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暗室
灰袍男子一手拎著拓跋若水，一手拎著小郡主，行走在山林間的小道上。
雖然手上提著兩人，他的速度確是絲毫不減。男子沿著崎嶇的山道，在叢生的灌木與高大的喬木間左右穿梭，腳底生風，健步如飛。
不多時，男子來到一塊隱藏在藤蔓之後、表面布滿青苔的岩壁前，停下了腳步。他朝著岩石底部某角落踢了一腳，而後沉聲喊道：「失我焉支山兮，令我婦女無顏色。」
話音落畢，便見那塊石壁一分為二，緩緩地從中間向左右兩邊張開，裡面傳來一個雄渾的嗓音：「失我祁連山兮，使我六畜不蕃息。」
灰袍男子邁步向前，跨過岩壁，走進了一條昏暗的甬道。甬道的出口處站著兩個身形粗壯的蒙面守衛，他們向灰袍男子微微躬身，喊道：「中山先生。」
中山先生點了點頭，徑直向甬道深處走去。
甬道上方每隔一段距離便嵌著一顆鴨蛋大小的夜明珠，給昏暗的地道帶來些許光明。此時，夜明珠微弱的光芒灑在中山先生灰色的袍子上，在甬道地面拉出了一條長長的陰影。他的面容似乎也隱藏在這陰影中，讓人無法窺見其喜怒哀樂。
走出一段距離后，中山先生腳步忽然頓了頓，一道低沉的聲音自陰影中傳出：「重劍統領回來了嗎？」
「尚未回來，不過星雲道長早先生一步進去了。」一個守衛恭敬地回答道。
「好。」中山先生應了一聲后，再次踏步上前，身形很快便隱沒在黑暗之中。
※※
拓跋若水仰面躺在一塊冰涼的地板上，望著頭頂那塊狹小的天窗。
說是「天窗」，其實只是幾道縱橫交錯的狹窄縫隙，微弱的光線透過縫隙照進密閉的暗室，延伸出幾條渾濁發亮的光帶。
借著光帶的微芒，拓跋若水逐漸觀察起了自身所處環境：這是一個由岩洞改造而成的石室，除了不遠處一扇顏色青黑泛著冷光的鐵門外，四周都是凹凸起伏的石壁，上方則掛著一片嶙峋古怪的石林。
拓跋若水此前從未見過如此景象，此時卻並不害怕，因為在他看來，過不了多久便會有侍女將自己喚醒，催促著自己穿衣、洗漱、用餐。此刻的他，只是安靜地躺著，並不動彈。除了光帶中不斷漂浮舞動的灰塵外，石室內一片寧靜祥和。
然而，不多時，一陣哭泣便打破了此處的靜謐。
拓跋若水回頭，發現自己身邊還躺著一人，赫然便是薔薇國的小公主。此刻，身著白色衣裙的小公主正不斷抽泣。驀然，拓跋若水回憶起自己在尋找小公主的途中被灰狼襲擊的經過。
或許，此處並不是夢境？他手指在黑暗中摸索，朝著大腿處用力一擰。
竟然不疼！
正當拓跋若水心中疑惑之際，只聽「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臉上。與此同時，小郡主憤怒的聲音傳來：「你幹嘛！」
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感，拓跋若水的腦袋頓時清醒不少。他轉頭望向另外一邊，正好對上小郡主圓睜的怒目，只好訕訕地解釋道：「我只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那你擰自己，擰我幹嘛！」小郡主憤然說道。
拓跋若水自知理虧，不敢直視小郡主的眼神，只是低頭小聲嘟囔：「這不是擰錯了嘛……」
「既然擰錯了，那你還不再擰一次。」
「不用了，我已經清醒多了……」正當拓跋若水還要解釋時，只聽旁邊傳來一記「噗嗤」輕笑，卻是一旁的小公主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后止住了哭泣，笑出聲來。
聽到小公主破涕為笑后，拓跋若水心中頓時升起了無數個疑問，他也不再糾結自己是否要再擰一下自己大腿，只是坐起身來，轉頭問道：「小公主，捉迷藏的時候你怎麼不見了？這是哪呀？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聽聞此言，小公主不由得嘆了口氣，她緩緩坐起身來，而後說道：「我也不清楚。當時我躲在一處花草之間，突然發現身邊有隻青蛇，那青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整個人便暈暈沉沉的，很快就不省人事了。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在這裡了。」
「我和小世子是被一隻灰狼打暈的。」小郡主盤腿坐了起來，她沉思片刻，繼續說道，「難道那蛇和狼都是草原上的妖怪，這裡是妖怪的大本營，我們馬上就要被吃了？」
小郡主此話說完，三人面面相覷，沉默片刻后同時大叫起來。
正當孩子們的尖叫還在石室中回蕩時，只聽得一記清脆的「哐當」聲響，不遠處的鐵門底部拉開了一道窗口，一個沉悶的聲音自鐵門外傳來：「別吵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后，拓跋若水三人瞬間又恢復了安靜。用眼神和兩位女孩交流片刻后，拓跋若水向外喊道：「你是誰？這是哪裡？為什麼把我們關在這？」
門外人沒有回答，只是重新將鐵門上的窗口拉上。
不久后，門外隱約傳來了一陣陣抑揚頓挫的呼嚕聲響。
※※
拓跋若水靠坐在鐵門后，望著眼前兩位在憂懼中重新睡去的兩位女孩，內心十分不安。
不久前，門外的呼嚕聲忽然消失不見，伴隨著一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石室的看守似乎是起床用飯去了。想到用飯，拓跋若水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如今早已飢腸轆轆。
不知道這些妖怪究竟吃什麼？妖怪會不會給我們送飯呢？老人們說，妖怪的食物都是用草蟻、蜈蚣、蛤蟆變的，那我等會究竟是吃還是不吃呢？要是他們不是妖怪就好了，起碼能當個飽死鬼。但如果他們不是妖怪的話為什麼要把我們抓起來呢？要是阿爸能來就好了，管它們是不是妖怪，全部吊起來……
就在拓跋若水胡思亂想之際，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向此處傳來。他連忙搖了搖頭，拋開心中各種雜念，握緊手中一塊尖銳的石錐，站起了身。
「開飯了，小傢伙們！」伴隨著一聲吆喝，兩盤手把肉從鐵門底部的窗口處遞了進來。
此時，兩個女孩也被開飯聲喚醒。小郡主看了看躲在門后的拓跋若水，而後溫聲細語地說道：「門外的哥哥，這是什麼肉啊？」
門外沉默片刻，而後傳來聲音：「門裡面的小妹妹，這是廚子燒的羊肉，可好吃了！」
聽聞此言，小公主也開口道：「廚子是誰呀？」
「廚子就是每天給大家做飯的廚子啊！沒人知道他真名是什麼，只管他叫廚子。」門外人頓了頓，而後換了個腔調，補充道，「如果你吃了一盤羊肉，覺得很好，何必一定要去認識燒肉的廚子呢？」
小郡主一邊笑，一邊說：「哥哥是在模仿廚子的聲音嗎？好好玩啊！」
聽到女孩的笑聲，門外人似乎也很開心，他憨笑幾聲，說道：「來這之前，我也曾跟著山下的於老師在街頭學過兩年賣藝，說、學、逗、唱可擅長了。」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門外人的情緒瞬間消沉不少，他低聲嘟囔：「要不是學不會他那三樣絕活，我也不至於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是哪呀？」小公主怯生生地問道。
門外人沉默了會，說道：「算了，告訴你們也沒關係。這裡是奇人異士聯合會在草原的秘密基地。」
「奇人異士聯合會？」小郡主心下困惑，開口問道。
「他們就是一群瘋子。」門外人憤憤說道。
小公主遲疑片刻，介面道：「據《諸子雜談》記載，奇人異士聯合會是個曾經勢力遍布九大國的古老神秘組織，成員都是些有著奇異能力的人。聯合會成立之初，目的僅僅在於加強奇人異士的交流並促進異能的發展，組織結構相對鬆散。但由於聯合會的巨大能量，其一度參與到王朝更迭與重大政治變動之中。也正是因為該組織過度參與王朝的權利鬥爭，九大國紛紛下令對奇人異士聯合會進行整肅，以至於其逐漸凋零衰落，慢慢地不再為世人所知。」
「這麼說來，那群瘋子還挺厲害？」門外人喃喃道。
小郡主起身端起鐵門後面的手把肉，拿起一塊放入拓跋若水口中，而後問道：「哥哥，就是你口中的瘋子，把我們關在這裡的嗎？」
「你猜的沒錯，」門外人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當著他們的面可不能喊瘋子，要叫杜姑娘和中山先生。」
「可我們分明是被青蛇和灰狼襲擊的呀！」小公主接過小郡主遞來的盤子，困惑地說道。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門外人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前段時間，杜姑娘、中山先生還有福長老修鍊了一種功法，可以變身成各種動物。但不知道是不是練功出現了差錯，每到月圓之夜，福長老便會渾身發冷，要吸食少女的鮮血才能恢復正常。今晚就是月圓之夜了——」
「哐當——」還未等門外人說完，便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卻是受到驚嚇的小公主手一哆嗦，將盛肉的瓷盤摔在了地上。
「你的意思是說，今晚我們要被抓去給福長老吸血？」小公主聲音顫抖，向著門外問道。
門外人回答道：「福長老今晚可吸不了這麼多。一次一個吧，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