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煉心
刺啦...
一道驚雷閃過,瞬間照亮天空,身下的馬兒受到驚嚇,頓時狂奔起來。
豬笑天竭力抓住韁繩,身子上下起伏,他本就氣虛體弱,一番顛簸下來,心臟處再次傳來劇痛,少年忽然渾身乏力,掉落在泥濘中。
「嘶!快堅持不住了!」
豬笑天捂著胸口,痛得滿地打滾,口鼻之中再次湧出黑血。
他本來已經是個死人,由於是特殊體質,通過補心得以死而復生,如今體質失效,無法再供養心臟,再這樣下去,一旦屍心徹底失去活力,他將再度死亡。
「我之所以能活著,全靠屍心產生煞氣,若是體內沒有煞氣,我的煞魄很快就會崩碎。為今之計,或許只有補充煞氣,王景似乎早已知道這一點,他給我的煞靈丹應該能派上用場。」
豬笑天掙扎著坐起,拿出王景給他的瓶子,倒出一顆拇指大小、通體散發黑光的丹藥,本能的吞了吞口水,將丹藥咽了下去。
丹藥剛入口,化作一道冷流竄入五臟六腑,幾乎立即見效,豬笑天心臟不再疼痛,渾身充滿了力量,屬於大明王心經的真氣不由自主的運轉起來,開始迅速地壯大。
體內的所有虧空補滿后,豬笑天再次變成半人半屍的樣貌,渾身瀰漫著恐怖的煞氣,再次變得不人不鬼起來。
少年攤開自己的右手,看著那粗糙的皮膚,厚黑而鋒利的趾甲,不由得苦笑起來。
這般樣貌無論您走到哪裡,或許都是過街老鼠般的存在,註定不會為世人所接受。
他在想,還要不要去尋王雅喬主僕兒女?
「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且不說王姑娘他們對我有一飯之恩,何況我還拿了王景的開眼方子。雖然兩女現在不待見我,但無論如何,我都得確認她們安全后再離開。」
一番猶豫后,豬笑天最終還是翻身上馬,朝著兩女追去,他要履行自己的承諾。
只是,馬兒沒跑多遠,忽然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氣絕而亡了。
豬笑天無可避免的被甩出馬背,再次摔在泥濘的稀泥中。不過這次他並未感受到疼痛,很快就爬了起來。他快步的走向那馬兒,見馬肚子上正縈繞著一團黑氣,和他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
「是煞氣,罪過啊!」
豬笑天暗罵自己大意,沒有控制好身上的煞氣,害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可就在此時,看著馬兒屍體的他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嗜血的慾望,他居然想立刻剖開馬皮,然後飽餐一頓。
少年吞了吞口水,害怕自己忍不住開吃,狂奔著離開了。
自從變成半人半屍,少年發現自己對血肉有著強大的慾望,好像人對水的需求一樣,沒有血肉他會死。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變成茹毛飲血的魔頭,變成不能主導自己行為的行屍走肉。
豬笑天在夜雨里狂奔,不知跑出多遠,忽然聽見前方的官道上傳來嘈雜的哀嚎聲與金鐵碰撞的聲音。官道旁的大樹上拴著許多馬匹,他嗅覺靈敏,能聞到空氣里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他抖了個機靈,急忙停下腳步,摸進路邊的草叢中。
少年心中嘆息道:「我怎麼這麼倒霉?還要不要人消停?這不是我知道的『江湖』,南山縣賣的小人書上不是這樣寫的。」
他趴在草叢中,努力壓制著身上的氣勢,打算等前方的人完事後再離開。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就在此時前方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喊聲:「小姐,您不要管我,你快跑吧!」
是文兒的聲音!
豬笑天暗道不妙,生怕二女有危險,便悄悄地摸上前去。
前方橫屍遍地,血流成河,竟是一群黑衣蒙面的流匪在圍攻一女子,那女子不是王家的丫鬟文兒又是何人?
黑暗中,丫鬟文兒提著長刀在人群中穿插不斷,手起刀落之間,鮮血飛濺,伴隨著哀嚎聲,不停有人頭落地。
文兒一邊殺敵,一邊呼喊:「小姐您快逃,否則待會他們的頭目來了,您就跑不掉了!」
戰場的邊緣,王雅喬身穿蓑衣,身跨寶馬,本有逃脫的機會,卻紋絲不動杵在那兒,根本沒有逃跑的打算。
豬笑天暗道:「奇怪,她為什麼不逃?」
「文兒,爹爹不是希望我變成心狠手辣的殺人狂魔么?如今正是好機會,我為什麼要逃?」
此時,王雅兒才淡淡開口。
「小姐您在說什麼?奴婢不知道!」
文兒再次喊道:「您快逃吧,奴婢快要堅持不住了!」
王雅喬卻是冷冷道:「你若是堅持不住,大可以先行離去,不必管我!」
「這女人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難怪王先生說這世上最難懂的是女人,今日一見,先生誠不欺我也。」豬笑天心說。
文兒不再說話,開始專心對敵。
只見她後腦處有道暈生出,渾身爆發強大的氣勢,腳步挪動間,刀法盡顯大開大合之勢,逼得周遭的黑衣人連連後退,一時之間竟然不敢再出手。
文兒此時意氣風發,哪管他們出手不出手,沖入人群中一頓亂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將來犯之敵通通斬於刀下。
「這丫頭看似人畜無害,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人命在她的手中,或許連畜生都不如吧?」
豬笑天看著黑衣人倒下,把頭歪向一邊,有些不忍去看。
他並非可憐那些黑衣人,只是單純的害怕,看著這些人死得這般凄慘,少年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受到的欺負都不算欺負,他只想說:「活著真好!」
少年不禁自問,若是要他出手,他下得去手么?
「小妮子休要猖狂,我湯定勝來會會你!」
忽然,一道怒喝自黑暗中響起。
人未到,刀已達。
一道明晃晃的長刀自樹林中呼嘯而出,長驅直入,目標直指垓心的文兒。
此時場中混亂,文兒與眾黑衣人戰作一團,難分敵我。
此刀卻六親不認,所過之處,好幾個黑衣人被穿破身體,瞬間爆裂開來,化作漫天血雨。
文兒早在聽到湯定勝的喝聲時心中便有了警惕,此時見長刀殺來,她並未驚慌,身子靈活的一個側身,便將那威力巨大的飛刀躲過,隨後幾個挪步,擋在了王雅喬的身前,朝著黑暗怒喝道:「什麼人?給姑奶奶滾出來!堂堂男子漢,竟做那背後偷襲的卑鄙之舉,真是令人不齒!」
「呵呵…兵不厭詐,只要能殺死敵人,老子才不會管什麼手段。」
黑暗中,男子龍行虎步的走出,打量著文兒道:「小小年紀竟然已經准泥胎境,真讓老子汗顏,在你這個年紀,老子還在街上當小混混呢。」
文兒手持長刀,警惕的看著對方道:「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追殺我家小姐?」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這樣的人還能為了什麼?」
湯定勝冷笑道:「有人告訴我,王景生有一雙靈目,可以看到許多寶物。老子在此地埋伏數日,本想借點寶物來用用,卻沒想到他在破廟那裡招惹南風真人那個畜生,已經被人奪舍。南風真人告訴我,王景的所有身家都在你家小姐身上,所以我就追上來了。識相的話將寶物交出來,老子便放你們一條活路,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小姐,這傢伙說的是真的么?」丫鬟文兒回頭問道。
王雅喬卻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丫鬟文兒焦急道:「小姐,此人身上氣勢強勁,若奴婢沒有說錯的話,他極有可能是泥胎境的高手。奴婢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今日恐怕我們要破財免災了。」
「你都沒打過,怎麼就知道打不過了?」
王雅喬吩咐道:「去,給本小姐殺了此人!」
她的語氣蠻橫,不容拒絕。
丫鬟文兒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很陌生,她從小與王雅喬一起長大,深知對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可從來沒有見過王雅喬如此冷漠的作態。
「小姐,您還真是有夠無情的,既然你無情,那就別怪奴婢無義了。」
丫鬟文兒說完,忽然抬起手中長刀,忽然發難,一刀劈向王雅喬身下的馬兒,將馬頭一刀砍下。
鮮血狂涌,馬兒應聲倒地。
王雅喬也未能倖免,摔倒在泥濘中,冷笑道:「怎麼,裝不下去了?」
文兒面色大變,將長刀架在王雅喬的脖頸上,「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整個王家知道爹有靈目的無非就是你和我,你說我什麼意思?」
王雅喬眼中灌滿淚水,道:「我將你當作姐妹,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呢,人活得太明白可不好。」
文兒說著,伸手在王雅喬身上摸索,卻什麼都沒有摸到,「納戒呢?交出來,或許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王雅喬拭去淚水,嘴角浮現詭異的笑容,道:「你要納戒?不好意思,我送人了。」
文兒冷笑道:「送人了?我一直跟著你,可沒見你將納戒送人。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吃,你是不打算說實話了。」
王雅喬笑得更開心了,「我真的送人了,送給那個公子了。」
躲在暗中的豬笑天聽得莫名其妙,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右手,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他的無名指上不知何時戴著一個納戒,少年頓時蒙了,「這什麼戴上的?我竟然沒發現!」
「什麼,送給那傢伙了?你…」
文兒氣得三屍神雷暴跳,「你早就發現我有問題了?」
「沒錯!可能你不知道,我爹的靈目很強大,強大到可以看見人身上的殺氣。自從你八歲那年回鄉歸來后,他就發現了你身上沾染的殺氣。並且從那時起,你身上的殺氣逐年增長,說明你每年都在殺人。」
文兒不解道:「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什麼還留著我?」
「煉心!」
「煉心?」湯定勝終於忍不住了,走上前插嘴道:「煉什麼心?」
王雅喬道:「經歷背叛才能變得冷血,身負仇恨才能知恥后勇。我生性脆弱,不喜與人爭鬥,有著婦人之仁,所以應當煉心。」
她看向文兒,嘲諷的笑道:「我爹說,你總有一天會背叛,我不信,所以才一直養著你。他試著說服我,這世界是醜惡的,我也不信。如今,信了。文兒,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最後的良知也泯滅了。」
湯定勝罵道:「媽的!女人就是麻煩,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老子不殺女人,文兒你速速了結她,我們去追那小子。」
「小姐,早點跟老爺團聚也好,到了那邊若是沒錢用,記得給文兒托個夢,文兒逢年過節給您燒些紙錢。」
文兒說著,換換抬起手中的長刀。
「住手!你們不是想要納戒么?」
千鈞一髮之際,豬笑天從暗中跳了出來,拿著一個納戒道:「放她離開,戒指就是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