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潮濕河流
安子修在任又夕的家裡又呆了整整一天,任又夕什麼都沒有做,除了吃飯、睡覺、看書和抽煙,都是一些日常的瑣事。安子修內心複雜的看著她,陪著她一言不發。
直到臨走的時候,任又夕才再次開口說話:「子修,你不要用你醫生的視角來窺探我的內心世界。」
這天晚上,任又夕就做了一場夢,一部蒙太奇式的黑白默片,碎片一樣的畫面。醒來想起一本書上的話,「我懂得之後的黑暗冷落,確定無疑。但是煙花已經在頭頂劈頭綻開。」
在家裡又窩了兩天,任又夕這才出門。她去了雜誌社,去談一些細節的事情。
她給自己起了個筆名,竹生,是他的名字。任又夕覺得這個名字能讓她看到植物堅韌成長的過程,而她就想做這種植物一般的女子。
出了雜誌社,任又夕拿出關了幾天的手機,聯繫了仲夏,電話的另一端接起來就是一頓訓責。
「又夕,你這幾天跑哪去了?連個電話都打不通。」
「修行呢。」任又夕覺得這是最簡練概括的詞。連續幾日的蝸居,她不斷的推翻自我,再重新確立自我,難度真的不亞於修行。
「那現在既然下山了,我就帶你花天酒地去吧。」仲夏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她聽著任又夕的語氣一如往常,就沒再深究。
當晚,仲夏就帶著任又夕去了北境以北,很意外,一向不喜歡熱鬧的仲卿也跟著去了。
北境以北,是新開不久的清吧,在江城城北,老闆叫莫北。任又夕覺得老闆一定是一個對方位非常偏執的人,但是見到以後,還是有點吃驚。他是一個中亞國家的混血,小麥色肌膚,五官深邃,但是氣質很獨特,陽剛與陰柔並濟,不見到本人,很難相信能夠有人將這兩種氣質融合駕馭的這麼恰如其分。
任又夕非常喜歡北境以北,不同於酒吧的喧囂,整體是墨綠與灰白的色調,靜謐且飽具格調。後來任又夕才知道這裡是會員制,能不能成為這裡的會員,完全是看合不合老闆莫北的眼緣。
仲夏仲卿進去以後,直接就向最裡面那張桌子走去,安子修也在,是仲夏叫來的,無非就是樂於撮合。可自從上次離開任又夕住處以後,安子修再沒與她有過聯繫,她以為是她最後的那句話,惹得他生氣。
「又夕,生日那天晚上你最後去哪了?」仲夏一臉狐疑的問她,她印象里那晚任又夕是和安子修一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同時找不到人了。她本來想通過這個話題打破沉默,沒想到換來的是一晚上四個人的相對無言。
任又夕聽到這個問題,心裡咯噔一下,她不善說謊,也不知道該拿什麼去搪塞,就同樣一臉狐疑的轉向仲卿,「仲卿,那天晚上你又去哪了?」
「太吵了,我出去了。」仲卿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左右躲閃,沒有人太在意。
「我看她不舒服,沒打招呼就送她回去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安子修替她解圍,他將燃盡的煙頭按在煙灰缸里,帶著一股狠勁。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因為這樣他才能假裝自己同樣什麼也不知道。
他願意去當鴕鳥。
任又夕這才發現安子修跟往常不同,他坐在沙發角落裡一臉頹唐,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的抽煙,還是那種暴烈的帶有香精的混合型香煙,聞起來刺鼻,而任又夕只習慣淡淡的草葉味道。
然後,就只有沉默,都怕戳破彼此的心事。
留聲機里傳來沙啞蒼勁的女聲,是一首舊時情歌,少年時聽不懂,現在的她卻體會了個真切。
流動的蔚藍分了一半,城的兩端
白雲好淡,河的左岸已回暖
陽光燦爛,但是黯藍在瀰漫
時間的彼岸,我們對看被衝散
當思念慢慢分裂
當世界依然繞回你的臉,沒有改變
我只有預感沒答案,不管我們習不習慣
那些片段都不算
可能往右轉或左轉,不管我們喜不喜歡
會犯的錯還不是都一樣……
曲終,任又夕喝完剩下的半杯酒,兩指間的煙灰灑在地上,將其掐滅。她知道必須依靠自己橫渡這潮濕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