而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以前她從沒有將人想得這麼壞過,可是不知怎的,一看到他這麼相信他所謂的親弟弟……她就失態了!
沉吟了下,楊墨似乎在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許久,他才緩緩啟唇:「楊,是國姓,在南國只有皇室的人才有資格配得起這個姓氏。自南國建立以來,接掌虎符號令三軍的一般都是皇親,但因為軍權過大,皇子從接掌虎符的那一刻起,同時象徵著自動放棄皇位的繼承權。青書不止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我賜予的虎符,還毅然決然的改名換姓……解,也是放棄。」
「對不起,我就是心裡吃味在找平衡,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其實我跟我哥的感情也很好……」聲音格外的低,因為她太過慚愧了。
修長的手指意外地纏上她烏黑的秀髮,楊墨苦笑地說:「你並沒有說錯,這就是身為皇家子嗣的無奈。」
是他的手停留過的地方,觸感太過溫柔了,還是他聲音中不難聽出的那一絲苦澀給震到,歷夏忽地愣住,心尖似有蝴蝶在展翅,輕輕顫動了一下后,又忍不住替他感到心酸。
「那這個……我需要退還給他嗎?」她垂下眼帘,眼波落在手中的凝霜上。解青書肯將它送給自己,完全是看在楊墨的面子上,這點無須置疑。
「既然給了你,你就好好收著,反正留著它對我們來說也沒有用。」
他掀起車帘子,外頭驕陽似火,兩旁隨行的侍衛早已汗流滿面,頻頻用袖子擦汗。
「爺,前面有一小片遮陽的林子,我們是否在那休息一會,也好裝點水。」車外傳來小六子恭敬的聲音。
「嗯,就這樣安排。」楊墨對外低喊了一聲,隨即回頭,聲音細微地對她說:「一會讓他們尋盆水來,你可以試試。」
他眼睛微彎,淡淡瞥了她手中的凝霜一眼。
皇帝出巡怎麼說也不該如此簡單吧……北國之行耶,這麼盛大轟動的一件事,她一直以為就算沒有三軍護送,至少也有百來輛馬車,以及國旗飄飄的禁衛軍吧,但是現在……約莫五六輛馬車(因其中一輛是用來放雜物),兩三百個帶刀侍衛……這樣的出行隊伍,未免也太簡潔了點吧?
天氣酷熱的原因,大夥只是簡單地煮了點東西果腹,楊墨也不挑剔,大致上這規定還是出發前他訂下的——趕路要緊,不宜奢華鋪張。
待歷夏填完肚子到溪邊洗臉時,小六子盛了碗清湯過來。
楊墨身著錦衣,正倚在大樹下乘風歇涼,那心曠神怡的畫面使得周遭的風景一時間也變得詩意了起來,隱隱泛著安靜的氣息。
「陛下不知道怎麼搞,對那個丑宮女也太好了。」靠近時,小六子嘴裡忍不住嘟嘟囔囔了句,以為說得很小聲沒被旁人聽見,卻不知全數落進楊墨的耳朵里。
他眼帘微掀,嘴角淺勾地問道:「那我對你不好嗎?」
小六子驚愕過後,雙腳冷不防微微發抖,他忙不迭揮手否認:「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只是在想……陛下的好,莫被歷夏誤會了去,而忘記她自個兒的身份。」
楊墨又是淡淡一笑:「她的身份,從來都沒有變過。」
小六子聽著有點不明白,只覺陛下這話似乎另有所指。
雖然有點奇怪,但總覺得這個歷夏好像出宮后沒過去那麼丑了,有時候嘛,看見她做錯事紅著耳朵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愛……但這應該不至於成為陛下對她另眼相看的理由吧?
不過,想要在宮中生活下去,做奴才的,除了要靈活、懂得察顏觀色之外,那就是話不可多說問題不可多問。
見歷夏用水盆端著水就要折回,小六子便將清湯放在地上,識趣地回到自己方才歇腳的地方。一回頭,就見小蠻子兩眼直直地瞪著前方,活脫脫的一副妒夫樣。
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子聲音夾帶著幸災樂禍:「你就趁早死心吧,這女人你這輩子都沒份肖想了。」
小蠻子不甘心:「可是……是我們先有名份的!」
當初這事鬧得有點大,還在宮中盪起一陣小小的波浪,當時還有不少人在背後同情和笑話他,小蠻子至今都記得非常清楚。
「那又如何,如今與她同坐在一輛馬車上的人是陛下。」誰敢跟皇帝搶女人?估計那人還在娘胎里沒有出世!
小六子很不客氣地冷哼一聲,這次決定帶他出來,就是看他平時做事挺靈話的,又聽話,想不到這事到關頭,他倒開始鑽牛角尖了。
「可是,我……」
「沒有可是!別忘了,當初是你先拋棄人家的!」小六子手搭著他的肩膀,以一副長輩跟晚輩的說話口吻勸道:「小蠻子,聽我一句勸,這世上女人多的是,咱犯不著為了一個女人得罪陛下,惹陛下不快是不?我平時可不是這樣教你們的。」
可是陛下的女人那麼多,他為什麼偏偏要搶我的女人呢!
小蠻子抿抿嘴,完全是一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態。雖然是公公,但心理的想法跟大多數男人一樣,那就是——我的女人,就算不要了,別人也不許撿!
他眼睛直直地死瞪著前面:「啊?他們上馬車了?」
「什麼?」搭在他肩膀的手一滑,小六子發狠地回頭,就見楊墨和歷夏先後進了馬車,歷夏的手裡還端著一盆乾淨的溪水。
這、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小六子眼球突出。陛下愛乾淨他是知道的,每次陛下寵幸完嬪妃,第一件事就是身體的善後工作。現在歷夏端著盆水進去,其行徑太可疑了,難道他們是想在車上……啊啊啊!
小蠻子晃了下大受打擊的小六子,緊張地問道:「公公,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他最英明、最完美的陛下,眼下就要被一個醜女給玷污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
「嗚嗚!!!」
小蠻子是真的被嚇到了,小六子突然就這樣趴在他肩膀上痛哭,還哭得那麼悲切,這畫面……會引人遐想的!
「公公,那個……大家都在看我們呢。」小蠻子強顏歡笑,實際心裡早就慌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公公哭嗎?再看,我就讓陛下把你們眼珠子給挖出來。」說完,他還冷哼一聲,跺了跺腳,可沒把大家的胃給震翻了。
要不是公公平時對他還算照顧的,小蠻子也想跟著眾人一起吐了。
午間帶著熱氣的微風從車縫灌了進來,畢竟是皇帝坐的馬車,車內的空間還是挺寬敞的,可容納十來餘人。
楊墨將車窗的幔布放下,擋住酷熱的陽光。
他回頭,便見歷夏已將沾了藥水的白布扭干,然後一面將布敷在自己的臉上,一面動作遲緩地在他身邊躺下,她的聲音隨之在後面響起。
「這樣效果可能會更好一點。」
之前簡單擦了幾下就把藥水倒下,想想她都覺得浪費,怎麼著這也是瓶珍貴的好葯,也許敷久一點,臉上的麻子還能因此消失呢。
想到這點,歷夏懷抱美好的幻想快樂地勾起嘴巴,露出一抹恬靜的微笑。
「小心別敷得太久,旦凡與葯字扯到邊,即使再珍貴的葯,或多或少都會帶著點毒性。」楊墨點到即止,這是他一貫的說話方式。但對他來說,歷夏算是他破天荒的存在,與她交談,他必須說一些淺而易懂的話,意思深了她會假裝聽不見或直接忽視,這也是出行的這幾天相處下來,才慢慢發現的。
「那你一會記得提醒我,我怕自己睡著了。」因為眼睛被遮住,歷夏憑藉著他氣息的方向,伸手攀上他的袖子……咦?這是胳膊嗎?有點平……
楊墨嘴角的笑容忽地一僵,拿著書冊的手毫不憐惜地打掉她一直徘徊在他胸前的手。
「這車外面,藍天白雲,人數過百,你是想公然引大家圍觀嗎?」他的聲音帶著點冰冷,像是警告,但語氣裡面的調侃意味太明顯了。
歷夏卻因為他這句話而急忙收回手,撲通一聲,手臂肘兒不小心撞到旁邊的水盆,藥水頓時傾盆而出,灑了一地。
「該死的!」楊墨暗罵一聲,她是故意的吧,這種藥水一旦落在敏感的地方,可是會灼傷人的!
他整個跳起來,但因為車內的高度不及他的身高,頭部猛地撞到車頂,而痛得被迫壓低,碩長的身材以委屈的姿勢站著,但是下刻——
「啊!」一記悶哼以擴大數倍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啊!」底下也跟著傳來一聲凄厲慘叫,歷夏痛苦地捂著頭,「好痛!」
痛?他的下巴更痛吧?
疼痛中,楊墨不忘居高臨下地瞪向這個愛闖禍的小女人!
「唉,你沒怎麼樣吧?」歷夏吃痛地抬頭瞥向他,這才知道他的下擺幾乎全濕了,至於原因就不用提了,她吃驚地開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急忙中,她趕緊用手中的毛巾替他擦乾淨。
這下,楊墨眼球瞪得更大了,以往令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受到了挑戰,他狠抽了口冷氣,試圖捉住她在大腿亂摸亂擦的手。
「夠了!我自己來!」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她還記得那毛巾剛是幹什麼用的嗎?
「對不起,你再忍耐下,一會兒就好了。」知道他在生氣,但是歷夏更擔心這藥水會讓他的皮膚受到傷害,故沒有停下手來,反而擦得更勤快,絲毫沒有察覺哪裡不對勁。
「不用了!」再亂擦下去,他就該擔心日後還能不能傳宗接代了。
可是眼前這個小女人似乎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還是一個勁兒地低頭蠻幹,楊墨頓時冷汗滿面。一方是她用力太大,把他的大側搓疼了;另一方面是他的褻褲幾乎就要濕透了。
「再不住手,我就把你扔出去!」
終於,一向以溫和優雅著稱的南霆王,以前所未有的暴君形象沖一個女人大吼!
聞言,歷夏頓時淚眼汪汪:「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並不是他頭一次對自己動怒,但彼時他生氣的模樣委實比任何一次都要嚇人,歷夏低下頭,有些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因車內動蕩太大,馬兒受到驚嚇,前蹄突地高昂,一記嘶鳴過後,馬兒焦躁地在原地打轉跳動,咧開的大嘴企圖破斷韁繩。
其他正在休息的太監婢女,以及侍衛隨從,紛紛被這突髮狀況給嚇到了,以最快的速度跑過來制住這突然發狂的馬兒。
由於馬車忽然劇烈晃動,歷夏失去平衡而急速往後栽,後腦勺對準車尾小箱子的一個箱角。楊墨餘光瞥及,大手改為攬向她的腰際想扶住她,兩人跟著一塊往後摔。
結果等車把式安撫好馬兒,眾人掀開車簾一看,頓時傻了眼。
這、這分明是一副春宮圖!
「嗯……」歷夏被撞得頭冒金星,七暈八葷的,勉強撐著雙臂爬起來后,卻因為目及男人近距離的俊臉而嚇得屏住呼吸。
她她她竟然騎在人家身上!
這種姿勢她在某種的黃色小說里看過,好像叫騎乘式——!!!
車內無故多了許多刺眼的光線,於是她脖子僵硬地回頭,頓時整顆心被石化了,瞬間碎了一地。
那些人,就這樣站了多久……
「不許看!」
中氣十足,這應該是楊墨自登基以來,最失態、最暴躁的一次,可以想像得出他是真的氣炸了,這才會這麼不計形象,當著這麼多奴才的面破功。
這大內總管可不是當假的,小六子雖說被異常暴怒中的楊墨嚇得往後退了兩步,但也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急忙放下車簾,趕散眾人。
「走走走,該幹嘛的幹嘛去,沒見陛下正在發脾氣么!」他這話說得非常好小聲,若不是此時現場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只怕眾人還以為他啞巴在張牙舞爪呢。
眨眼間的功夫,眾人均作鳥獸散。
歷夏注意到他整張臉都黑了,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口水,怯怯地舉手發言:「那個,我是不是先出去比較好?」
下一刻,歷夏灰頭土臉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歷夏尷尬地笑了笑,連忙以洗臉為由,跑到小溪邊。
小蠻子和小六子滿臉錯愕地望了對方一眼,剛才、似乎……丑宮女臉上的麻子不見了?
「你看到了嗎?」小六子覺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這打從娘胎就帶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一下子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又不是變戲法。
「好像……真的不見了……」小蠻子同樣震攝,難地置信的目光跟著追向歷夏前往溪邊的身影。
溪邊,歷夏無可奈何地長嘆一聲。
平常她跟別人相處還是滿正常的,可是偏偏一碰上他,總是容易狀況百出,難道……他們天生八字不和?
唉!那一會出發,她還要不要與他共乘一輛馬車啊?
想到他那張烏雲密布的臉,歷夏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呃……他都氣成這樣了,她還是暫時少在他面前出現好了。
當晚,歷夏就自動地鑽進專門用來載婢女和公公的車子。
一開始,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存在著異常,有嘲譏的、有看不起的;但隨著相處的時間長了,挖苦的聲音漸漸沒了。
「歷夏,你在畫什麼?」問話的是原本就在宮內照顧南霆王的宮女,叫玉敏。此次出來,為了路上方便,只帶了兩個婢女,連同她一共是三個女人。
「笑臉啊。」火堆前,歷夏手裡拿著樹枝,小小的瓜子臉被火焰映得通紅。
玉敏湊近一看,有點沒看懂,隱隱應該是一張臉,還有手,舌頭?
歷夏見她對圖照做,但是姿勢沒一個是對的,童心不由地頓起,她笑著說:「我給你們說一個笑話,要不要聽?」
「好啊。」另一個婢女舉手附聲,她最愛聽故事了。
另一端,正抱著枯枝回來的小蠻子顯然不信:「要是講完大家不笑,這半夜的火由你來看。」
出來的這些日子,除了開始時他們還可以夜宿驛站,但隨著兩國邊界的靠近,地區的偏遠,客棧也愈來愈少了,再加上他們人數眾多,為了不給百姓造成沒必要的困擾,很多時候楊墨會命令大家在野外紮營,簡單地度過一宿。
這倒也符合了楊墨一貫簡樸隨性的作風,但是苦了長年在宮中生活、享受安逸慣了幾個奴才,不過隨身侍衛倒是對這位能如此嚴格律己的皇帝深深地折服。畢竟享樂的皇帝常有,但能吃苦的皇帝卻不多見。
所以,每次只要露宿野外,他們都會輪流派人通宵看火,保持火堆不滅,讓潛伏在黑夜裡的野獸不敢侵襲他們。
今晚,剛好輪到小蠻子。白天趕路已經很累了,他只想早點回馬車上休息,偏偏今晚還要熬夜看火,這還不讓他趁機找個替死鬼當值。
「行。」她可是對這個笑話很有信心的。「這個故事講的是有一對好朋友,男孩喜歡女孩,但因為女孩太出色了,男孩自卑而苦於不敢向女孩表白。有一天女孩見男孩悶悶不樂,於是就問他,『你怎麼了?有什麼事讓你苦惱了嗎?來,笑一笑嘛。』男孩看了女孩一眼,嘆了口氣,說笑不出來。女孩是個古靈精,她想了想,又說,『那這樣吧,我用一隻手讓你開心一下好了?』男孩眼睛頓時雪亮了起來,可是僅是一下下,他又苦惱地搖頭。因為他覺得女孩還是不會喜歡他。女孩見狀,又笑著說,『要不,我用兩隻手?怎麼樣?』男孩的眼睛又再度亮了下,可是想了想,還是搖頭加嘆氣。女孩看后,認真的考慮了下又說,『那我用兩隻手,再加上舌頭呢?』男孩聽后,當然樂了,很興奮的點頭……」
「啊,歷夏你好色哇!」兩個婢女羞紅著臉搶話。
連小蠻子都皺起眉頭:「你這些開葷的東西都是從哪裡聽來的,這麼噁心。」
這群人!明明一個兩個都很想聽的模樣!!
歷夏懶得解釋,索性站直身子,把雙手放在臉上,然後伸了伸舌頭,調皮地做出一個鬼臉。「就是這樣,好不好笑?」
頓時,四周鴉雀無聲;但是下刻,眾人哄堂大笑。
小蠻子都傻眼了,稚氣的臉上有點泛紅,他尷尬地撓著後腦勺,露出憨憨的傻笑。
敏玉笑到快不行,單手插腰作忍笑狀:「歷夏,這笑話是你想出來的嗎?真是太逗了,還有沒有,再給我們說說。」
長夜漫漫,大家圍在一塊說說笑笑也好,歷夏也不介意。
「我可沒有那麼幽默,哪能想到這麼經典的笑話,不過你們想聽我還有……」
「好啊,那繼續。」眾人起捧。
怎麼說呢,歷夏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不起眼,不容易受人側目,特別再加上臉上那一大片胎記后,更讓人忍不住想要忽視她。而且她還以這樣的一副丑顏去勾引陛下時,大家更以她為恥。但奇怪的是,當你與她相處過後,你就會忍不住想靠近她,甚至你會認為,之前的所謂的「勾引」,是否只是一種誤會?
她喜歡未語先笑,淺淺勾起的笑容像清晨的一縷陽光,讓周遭的氣息瞬間變得閑適而又舒服起來,會令人安心地想跟她說更多貼己的話。
所以,是一種錯覺嗎?
總覺得她不像以前那麼難看了?
臉上的麻子似乎不見了?胎記好像也淡了許多?
佛家有雲,相由心聲,一個人心靈的改變真的可以讓外貌也變得漂亮起來嗎?雖然覺得神奇……不過,眼前這個歷夏和以前他們所認識的「紅豆」真的分別挺大的,判若兩人。小蠻子都有點後悔,當初不應該以貌取人,那麼急促就一口回絕了宮配的好事!要是換成現在的歷夏,其實他還是滿願意的。
「你猜他們在說什麼?大家看起來挺高興的,笑得那麼開心。」
距離歷夏他們不到五十尺的地方,也有人燃起火堆驅趕野獸,小六子循著楊墨的目光望去,是歷夏與幾個下人在說笑。
「肯定都是些無稽的玩笑,陛下是悶了吧,要不我讓玉敏這丫頭給你唱幾首小曲,雖然比不上這宮裡的樂師,但偶爾聽一聽這民間小調,也別有一番滋味。」小六子貼心道。
楊墨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興趣,只是聲音頓了下,又道:「他們很熟嗎?」
「誰?」小六子又抬頭望去,這次可看清楚了,歷夏跟小蠻子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身子挨得挺近的,幾乎肩並著肩,頭碰著頭……呃,他該說真話嗎?
「嗯?」楊墨稍微挑高俊眉,狹長的眼睛微地一眯,小六子的背脊忽地感到一陣惡寒。
他暗抹了一把冷汗,遲疑了下,便如實交待:「如果不是中間出了點小差錯,小蠻子跟紅豆、哦,不,是歷夏,他們該在上個月就會有紀錄落在這大內宮奴史籍上。」他暗指宮女與太監之間早被默許的宮配。
這種事並不新鮮,楊墨雖未親自替哪個奴才配對過,但常有耳聞。
「是小蠻子提出的要求?」楊墨俊美得令人妒嫉的臉上表情淡淡,讓人猜不透情緒。
小六子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陛下這是什麼眼光,照外貌來講,都是唇紅齒白的小蠻子更佔優勢吧?歷夏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
「是、是歷夏,據說小蠻子不小心撞見了她洗澡沒穿衣服,後來就被賴上了……不過……他死活沒答應……」小六子的話愈說愈小聲,最後一句幾乎是咕咕噥噥含在嘴裡帶過。
這是怎麼一種情況?陛下的眉毛一抽一抽的,看起來超級恐怖!
「沒穿衣服,被看見?」他悠閑晃著扇子的動作一滯。
「好像……應該……我也是這樣聽說的……」偷偷打量著主子陰晴不定的面容,小六子壯著膽子,小聲地問道:「陛下……你在生氣?」
「我的樣子像嗎?」又是挑眉!
分明就是!小六子激到嘴邊的話差點脫口而出。
裝作沒看透他的想法,咻地一聲,玉扇被合起,楊墨突地站直身子對他說道:「這陣子舟車勞頓,這筋骨缺少活動有些乏了,你去叫歷夏過來,替孤按一按,散一散這筋骨。」
小六子似信非信地領命。
他可以解釋成……陛下這是在妒忌嗎?……可是……為何不是比歷夏長得好看的玉敏呢?不然安兒也行。雖然不是很漂亮,但至少沒有那礙眼的一大片紅色胎記。
完了完了,陛下不會是動真格的吧?
幾個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小蠻子趁著歷夏笑話講完的空隙,拉著她到一旁小聲地問話,以至於太過親昵而不知道。
他指了指她胎記的地方,開始支支吾吾:「你的臉……好像不太一樣了?」
「啊?是嗎?」歷夏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了,心裡喜滋滋的,但她不能表現出來。因為楊墨有交待過不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能安逸。這是他的原話,估計是擔心凝霜的奇效被人知道后,會有人來搶吧。
小蠻子很認真地點頭:「你看,麻子都不見了,本來這地方好多……」
「或許,那東西是我故意畫上去的呢?」歷夏調皮地反問。隨即在小蠻子一臉詫異的情況下,她捧起雙手作幻想狀,扮起一個帶著憧憬夢想的懷春少女。「也許哪天等我碰見我喜歡的人,我也會讓這邊的胎記的也消失掉噢!」
「啊?你是在說笑的吧?」小蠻子下巴微脫,很難相信真有這種事,可是……她的模樣不像在騙人……
「這世界這麼大,千奇百怪的事時時在發生,也許不需要等那麼久,明天我一覺醒來,這臉上的胎記就會消失不見了呢。」歷夏眨眨眼,不改一向樂觀的個性。不過話說回來,就不知道楊墨還願不願意幫她找凝霜,一想到最近他冷漠的態度,委實讓她的心裡很不安,也有點難過。
這時,他們見到大內總管小六子腦袋晃著快掉斷似的朝他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